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风起正清明》花明岸

81、感应

　　此后几天，越梨将工作都压缩在了上午或者晚上，将下午的时间都空了出来。光是婚纱照就有好几套，周冀是简单的黑白两色西装，但新娘子不一样，光是服装就有六七套，试穿就花了大半天。
　　她身量纤细，尤其是腰，除了婚宴定制的那套，其他几套都修改过。在越梨穿上洁白婚纱那刻，周冀只觉得人生圆满了。他曾在梦中见过越梨身着白色连衣裙的背影，也肖想过越梨穿婚纱的样子，可是都比不上此刻的冲击。
　　门帘拉开的那一瞬间，他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唯有那明亮的眼睛中投射着越梨的身影，他无法描述那是一种怎样的满足，他在心里喟叹，只觉得自己幸运无比。
　　婚纱店水晶灯下的越梨，披着白色头纱，锁骨处坠着一颗闪亮的钻石，正熠熠发光，婚纱是一字领，胸部位置很好勾勒出线条，只是那腰细得不像话，简洁流畅的裙摆将整个人衬得更完美。
　　越梨转了一圈，试穿感觉还不错。当初订婚纱时，越梨想要租，周冀却坚持要定制。果然，这套量体合身的婚纱穿得最舒服优美。
　　越梨和店员交谈着婚纱的穿着感受，没有留意此刻周冀的神色。他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的新娘，并没出声。
　　越梨画了淡妆，头发高高挽起，露出后颈，那线条流畅得一直延伸到后背，长眉入鬓，皮肤洁白透粉，身上似乎也打了点闪粉，在灯光的投射下更是妩媚动人。周冀想起三四月的梨花，花色洁白，如同雪片，那淡黄色的花蕊点缀着梨花的洁白，风中若有若无飘逸着香气……
　　“新郎官都看傻眼了--”一个店员看周冀呆呆地站在旁边，便打趣着说道。
　　“肯定是我们新娘子太美了。”另一个店员帮越梨整理着头纱，也忍不住称赞，“真的是很美，我做这行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新娘子呢。”
　　越梨脸皮薄，被两个姑娘夸得脸红。她看了眼一边的周冀，这家伙今天格外安静，只是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越梨被周冀直白的眼神看得脸更红，她见两个店员都走开了，就捞起婚纱的下摆，走过去。
　　“阿冀。”越梨走到周冀面前，喊了声。
　　“好美！”周冀感叹似地说了声，脸上是无比虔诚。
　　“哦。”越梨不自然地整整裙摆，心里自然是很高兴的，嘴上却说着“我……我觉得还好吧，我昨天都没睡……唔……”
　　还没说完，就被周冀一个深吻堵住了声音。越梨慌张地推开周冀，那两个店员一会就过来了，被看到了多尴尬。
　　周冀抓了抓头发，觉得刚才有点冲动，他本来控制得好好的，却被越梨穿婚纱的画面冲刷地干干净净。
　　“我……就是觉得你今天好美。”周冀竟然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越梨看了眼远处的动静，凑近周冀耳朵，轻声说：“我知道，等回家再说。”
　　“啊？”
　　“啊什么？”越梨拍拍周冀的脸，“这里这么多人呢。”
　　“哦。”周冀乖乖地坐到一边，眼睛却还是一刻不离地看着她。
　　今日拍摄室内婚纱照，越梨化好妆，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摆拍着各种姿势，几套服装下来，累得够呛。周冀换好了衣服，出去买了不少越梨爱吃的甜品，几个店员羡慕得不得了，直呼要让周冀给她们也介绍男朋友。
　　结束时，已快凌晨2点。越梨十分感谢他们，为了迁就她的时间，特意帮她约在晚上。两人还承诺下次拿照片时，请摄影师和两位店员吃饭。
　　拍照时精神百倍的越梨，上车后打了好几个瞌睡，周冀看她哈欠打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就知道今天肯定是折腾坏了。虽是五月份的天气，凌晨时分还是有点凉，他开了点热空调，将温度调到适宜，递过一瓶水，说道：“喝口水，你口红擦得有点起皮了，先睡会，一会到家我喊你。”
　　越梨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刚才拍照时的活力如一阵风似的被吹没了，此刻丝毫不剩，她有气无力地看了看周冀，连回答都懒的回了，就闭上眼睡着了。
　　周冀将外套轻轻替她盖好，亲了亲额头，在越梨耳边轻轻说了声什么。越梨的思绪正迷迷糊糊要沉入海底，忽听到周冀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话，她已经困得眼皮像压着个千斤顶，嘴里不知道喃喃说着什么，然后头一歪，完全睡了过去。
　　周冀轻笑了声，忍不住又在越梨唇上啄了啄，抚着她细软的刘海，仍是看着她。他黑色的眼瞳中，有化不开的东西。
　　后天要回营了，离别在即，周冀开始心慌和担忧起来。那情绪最近一直萦绕着他，也不敢和越梨说。他看着熟睡的越梨，又靠近了，贪婪地嗅着她的气息，那气息钻进鼻腔，钻进心里，要与自己融为一体。
　　周冀不敢抱她，怕打扰她的梦。小丫头应该在做美梦吧，不然嘴角怎么是上扬的。那个美梦中有自己吗？周冀嗤笑一声，那占有欲强得连她的梦都不想放过。
　　周冀一只手压在越梨的座椅上，另一只圈着她，像是强势占有。如果有人从车前经过，一定会觉得这个男人有不轨的企图，否则怎么这么长时间都直直地盯着那个熟睡的女子，一丝距离都没有。
　　他在心里笑自己的霸道和自私，越梨醒着的时候他是万万不敢的，怕吓到她。只是在无数的深夜，周冀都这样搂紧了越梨，将她圈进自己怀里，然后抱着她，看很久很久。他觉得自己有点魔怔，只有这样，他才能真实地感觉到这不是梦，而是实实在在拥有了越梨。
　　很久很久，车前灯才亮起，周冀发动了车子，缓缓开出了停车场。
　　车子匀速前行，副驾驶上的越梨被车子刚启动时的声音吵醒了，但她仍是闭着眼睛，只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呼呼大睡。外套滑落了少许，周冀手长，一拎衣角，又盖严实了。
　　他原本朝家开的，转个弯就快到云栖路了，忽然改变了注意，掉了头，朝城郊开去。沿路很安静，只有路灯的光圈一个个洒在马路上，照亮去路。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快天亮了，不如去郊外看日出，反正回家也睡不着。
　　五月的天亮得早，周冀到时，远处的地平线已经隐约能看到白光。他将车停在了河岸尽头的一处草地，这里无遮无挡，随时能迎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熄了火，周冀在车里静静坐了会，什么都没想，又仿佛脑中什么都回想了一遍。他看了眼自己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无名指上是他和越梨的婚戒，在一片灰蒙蒙中，还是能看得清楚。他下意识转动着戒指，将手递到嘴边，轻吻了一下，如同那天他和越梨，郑重地缔结下一生的承诺。
　　越梨在一旁呼吸均匀，睡得很熟。这几天她是真累坏了，为了迁就周冀，将工作都压缩，尽量抽出下午的时间陪伴他。
　　周冀看在眼里，怎会不心疼，可是他不说，因为这是越梨为他的付出，他只需要承受她的好，她的爱，让她可以心安，他们之间不需要愧疚，只需要享受彼此的给予。
　　周冀下了车，轻轻合上车门，他坐在车前盖上，他抱着双臂，看着远处的地平线，心里不畅，最近一些不安的情绪时常翻涌着来骚扰他，有点心烦意乱。正好一阵微风吹来，他吐出一口浊气，稍稍吹散了心头的一丝烦闷。
　　周冀的右眼皮跳动着，大概是累了吧。他揉了揉，觉得稍微好了点。
　　地平线上的白光在慢慢变亮，出现了一抹橘色，那橘色在变化，变成了橘红色，太阳渐渐冒出了头，金色的光淡淡的，将整个世界都镀上了一层鎏金。周冀沐浴在晨光中，他好像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整个人被那金色的光芒包围，只留下一个虚幻的背影。
　　越梨就是在这样一幅场景中醒来的，她睁眼时看到了车前坐着的周冀。
　　迎着晨光，她有点眩晕，有点刺眼，周冀的整个轮廓仿佛是涂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圣神得她不能侧目。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那背影是如此的辉煌，却又感觉到落寞。
　　越梨将盖在身上的外套披到肩上，正要推门出去，周冀如感应般回过了头，他看到了正要从车里出来的越梨，两人的目光交接，就这么对望着。
　　突然，他笑了，那光模糊了周冀的容颜，但越梨却能穿越那些光芒，切实捕捉到周冀的笑容。那好看的眉眼，她一见倾心，终生难忘。
　　逆着光的周冀，是这样的俊朗不凡，他好看的眉眼，挺拔的身姿，都在那稀薄的晨光中熠熠生辉，越梨在心里深深刻下了这一幕。
　　如果曾经周冀是她的爱人，那今日逆光中的周冀，是她心里永远的英雄。
　　她豁然发觉了一个事实：自己对周冀的爱更加深刻，那不光是爱，而是在爱的基础上，升华到了眷恋和崇拜。
　　对，她崇拜他！
　　就像那年暑假，周冀在那棵老树下，和她诉说着自己的理想，她就在心里对那份爱进行了升华，她爱他，眷恋他，崇拜他！
　　周冀，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好！我很怕这样的自己，配不上你的爱！
　　两人久久对望着，谁也没有动作，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周冀希望这就是永远。那晨光中的越梨，水雾般的眼睛，瓷白的面容，长眉舒展，他心里永远是她十八岁的模样，从他第一眼见到时，就已经深深刻进了生命中，再也无法抹去。她是如此勇敢，如此无私，无畏，承受着男生都未必能承受的辛苦，她走着那条大多数人都走不下去的路，在最艰苦的环境中，将希望和未来带给那些渴望光明的孩子。
　　越梨，你知道吗，我有多爱你！
　　那种爱深刻到了骨子里，我无法表述，但只想让你知道，即使生命终止，我也不想停止爱你！
　　越梨终于推开了门，她肩上披着周冀的外套，迎着晨光，迎着周冀的目光，走到了他的身边，就像他们从初识，分别，重遇，结婚，这八年的风雨，终于走到了幸福的终点。
　　周冀张开怀抱，将越梨拥个满怀。他们静静拥抱着，没有一丝言语。郊外的空气清新微凉，混杂着青草泥土的芳香，可是周冀却仍是嗅到了属于两人的气息，他难以克制，贪婪地汲取着，他将越梨拥得很紧，甚至有点弄疼她。可越梨却很满足，她的心无时无刻不被周冀的爱填满，她想要周冀将她拥得更紧，甚至将她融进身体里，血液中，两人再不分开。
　　“阿冀！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越梨祈求地说道。
　　晨光中的周冀让他觉得不真实，她怕太阳没了，她的阿冀就会随之消失，她不由得抱紧了周冀，怕他真的会不见。
　　“小梨，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周冀想起那个星星的故事，“我会永远守护你，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不，我不要你变星星，我就要你在我身边。”越梨捧起周冀的脸，急切地亲上去。她甚少主动，但是她不喜欢周冀提起星星，她心慌地否定着周冀的说法，“我只要你，星星那么远，我摸不到抱不到，我只要你！”
　　“好，那我不变星星，我就守着你，好不……”周冀被越梨亲得无可奈何，脸上全是口红印。
　　“阿冀，你亲我，快点……”越梨抱着周冀，外套掉了下去，她管不了，只是搂住周冀的脖子，将他的头压下来，热烈地吻着他。
　　“小梨……你今天……”以前都是越梨被亲得说不了话，今天对象变成了周冀，他又惊又喜，暂时停止了越梨疯狂的亲吻，调笑道，“可是这里是郊外，你想在这里吗？”
　　越梨看着他的眼睛，那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唇，用手指画着线，慢慢沿着那流畅的轮廓而下，直到周冀的心口处，越梨心有余悸，她想摒除自己的不安。于是她壮着胆大，诱惑地说道：“你不想吗？”
　　周冀何曾见过这样的越梨，怎么睡了几个小时，以前动不动羞红脸的越梨变得这么主动。但是他好喜欢，他怎么会不想，无论怎么样的越梨，他都那么爱，那么想拥有，他的胸口起伏着，盯着越梨的眼神开始变的危险，大手托过越梨的头，狠狠地说道：“你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