《总有风平浪静时》林十木

13、番外一

　　九点了。
　　我把目光从墙上的挂钟上收回来，裹上毯子去旅馆门口，探头朝外看去。
　　夜深人静，旅馆外没有任何动静，更别说每日喝得醉醺醺的苏晨踉踉跄跄的脚步声了。
　　心头的烦躁渐渐浮现，我赌气准备锁门，锁门前最后往外面的街道上看了一眼，还真看见远处一个人东倒西歪地走过来，走几步栽一个跟头。
　　是苏晨。
　　看起来她今天喝得比前几天要多些。
　　我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看见苏晨自己撑着墙爬起来，甩了甩脑袋继续往这边走。
　　苏晨好像没注意到我在门口，一直看着她快要到旅馆了，我才走回柜台后。
　　过了一会儿，门口的脚步声渐近，苏晨走进旅馆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她慌张地扶住木门，老旧的木门猛地撞到墙上传来一声巨响。
　　我实在是有些忍无可忍，走到苏晨旁边拎起她的一只胳膊放到自己肩膀上，扶着她上了楼。
　　被架着的苏晨格外的老实，一直到进房间都一句话没说。
　　我悄悄偏过头去看了她一眼，觉得十分有趣。这家伙脑子已经睡着了，脚还配合着在动。
　　进了房间之后我毫不客气地把苏晨扔在了床上，转身就准备走，关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床上的醉鬼，嫌弃地叹了口气下楼。
　　等我端着一杯蜂蜜水回来的时候，苏晨还以刚才的姿势趴在床上。
　　“起来，把这个喝了。”我用膝盖踢了踢苏晨的手。
　　苏晨哼唧了一声，迷迷糊糊转过头眯着一只眼看了我一眼，本能地拒绝道：“不要。”
　　我皱了皱眉：“再说一遍，起来！”
　　大概是被这个语气吓到了，苏晨在床上蠕动一番，成功把自己滑下了床，索性翻了个身靠着床坐在地上。
　　我走上前去把杯子递给苏晨。
　　一杯蜂蜜水，喝了一半撒了一半，衣服都被水弄湿了。
　　“喝这么多酒做什么啊。”我没好气地说道，环顾四周找衣服给她换。
　　本是一句抱怨，我以为不会有回应。谁知突然听苏晨说道：“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我看向苏晨。
　　苏晨抬起头看着我：“章老板，你是不是在怪我什么都做不了？”
　　心里的答案是肯定的，责备的话临到嘴边，我却又说不出了。
　　“章老板，你不懂，”苏晨摇了摇头，“你不懂我经历过什么，所以不懂我有多珍惜现在的生活。”
　　苏晨还在酒劲里，不让喝醉酒的人把话说完，她是绝不可能罢休的。我明白这一点，抱起手臂等待她的下文。
　　“如果你要寻仇的对象是一个普通人，甚至是商界政界的，我都可以帮你。唯独涉及帮派，不行。”苏晨的眼眶慢慢红了，她的声音由高到低，透着些无可奈何和委屈，“章老板，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上海吗？我要摆脱过去，我想要平凡的生活。我的前半辈子过得不太如意，现在我好不容易打破了枷锁，冲出了牢笼，我不想再有所牵涉了……”
　　苏晨说着说着，头渐渐埋了下去，大约是睡着了。
　　不想惹祸上身，这是人之常情。
　　我心里一直是明白这一点的，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我能理解苏晨的选择，所以她的这番醉话并没有给我带来特别大的触动。
　　只当苏晨是酒后胡言，我一心只想着赶紧把这家伙弄回床上，自己也好下楼休息了。
　　我走过去把苏晨扶到床上，给她脱了鞋，伸手准备拉被子给她盖上的时候察觉到她胸前的衣服还是湿的，这才想起刚才要找衣服让她换来着。
　　刚才就看见苏晨的睡衣搭在椅背上，我走过去拿上睡衣让苏晨换。
　　这一次是无论怎样都叫不醒苏晨了，无奈之下我只能自己动手给她换衣服。
　　在解开苏晨衬衣的前两颗扣子之后，我的手顿住了。
　　苏晨的胸口处有一处枪伤的伤疤，离心脏很近，看起来触目惊心。
　　看到这个伤疤的时候，我突然有些能理解苏晨刚刚说的那句“你不懂我经历过什么”的含义了。
　　只是没想到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不止这一处。
　　很难想象她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或者说她闯过多少次鬼门关。
　　我不敢再看，迅速帮苏晨换好衣服。
　　苏晨睡得迷糊，我给她扣睡衣扣子的时候她控制不住地往前倒，靠在了我的肩上。
　　我没有冲动地将她推开，听着她安稳的呼吸声，我开始回想她刚才的酒后真言。
　　我眼中的苏晨，大多数的时候都笑嘻嘻的没个正形，虽然偶尔烦人，但我总会被她逗笑。从她来了旅馆之后，我很明显地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这些变化是正向的，所以我依赖她信任她，甚至试图用我的无能来捆绑她。
　　我托着苏晨的脑袋将她轻轻放倒，扣上了剩余两颗没扣完的扣子，帮她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
　　枕头下露出一张纸条。
　　出于好奇，我抽出了那张纸条，看见了哥哥的笔迹。
　　我盯着纸条上那个三笔画成的笑脸，简单而随意的三笔，却很让人触动。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苏晨会来上海，为什么会来找哥哥。
　　哥哥曾经给苏晨的生活里照进了一束光，而我却想要把她拉回无尽的黑暗。
　　我摸了摸纸上画的笑脸，将它放回了苏晨的枕头下面。
　　没过两天，苏晨突然回来说要走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愣愣地看着放满菜的托盘，把一碗米饭放到托盘上，过了一会儿又将它端出来。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这碗米饭最终留在了托盘上。
　　我端着放了两碗米饭的托盘上了楼。
　　也并不是想说什么，只是想最后和苏晨吃一顿饭。
　　苏晨应该也不是真名吧，我甚至来不及多了解她一些，就要看着她离开了。
　　这顿饭好像吃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瞬。
　　要走的时候，我终究还是问出了想问的话，试图做最后的挽留。
　　“如果我不让你为我哥报仇，你会留下吗？”
　　问完我就后悔了，因为这个问题的假设是不成立的，我不可能放弃报仇，所以只要她留下，就必然会牵涉其中。
　　我移开目光看向苏晨的枕头，想到了那里的字条。
　　我不该做剥夺苏晨自由的人，她应该离开。
　　苏晨或许也很纠结，因为她没有给出答案。
　　我收拾好碗筷，飞速离开了苏晨的房间。
　　以后这里就不叫苏晨的房间了，它变回了一间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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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1-12章于7月12日的更新
只是修改了全文的语病和错别字，没有内容上的修改哦，之前看过的朋友不用特意从头再看一遍。
更新两篇章老板视角的番外，其实早就写好了，又怕两个视角的故事我写不清楚，一直犹豫要不要发，所以就一直没有改成完结。
写都写了，就借着这次修改全文的机会发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