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风起正清明》花明岸

80、偏爱

　　周冀剩余的假期一直在忙婚礼的事，从对戒，婚纱，鞋子，摄影，喜糖，菜单，车子，捧花……事无巨细都是周冀在操心，而越梨俨然甩手掌柜，基本都交给了周冀拍板。但每次决定前，他总是会先问问越梨的意见。
　　最近分社事务忙，越梨要操心的事实在太多，根本无暇他顾，她对周冀的询问回答都差不多：
　　“嗯，阿冀，你决定吧。”
　　“嗯，我都行。”
　　“阿冀，我相信你的眼光~”
　　……
　　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结婚的对象必须是周冀。周冀总是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一脸满足。
　　有次散会后，分社小王留在会议室和越梨商量今后的发展，周冀又打电话来问，越梨没听清楚，大概又是询问哪个味道你喜欢，她手指正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开了免提，随便应付了几句。
　　小王在一旁听得清楚，他看了眼越梨，全副心思都是屏幕上，根本没在意周冀的电话。他是知道越梨的，对于两人的感情也略知一二。他曾在几本少见的军事周刊中见过周冀举枪的照片和采访，从此以后奉为偶像。他欲言又止，挠了挠鼻子，最后实在忍不住问道：“越姐，你这样，周队长没意见吗？”
　　“啊？”越梨此刻思绪飞快，只捕捉到小王话里“周冀”二字，条件反射般回过头看了一眼，问道，“你刚才说周冀什么？”
　　小王无奈，叹了口气，他摇摇头，决定替自己的偶像问个明白：“我说你这样对周队，不好吧？”
　　“我怎么了？”越梨更加奇怪，小王今天这是怎么了。
　　“越姐，婚礼是你和周队长两个人的事，但你老这样让他自己拿主意，说好听点是给他决定权，说难听点你一点参与感都没有，我也是男人，会觉得不被重视！”小王看了眼越梨，神色如常，于是又大着胆子说道，“反正如果我未婚妻这样，我肯定会生气！”
　　越梨听明白了，她无言以对，停下了打字的手，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小王的话让她想起了什么，前几天周冀问她婚宴上的捧花喜欢什么颜色，还找了好多手捧花的图片给她看，那时她正在赶着写一份调查报告，便头也没抬，说了句：阿冀，你看着办吧！
　　她没有留意周冀当时脸上的表情，只是听到周冀淡淡地回了句：“哦，好吧。那你忙，我来定吧。”然后就听到书房门关上，他出去了，没再打扰她。
　　“越姐，你也是的，还好周队脾气好……”小王看越梨面上波澜不动，以为她没听懂，还在继续劝解。
　　可越梨的心却被他的话捣得生疼。
　　这何止是脾气好，简直是无底线的偏爱她，包容她，将她宠得不知轻重，没有分寸。越梨突然间心慌，她想给周冀打电话，为自己这段时间对他的疏忽和怠慢道歉。她拿起手机，手指有点微抖，刚拨通电话，会议室的玻璃门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
　　是周冀。
　　他手里拎着越梨最喜欢吃的那家甜品店的蛋挞和咖啡，还有一袋子刚出炉的牛角可颂，正笑着朝她招手。
　　“哎，这周队长，真是绝世好男人啊！”小王站起来，看着外面的周冀，一脸不忍心。再看看越梨，觉得这个领导怎么能这么狠心。
　　越梨的心又被狠狠割了几道，她几乎想冲出门拥抱周冀，然后好好地向他道歉，告诉她自己并不是有意要忽视两人的婚礼，可是话到嘴边，反而说不出来了。
　　周冀将带来的下午茶让前台拿去分给其他同事，独拎着越梨的一份，开门进来了。
　　“周队，你们聊。”小王合上电脑，识趣地准备出去。
　　“辛苦了你们，趁热吃。”周冀指指外面，大家正吃得开心。
　　“好嘞，那就不客气了，谢周队。”小王出了门口，关门前，还朝越梨使了个眼色。
　　谁知周冀看到了，他眉一挑，看向越梨，一脸好奇问道：“怎么了，有事吗？那要不我先回去？”
　　“不。”越梨一把拉住周冀的手，“没事，阿冀，你陪我吃吧。”
　　“哦。”周冀看着越梨，感觉到她此刻情绪不高，猜想是不是工作出了什么问题。
　　他将蛋挞打开，不大的会议室充满了食物的香味。他买的原味低糖的，递了一个给越梨，又帮她将咖啡的吸管插好，“咖啡我要的低温的，蛋挞刚出炉的，趁热。”
　　越梨就这么楞楞看着周冀，也没有伸手接，眼泪却无声滑落。
　　周冀慌了神，从桌上抽了纸巾，替她擦干，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工作上有难处吗？”
　　“没……没有。”越梨像个孩子似的，就着周冀的手，一下一下擦干眼泪，委屈地说道，“就是想你了。”
　　周冀听她这么说边放松了些，他瞄了眼会议室外，大家此刻都在吃点心聊天，但办公场地，他也不敢公然抱越梨，只好揉揉她的头发，宠溺地说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阿冀，让我抱抱你吧？”越梨撒娇似地伸出手，想要周冀抱她。
　　周冀原本是怕对越梨影响不好，可看着这样的越梨，被她需要着，他是很满足的。周冀拉过越梨，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仍是温声安稳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别不开心，告诉我。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你彻底解决，但可以做你的出气筒。”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大方地说道，“来，使劲捶，老公这里免费让你出气。”
　　越梨看着这样的周冀，心里更是愧疚。正如母亲说的，越梨你是何等地幸运，有一个这么好的男人爱着你，护着你。
　　“没事，就是太想你了。”越梨转身合上电脑，“啪”一声，“今天不忙了，我想你陪我。”
　　“这么早下班没事吗？”周冀看看表，才下午4点。
　　“我是负责人，再说我要结婚了，当然是结婚重要。”越梨拉起周冀，“走吧老公，回家。”
　　周冀看着这样的越梨，心里大概知道了，他牵起越梨的手，在手背处亲了亲，温柔地说道：“走吧，回家。”
　　“等等，我把东西吃了，不能浪费老公的一片心意。”
　　一路上，越梨问了不少关于婚礼准备的细节，她还提了自己的要求。周冀开着车，沉默地听着。
　　“阿冀？”越梨看周冀长时间没回答，摇了摇他的手。
　　“小梨，只要我在，你可以随心所欲做你想做的事，不必顾虑我。”周冀眼睛看着前方的车流，就这么说出了越梨难以言明的话。
　　“阿冀，你都知道了？”越梨试探着问他。
　　“你说呢？”周冀一脸了然，他握住了越梨的手，温柔地说道，“我不需要你为我改变什么，更不需要你为我付出什么。”忽然，他嗤笑了一下，那笑仿佛是在笑他自己，“可能……可能唯一需要你做的，就是做我老婆吧。”
　　周冀说着这样的要求，越梨听得心酸。那要求是如此简单，周冀却说得如此卑微。仿佛能得到越梨的爱，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其难得的事。
　　“阿冀，我无时无刻不在爱着你，真的！”
　　越梨看着周冀，眼里是化不开的深情，“我不想跟你说对不起，因为你说过，我们之间无需说这些话。但是阿冀，我还是要为我这段时间态度向你道歉。”
　　周冀靠边停下车，正要说什么，越梨按住他的手，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肯定会说不需要我道歉，你对我的一切都能接受。可是阿冀，我不能接受自己这样忽视你！我把你对我的好看作理所当然，我在挥霍你对我的爱。所以，我一定要跟你说对不起。但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永远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
　　周冀右手拇指摩挲着，那温度通过越梨的皮肤，传到了她心里。
　　“我只需要你的爱，仅此而已。”周冀笑了，那笑容温柔又好看，如漩涡般，瞬间让人陷进去。
　　“好！”越梨不再说什么，他们之间本也不用说什么，只要一个眼生都能懂得彼此。他拿起越梨的手，如仪式般虔诚地亲吻，然后与越梨十指紧扣。
　　两人回了家，周冀开了电视，让越梨先去客厅休息，他买了一大盆草莓，放在茶几上，自己则去厨房忙晚饭。
　　越梨没心思看电视，她走到厨房，靠着门框，静静地看着周冀忙前忙后的身影。悔恨和愧疚再度纠缠她，曾经那么爱他，那么想跟他在一起，那七年的悔恨至今还萦绕在两人心中。如今他们要结婚了，办婚礼了，她这辈子梦寐以求的事快要实现了，她在干什么？
　　她忽略了周冀，忽视了婚礼，她挥霍着周冀的耐心和宠爱……
　　对不起，阿冀，越梨在心里默默说道。
　　她走到周冀身后，紧紧抱住了他，再也不想放手。她将脸贴近周冀的背，那背宽阔厚实，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淡淡的熟悉的味道扫着她的嗅觉，那是他们共有的气息。
　　“我爱你，周冀。”越梨小声地在周冀背后说道。
　　“我也爱你，越梨。”周冀感应到了，他回应着越梨。
　　他回过身，一把拦过越梨，深情地吻着她。那是他从初见就放在心上的人，在那些隐忍的岁月里，他只敢偷偷的将对越梨的感情藏在心里，密封得丝毫不露。那爱如酒，在初遇后的八年时光里，被岁月发酵成了最美的浓浆。但他不敢轻易拿出来，不舍品尝一口，只是想私心地藏得更深。如若此生再也不能见到越梨，那这将是他一辈子的支撑，怎能轻易挥霍？
　　可是，美酒浓浆岂是能藏得住的，那味道丝丝飘逸出来，光是贪婪地闻一闻，周冀都已经很满足。如今，那女孩做了他的妻子，愿意接受他这样一个人，他不再责怪命运对他的强取豪夺，只剩感激。在得到越梨爱情的那一刻，他已坦然面对那些失去。他只想使劲浑身力气，让他心里最珍贵的宝贝过得随心所欲，过得幸福而已。
　　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以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