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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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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了?是人不对胃口,生气了?还是想……?
陈衍明想不明白皇上到底是什么盘算,但他明白一点,这本属于后宫女眷之事,如今不顾李相颜面,放到刑部来,皇上必是想放之于朝堂台面上。作为紧跟圣意的尚书,想透了这一点,便不再顾忌臣相,次日早朝便带了“刺客”禀奏了。
次日早朝,李相李芮之次孙女李轻月,深夜入宫行刺皇上一案,惊暴朝堂。
李相大呼冤枉,“臣孙女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敢行刺武艺高强的皇上。”
这是说自己乱办案啊,陈衍明赶紧道:“谁说弱女子便当不得刺客了,唯女子更让人掉以轻心,防不胜防。”
“陈尚书,臣孙女乃养在深闺之中熟读女训女戒之贤良女子,如何会去做这刺客!”
“既养在闺中,为何会在深夜之时出没在后宫之中!”陈衍明目露鄙夷,不就还想出个贵人,甚至肖想后位么。
“她不过是思念家姐,入宫睹物思人罢了。”
李相儿子叹道。
“嗤”一声轻笑,可在朝的都知道,那是李相亲家李夫人兄长,吏部尤侍郎发出的。
陈衍明如得暗示,朗声道:“李妃在世时,从未见这二小姐入宫探望,如今人去了,二小姐也从庶女变成了嫡女,倒入宫探望起过世的姐姐了?”
“呵呵呵”话音一落,崔明生直接叽笑出声来。
李家内宅那些事,在朝的谁不知一二。众臣低头腹诽,李相大子李家大爷当年为了和尤家姻缘,让自己的青梅竹马的表妹做妾,娶了尤家小姐为正妻。李妃一死立即让妾生的女儿变了嫡女,这份心思哪……
“呸,呸,呸”已贵为相,吃相还这么难看,文御使心里直骂,以前萧家当道,李家还不显,如今……哼哼,有好戏!
“带人犯。”皇上开口了。
李轻月身上沾了血迹,被人拖上大殿,“爷爷,救我!”她一下扑倒在李相脚下,“我没有行刺,决没有!他们冤枉我!”
“皇上,这是李轻月承认行刺的供状。”陈衍明冷冷看了一眼李相,递上供词。
李家大爷一见女儿,满身是血伏在地上,双目欲裂,“陈衍明,你居然动刑!屈打成招!”
不过一鞭,便什么都认了,这算什么屈打成招,陈衍明道:“不过一鞭,可让人当庭验伤,皇上,这屈打罪名太重,臣不敢当。”
“唔。”陆云峰看了眼罪状,很满意,转手递给刘顺,“念给大家听听。”
“是。”刘顺一字不差地念起来了。
大意是,李家看后宫空虚,便想再推个女儿出来,即使占不了后位,捞个妃嫔位也可,于是就有了与皇上的湖边邂逅,谁知天公不作美,被当成刺客抓进了刑部。
原来是乌龙啊。
李相脸色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对着陈衍明道:“明明不是行刺,陈尚书为何还以刺客为由上报朝庭。混淆视听,祸乱朝纲!”
陈衍明一脸无辜,“侍卫们把人带来,便道是刺客,臣当然以行刺来立案,再者……”他直直跪倒在地,“皇上,再者,自今天上朝来,臣从未说过李轻月是刺客,李相此言大重,臣当不起!”
“嗯,陈尚书无错。”皇上一言定性。
“皇上。”崔明生跳出来,踩上一脚,当初姑娘一事就数他与恭王蹦哒得最厉害,不仅害了姑娘还毁了自己兄弟一生的前程,“李家虽然没做行刺这种事,这想靠女人上位,然后左右朝堂的恶毒心思,比那刺客也好不了多少。”
“哦,听着倒有几分道理。”龙椅上的人淡淡地道。
文御使灵光一现,脑子突然响起,当日元宵节,夫人所说的话,“这男子定然对那姑娘欢喜入骨。”入骨啊,顿时真相了,李相与恭王把云姑娘生生从皇上身边赶走,推入死地。皇上定对他们恨之入骨。这墙倒众人推,他当即决定当这先推一把的人。
“皇上,崔大人所言极是。皇上后宫当由皇上一人作主,如何能由朝臣算计,其心当诛。”
这句话着实说到了陆云峰心里,点着头对陈衍民道:“可还有查到了什么?”
这可是赤裸裸明示,陈衍民淫浸刑部数十年,有的是各官的毛料,更别说是李家这样实在不太干净的人家。
“这是李轻月已画押的供状。”刑部陈尚书从怀里又掏出一叠厚厚纸。从内宅阴私,到男人蓄婢养妓,无一不有。
“料还不少。”陆云峰扔给李相,“李芮之德行不错啊。要不要让刘顺念给大家?嗯?”已含威胁。
李相拾起纸一看,冷汗直流,虽无贪脏枉法,但都是私德有损之事,一旦召剖,自己终其一生苦心经营的贤臣、大儒形象全毁。李家世代书香门弟也会成一场笑话。他清楚知道,皇上容不得他了。
“臣德行有亏,望能告老还乡。”
“哼。就你一人?”龙椅上的人冷哼。
李相拉过儿子,两人齐齐跪下,李相道:“臣父子有教女有失之罪,望皇上开恩,从轻发落。”
“李家确实当不得书香世家之称,从今往后便世代回乡耕种吧。”一句话绝了李家的路,要了他们的命门,哪怕是处斩收监,李家后人还有一线希望,如此一来,彻底断绝他们通往上层社会的路,李家永世不得翻身了。
“皇上,乃老臣一人之错,望饶恕李氏全家,臣的孙侄们都苦读数十载,只为……”
“呸!”崔明生指着李相道:“饶什么饶,你家犯下这等丑事,皇上一没要你们的命,二没将你们关起来,只顺着你们的意,让你们回老家,还有什么可饶的,莫不是还想着要重赏!”
李霖也了开了口,“皇上,读圣贤书,才做圣贤人,在那沽名钓誉的家风下,臣实在想不出李家孙侄们还能有怎样的风骨。”
文御使及时初刀,“单看李家二小姐豪放作派便可窥一二。”
李轻月一听有人提到她作风,委屈地道:“臣女也只是听从父母之言,并非举止不端。楚都谁人不晓小女乃恪守闺训之人,哪里是数度被休的萧家女儿能及的。”
“谁准你们这么说她的!”陆云峰暴喝,一脚踹翻御案,轰然砸下,将李轻月压得血肉模糊。
众人还未从这惊变中回神,见皇上,飞身而下,一把揪住李相衣领,双目赤红,“朕从没休她,她一直是朕的妻子,容不得你们诬赖!”
说着将人高高扬起,砸在柱上,对着众人道,声音如刺骨冰锥,“谁要再敢诬蔑皇后,便拔了他舌头。”
这是怎么了,大殿上的人都瑟瑟发抖,以后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近八十岁老恭王听闻朝堂这番变故,终于病倒了。
破天荒地,皇上要亲来探病了。
恭王自是感动,连呼“皇恩浩荡”,唯有老王妃泼了一盆冷水,“云姑娘的死,你们都有份,他是来寻仇的吧。”说着便抹起眼泪来,“年轻时,这个妾那个婢的折腾,好不容易老了安份了。倒学你娘拆人家夫妻起来,你自个寻死不算,还要带累了我的一双儿女……”
好不容易等来了皇上,恭王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陆云峰一把按住,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憎意,连一句寒暄都没有,直接冷声道:“如今楚政局已稳,王爷也年迈了,这宗室兵权也该交还给朕了。”
恭王瞪大眼看着他。
“今朕特意来拿授印的。”
恭王一阵气急,老王妃听闻由内室出来捧出授印道:“王爷己体弱,不能胜任,早愿将授印还与皇上了。”
陆云峰接过。
王妃又道:“臣妇的儿子女婿皆是贪图安逸之辈,不敢枉领朝庭奉禄,只求在家吟诗作画领一奉宗亲供奉便心满意足。”
陆云峰扯了扯嘴角阴鸷地道:“准。”
楚业停战二个月后,
开盛三年二月初,陆云峰与凌南,凌北一行人,将镇国公萧耀轩的灵柩,送往翠微湖安葬。
湖前的桃花阵已破,这数里桃花在这二月间却依旧灼灼盛开,似一片红霞镶嵌在青山绿水之间。庄内闻不到半点人声,唯有破败的白幡,迎着风,猎猎作响。
晚了整整三年,如今早已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一阵浓郁的甜香随风飘来,抬眼看去,各色含笑花在这寂静的庄内勿自绽放,洁白的、金黄的、淡紫的……似是知道再无人来打理看顾,这里的含笑,不再半开半闭,含羞带怯,而是枝节横生,根深叶茂,贪婪地汲着水分养料,张牙舞爪地姿意怒放。层层叠叠,向后山蔓延开去。
上了翠微山顶,三座坟茔,依山而立,边上的青松早己亭亭如盖。
陆云峰恭谨地上香,跪拜后,才开始将萧耀轩安葬于轩辕云瑶边上。撅地不过寸许,便出现一个早已砌好墓穴,穴正中放了一张便笺,年代久远,早己破败泛黄,字迹却清晰可见,“耀轩,你来啦。”
陆云峰心中一酸,几欲落泪。
一人独坐许久,直到深夜才下山来,远远地便听见凌西惊诧的声音。
“你真的要留在这里?”
“是的。”凌南道,“凌西,我身为凌风阁护法,求助于阁中时,无人回应;身为禁军统领,关键时却无一兵一卒可用。当日在山脚,姑娘还用我的名牌唬人帮忙,现在想来着实可悲。姑娘曾说想回家了,所以我便想带着夏明民两人深居于此。他日姑娘回来,也能有个落脚之地。”
“凌南!姑娘的事,真不是你的错的,你别把什么都往自己头上套。”
“那一天一夜,于姑娘来说是噩梦,于我又何尝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逼上绝路。无能为力。她走时,一直在不停地擦手,双手都磨出了血,还问我,沾了那么多人的血,擦不干净了怎么办?明明那么想要护着的亲人,偏偏因自己而死;明明那么胆小善良之人,偏偏要拿起屠刀;明明那么想活着的人,却偏偏被逼跳了崖。”
凌南看着凌西惨然一笑,“其实我更怕的是有朝一日,自已会活成她那样,身陷朝局,被人逼得无路可走,做自己害怕做的事,变得面非全非。”
“凌南……”
“我不过小厮之材,无用之极,宫中朝堂之事,不是我能应付的,守在这里,一份安宁才是我想要的。凌西,初遇时活得那么精致恣意的人,到最后什么也不在意了,脚走得磨出了血,肩上那一剑被刺得几乎穿透了肩胛,她全不在意,只求在意的人平安便好,还叫我别太拼命,她说最害怕别人为了自己而受伤流血。散了观福楼,到死也在想如何保全那些对她好的人。”
“什么?到死?”凌西惊道。
凌南看着夜色中幽深的湖水,哽咽道:“那样高的山崖,她一个失了武艺又负了重伤的人,跳下去怕不是那么好活的……”
“簌簌……”一阵动静传来。
二人循声望去时,只见陆云峰僵立在树丛间,泪流满面,脸色发白却异常平静地对二人说:“小星会回来的,她只是生气了,等气消了,便会回来的,然后,我们好好的在一起……”
陆云峰下了朝,去了御书房处理政务,兢兢业业,直到深夜,才回蓁蓁院里,梳洗、歇息。
今日元宵节,用完晚膳,难得的陆云峰出门了。
街上与往年一般无二,依旧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他独自一人猜了数个灯谜,手中执了七八个漂亮的花灯。走在人群中,不过几步,便迎头遇上了胖头鱼书生何楷。
“仁兄!”胖头鱼书生,怀中抱了个小胖头鱼,手上执了个媳妇,小胖头鱼手中拿了只小灯笼,豁了张没门牙的嘴,笑得开心。
忒得太碍眼。晦气,年年遇到。
陆云峰只当没听到,径直向前走。
“仁兄,仁兄!”胖头鱼追了上来,总算放掉了手上牵着的媳妇,抱着小胖头鱼不伦不类地作了个揖,道:“仁兄的未婚妻还未回来?”
胖头鱼看他鬓角染霜,深表同情,“这己是第四个年头了啊!唉,仁兄年岁也不小了。”
陆云峰紧了紧拳头,想揍人。
“仁兄,不必忧心,总会回来的。”
一阵冷风吹过,陆云峰吸了吸鼻子,“嗯,快回来了。”
见那小胖头鱼看着自己手中的灯笼直流口水,陆云峰不由地伸手去遮了遮灯笼。
胖头鱼倒也大方,不光不讨要他的灯笼,还把小胖头鱼的灯笼送给他。
陆云峰对这流口水娃娃手中灯笼很嫌弃,但看到,灯笼上的字,不由伸手接过来。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陆云峰执着一堆灯笼,汇入人群中,走到酒楼,抬头便又望见凌东一干人。
上楼,入了厢房,又是热热闹闹一大群人。
凌东带着媳妇,三个娃,大的六岁,中间的四岁,小的二岁。真能生。
凌西前年和秋菊成的亲,娃娃八个月。
李霖也带媳妇,娃娃,三岁。
夏明生,更气人,三年前成的亲,媳妇一口气给生了四胞胎,两男两女,二岁。
陆云峰看着这大堆娃娃,脑仁生疼,匆匆饮了几盏酒后,便离开了。
凌北利欲熏心,竟与业大皇子勾结,私放二百业兵入楚行刺轩辕睿。事情败露后,已处死。
夏明民虽引来业军攻城,但念在年纪尚小,又有圣旨,被贬为庶民此生再不得入朝为官。
凌南把萧耀轩灵柩送到翠微湖后,便带着夏明民一直留在了那里。
走在街上,刚饮入的几盏淡酒,烧得陆云峰心肝脾胃都疼了。
一人回到院里,将灯笼一盏一盏地挂在屋檐下。
走进里屋,将被褥打开,床帐放下,才转去净房洗漱。
出来后,替里屋熄了灯,才回外间歇息。
一夜无梦。
次日,依旧练功、上朝、批折,回屋歇息。
走进内院,忽听得有人在叫“小星”,心头一跳。
一只绿头鹦鹉掉在他肩头:“晔哥哥,救命!”
陆云峰心头一痛,将鹦鹉捧在手中,发现它毛色枯燥,脚上还受了伤。
才替它包扎好,喂了几口糕点,它便里屋外屋,在院子里飞了个遍,边飞也叫:“小星,小星!”,飞了几圈不见人影,便厌厌地躺在桌子上。
“要不,这次你别再走了,留在这里?”陆云峰道。“老飞来飞去地,不安全,你若伤了,她会心疼的。”
深夜,陆云峰还未入睡,便听见,刘顺扣门,“皇上,凌东,凌大人求见!”
御书房,凌东,抬来了一个浑身是伤的人。
身上无数道口子,肩胛骨己被一箭射穿,胸口刺了一根小指粗的银针,右手筋脉被挑,内力被废。
陆云峰看得心头直跳,“小星回来了么?”
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凌东愣了愣,决定无视这个没法回答的且脑洞大开的问题。
回禀道:“皇上,这人是灵州城分阁的一名阁众,失踪半年之久,几日前被人扔在了阁门口。”
“你怎么伤成这样?”陆云峰问。
“回皇上,小的半年前路过月氏,居然在那里看到数名观福楼弟子。小的一时心痒,便尾随了去。不小心被他们发现后,把小的囚了半年。前日来了一个人把小的伤了后,便把小的带回了阁。”
“那个伤你的人是谁?”
“小的不知。”
凌东开口,“皇上,最近一二个月来,常发现观福楼人的蛛丝马迹,臣以为,他们可能会入世。”
……
凌东继续,“臣斗胆猜,观福楼,有新主人了。”
“小星回来了么?”
凌东脑袋有些发胀,想说不是,但想到高御医回回春谷主持谷内事务前交待,“千万别刺激皇上,便让他以为姑娘会回来好了。只要不确认姑娘已死,皇上是不会让自己疯掉的。”,才转口道:“臣不知。”
没听到自己想听的,陆云峰有些失望。摆摆手让两人回去。
一人独自走在宫道上,走到僻静处,便听见一位年纪稍大的侍卫在训小侍卫。
“刘五,你如今都己二十了,连个媳妇都还没影。真丢我们乾元宫侍卫的脸。你看那钱二,才十八,娃都二个了。”
“高统领,我也想成亲啊,可小红不理我。”
“那便换个姑娘。”
“不要,我就要小红。”
“那敢紧加把劲把人娶回家呀。”
“可我都见不到人。小红天天待在家,从不出门。”
“不会上人家里去么?”
“上回去,被她爹赶出来,说我长得太丑,配不上他女儿,还说要,另择佳婿。怎么办呀,高统领。”刘五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蠢,你天天上她家去拜访,不让进门,你就没日没夜堵在门口,这么一来,还有哪个不长眼的会来求亲?这小红要是出门,你跟着,她上哪儿你就跟到哪儿,为她端茶递水,撑伞擦汗,时间久了,她便觉得你好了,愿嫁给你了。”
“这不就成泼皮无赖了,太丢脸了。”
“呸,脸面重要还是媳妇重要!”
“自然是媳妇。”刘五道。
“要脸还是要媳妇?”
“要媳妇。”刘五很坚定。
……
陆云峰听完后,继续往院里走,迎头遇上钱二领着一队侍卫正在巡逻。
“参见皇上”,侍卫们见到他,纷纷行礼。
“钱二。”
“未将在。”
“你是怎么娶上媳妇的?”
钱二脸色刷白,“扑通”一下跪叩在地,双股战战,“求皇上,饶了臣。”
“所犯何罪?”陆云峰沉声问。
“皇上,臣当时是被逼无奈才爬了文御使家的墙。如今臣夫妻和美,媳妇和文御使都已原谅臣了,不再追究……”
陆云峰一记阴沉沉的眼风扫来,钱二一哆嗦道:“偷盗之罪。”
“当时文御使嫌为臣官职低微,要把女儿另许他人,臣得高……”钱二顿了顿道,“高人指点,才去偷媳妇的闺房之物,以此作要挟。求皇上饶命,臣家里还有二个奶娃娃啊……”
钱二战战兢兢说了许多,偷偷抬眼时,皇上早已走了,人一下子泄了气,瘫软在地。
陆云峰回屋继续睡,却碾转反侧,无法入眠,干脆起来练了一晚的功。
时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一天一天地过。
三天后,凌东又来了。
“皇上,这两天,当年在玉峰山的各门派,全都收到了信件。”
“小星终于来报仇了么?”陆云峰捏了捏拳头,“朕可以帮忙的!”
凌东呼吸一窒。无视这话,递上书信,“这是臣从茅山派劫来的。”
展开书信,“正月二十五日,楚,灵歌村。”
“朕也要去!”
……
灵歌村位于离灵州城三十多里的一处深山中,全村不过寥寥五六户人家。
灵歌村之所以名为灵歌,相传有一条会唱歌的河,灵歌河。
陆云峰戴着当年顾随安给他的面具,与凌东,凌西易了装混在众人之中。
走了大半日弯弯绕绕的山路,越走越荒凉。
“郭兄。”王啸天对郭充道,“我一见这书信,便想着必是与宝藏有关。果然来的都是当年的各派。”
“可不是,来之前,我也向当年各派询问过,确实也都收到了书信。便带了门人悄悄地来了。”郭充道。
“是啊,郭兄,我也是悄悄动身的。当年宝藏一事,事后轰动武林,好多人来向龙虎帮讨要宝贝。我说没有,他们还不信。”
“彼此彼此,当年五行门也如此。要不是后来二十个帮派,同气连枝,共发声明,发誓没找到宝藏还不知如何收场呢。”郭充道,“所以这次,大家都藏踪蹑迹地来了。”
又走了二个时辰,太阳己西斜,寒风凛冽,先前还能看见几棵树,现在到处荒山怪石,寸草不生。
王啸天缩了缩脖子道:“郭兄,我总觉得有些惨人。”
郭充拍拍他肩,瞧瞧周围道:“这儿有三百多号人呢,怕什么?”
“毕竟当年咱逼得那丫头……”
“她不是说找宝藏去了么?”
“那么高?……一个不会武的丫头……”
“别多想了……那丫头怪着呢……你若怕了,不想要宝藏了,便趁早回去!”
王啸天想得宝藏贪婪之心,不过片刻便战胜了恐惧之心。继续前行。
再走过几个弯道,看到路边大石上写着灵歌村。
到了。
众人入了灵歌村,见一条浑浊的小河蜿蜒穿过村落。这便是会唱歌的小河,灵歌河。
“忒娘的,这鬼地方。楚国的官衙也太能胡说了。”赵白易看着村里那五间破屋,不见炊烟,不闻人声犬吠,哪里像是有人居住,“说好的,五六户人家呢!”
这时一阵歌声远远从河中飘来。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
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歌声渐近,一位二十来岁的绿衣女子唱着歌撑船顺流而来。
歌声清越,相貌温柔可人。
见了众人,柔声道:“圣女命我在此恭迎各位大人。领大家去拿宝藏。”
此言一时,群雄振奋,果然是宝藏。
赵白易像打了鸡血,道:“快带我们去。”
“是,这就走!”绿衣女子道。
说话间,二十艘船,顺流而来。
绿衣女子,将自己的船,横在河中,拦住。对着众人道:“各位大人上船吧。不过一船只能坐十五人呢。”
众人纷纷按派别上了船,有些门派正好十五人,绝大部分门派都不止十五人,那么挤挤好了。
陆云峰三人大咧咧地上了茅山派的船,茅山派掌门茅胡八,瞪眼看着这三个不穿道士袍的异类,敢怒不敢言。好在他只带了十二人,撩袍坐在了船头。
“开船!”绿衣女子领着大家逆流而上。
眼见,别的门派的船都晃晃荡荡地跟着去了,自家的,还在原地打转,一位黄脸道士忍不住说道:“掌门,不该坐那位子,这掌不了舵啊,船不好划!”
茅胡八这话听着极不顺耳,刚想训斥,便听见船上那个白鬓男子道:“下去!”
两个字威严无比,茅胡八不由自主,扭扭身子,靠边坐在后一排。
那黄脸道士一人在船首,划船功夫堪是了得,不一会儿便追上了众人。再一会儿越过众人,紧跟在绿衣女子船后。
茅胡八摸着胡子道:“小子有些能耐。”
过了一柱香时间,天色己暗,只见前面有个巨大的暗影,划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山洞。
灵歌河从山洞穿过,洞口堪堪只一艘船宽。
绿衣女子划船进洞,众人随之而入。
洞内一片漆黑,只听得风声。越往里,风越大,风向怪异,由洞外打着旋涡往里刮。二十艘船,被风刮得,一艘连一艘,快速往洞内飘去。
风声越来越劲,形成鬼哭狼嚎之声。
“这便是灵歌了!”
“骗……”茅胡八一开口,就被灌了口冷风,赶紧捂住嘴,将“人”字咽下。
前面河道稍宽,却是个急转,黄脸道士根本来不及反应,小船便顺着急流劲风,狠狠转了个弯,差点把船上的人甩出去。
茅胡八耳边只听见后面,接二连三的落水声。紧紧扒着船沿,一动也不敢动。
经过这一转,倒好,风没了,水也缓了。
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一轮明月,终于出洞了。
出洞后不久,便突现一码头,绿衣女子下了船。
茅胡八紧跟着也逃也似的下了船。
后面的人也陆续下了船,不少人还挂着眼泪“师弟,师兄,师姐,师妹”叫唤。
绿衣女子温柔浅笑道:“不是说好十五人的吗?落水便落水吧,人多了岂不是对人少门派不公?毕竟宝藏还是要人手搬的!”
一席话看似有道理,却让人心头发凉。
“绿衣!”一年轻男子执着灯笼远远而来。明紫的衣裳,散着发,只在额间佩了块紫色宝石。一双凤眸看着绿衣,露出妩媚之色。
“二夫侍。”
听到绿衣如此唤他,二夫侍似有娇嗔地白了她一眼,才道:“圣女,让我过来看看,人到齐了没?”
“齐了,这样的好事哪能不齐。”绿衣道。
二夫侍指着众人道:“你们今日便在此歇息,明日再上路。”
赵白易跺着脚道:“这寒冬腊月的,太冻人了,麻烦给找个避风的地方。”
“没有!”二夫侍道,“怕冷,坐船回去也成,灵歌村,倒有几间破屋可住。”
绿衣跳上船道:“想回村的跟我来。”
众人想到山洞里的艰险,脚都生了根。
二夫侍不耐道:“多往灵歌村来回几趟也好,人倒可以少些,这么多人太聒噪!”
众人一听,更不愿走了。
绿衣一撑杆子,船己离了码头。
“绿衣,等等我。”二夫侍跃上船,两人一左一右一起划船,眨眼间,逆流而上,不见了踪影。
“这不是灵歌村的方向啊!”赵白易道。
茅胡八领着道士们一屁股坐在人群中间,黄脸道士看看周围道:“掌门,这人来人往地睡不着啊。”
“这都什么时候还想着睡觉?冻不死你!不好上进些,练练功打打座啥的?”茅胡八怒道。
黄脸道士确实不上进,躺在地上望着天空,看着众星拱月。他羡慕地道:“掌门,圣女是不是和皇上一样三宫六院,有很多媳妇儿?不,是夫侍!刚才那个二夫侍长得可真好看……”
茅胡八道:“胡说!圣女哪能像皇上一样有那么多老婆,想来最多也就七八个夫侍吧!”想了想又道:“若是长得跟玉峰山那个丫头一样漂亮,十几二十个也是有可能的……”
话还未说完,被陆云峰一把掐住咽喉,红着眼说:“皇上只有一个媳妇儿,圣女也只能有一个相公!”
凌东凌西赶紧上前抱住他:“他胡诌的也能信?主子,别为了这几句话,坏了下面的行程。还要找姑娘不是么?”
陆云峰放手。
茅胡八躲得远远地。
众人哆哆嗦嗦,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直到日上三竿,才见绿衣撑船而来。
船里载满面饼。
“这是给你们的干粮。”
赵白易率先拿一个,“这么硬,能吃么。”
陆云峰一看,饼烙得又大又结实,是军中常备的干粮,一个能吃四五天。
绿衣乘众人不注意,跳上一艘空船,竿子狠狠一撑,便荡开一丈多远。
陆云峰见状,向船跃去,脚尖在水中一点,提气再跃,再落脚时,己在船上。
“主子!”凌东,凌西撑船来追。
众人纷纷下船。
绿衣慌了,顾不得船上多了一人,拼命地划船。又朝后喊话:“别跟了,你们在码头,好好地呆上几天,圣女会派人来接的。”
后面的人,哪里肯,紧追不放。
绿衣又喊:“今日,只是事出突然,才让众位大人等的。别追了……”
“绿衣!”前方二夫侍划船而来。
“紫桐!我办砸了,他们追来了!”
“过来!”紫桐将船靠近。
陆云峰几乎与绿衣同时跃进了紫桐船中。紫桐狠狠瞪了他一眼,一个总比三百个要好。
绿衣与紫桐两人同时撑船,不紧不慢地将众人抛在后面。
前方一处山洞,两人一对视,将船驶入,众人亦随来。
山洞极深七拐八歪。两人突然加速,远远将众人甩开。到一处,突然下船,陆云峰紧随也下船。
两人从水中抬起船,快步向一边洞中走,不过二百来米,走了数个分岔,转了七八个弯,来到一石门口,入了门,陆云峰身形一闪,亦跟了进来。紫桐怒目,却不出声,从内开动机关,将门关上。
两人抬着船又走了一柱香时间,出了山洞,又走了几步,才又看到灵歌河,这里河水清澈,河道宽阔,水流缓慢。
两人放船入水,上了船。陆云峰也毫不客气地跟上。
“一会儿,可别后悔!”紫桐凤眼微眯,弯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