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风起正清明》花明岸

53、父亲

　　越梨回房间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准备休息。一晚上心情跌宕，一时也睡不着，她拿起手机，想告诉周冀自己已经把他们的事告诉母亲了。可是短信编辑到一半，她又删除了。越梨想着还是暂时先不说，看看情况，万一爸妈对周冀还有什么不满，周冀贸贸然上门来会让他为难。
　　越梨放下了手机，她裹紧了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周冀，周冀，她想起和周冀的吻，脸又开始烧起来了，想着想着自己都害羞了。她裹着被子，翻来翻去的，过了十几分钟，竟然睡着了。
　　越梨父亲去找老朋友下棋，此时刚进门。黄娟娟就把拉着自己老伴把女儿“闪恋”的事和他说了。对于女儿的感情，越阳山其实心里早有察觉。这么多年越梨一直坚持不想谈恋爱，将全部的时间都放在支教的事业上，按理说一个女孩到了这个年纪，多多少少总会有对爱情的向往，可自己的这个女儿，似乎是一味地投入事业，绝了这个念想。
　　他有次问过越樱，大女儿也是闪烁其词，但越阳山观人于微，何其敏锐。如今听妻子一说，他心里全明白了。越梨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有个人，只是爱而不得，所以干脆就拒绝了一切爱情。女儿的固执和内向，一直让他觉得无奈。如果那个男孩子不回来，两人没有说清楚，那女儿这一生该怎么办？
　　他想想都觉得后怕，一个女孩子错过了最好的年华，一直空等一个不回来的人，她的人生将是怎么的悲伤。越阳山心里甚至有点感激那个叫周冀的男孩，毕竟，能让女儿喜欢的，应该也是很优秀的，他实在很想见见那个年轻人。
　　“老越，你说这个事怎么样啊？我看那个男的条件可以，就是个当兵的，以后越梨结了婚要吃苦的，一天天不在家，我们俩总会老的，总要走的，女儿以后怎么办？”
　　妻子的焦虑是作为母亲的正常考量，可是那个男孩越梨爱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因为男孩的工作问题，作为父母的他们就横加干涉，他决定先问问女儿的想法。
　　“你先别着急，小梨不是说先谈着看吗，又不是马上结婚，一会我问问她，听听她的想法。”越阳山劝着妻子，这么多年，妻子为了小女儿的事日夜忧心，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可是做父母的，也不能太过干涉孩子，物极必反。
　　“你每次都这么说，你什么事着急过，就会劝我。”妻子对他的责怪，他都一一承受，说到底，是他亏欠了妻子太多。那种担忧和等待，他完全能理解。
　　“你身体不好，别想这么多，我会去和她谈的，先吃饭吧。”
　　妻子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越阳山叫了吴恙过来吃饭，三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地吃完了午饭。
　　越梨睡得很沉，这一觉竟然没有做梦。她知道，从今以后，不再是一个人了，她有周冀了，他们能彼此拥有，她不再孤独了。
　　以前白天补觉，一觉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她总是看着流逝的白日时光，觉得惋惜。就像当初她不知道周冀的离开，连再见都没有说。如果当时她开口了，她坦白了，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越梨拍了拍脸，告诉自己不要想了，如今不一样了，是真的，不是梦。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都快晚上9点了，她竟然一觉睡了这么久，睡得浑身都没力气。她在床上伸了个大懒腰，觉得身体顿时很轻快。越梨想周冀了，她点开周冀的对话框，发了条短信过去。
　　[YL]：在干吗？我刚醒。
　　[ZJ]：在想你。
　　越梨看着手机里周冀发来的消息，痴痴地笑了，谈恋爱真好，两人之间说着这样爱的蜜语。
　　[YL]：我也想你。
　　[YL]：吃饭了吗？
　　[ZJ]：还没。
　　[YL]：我也还没吃。
　　[YL]：周冀？
　　[ZJ]：嗯？
　　[YL]：你下次做饭给我吃吧。
　　越梨想起来周冀是很会做饭的，那年暑假还吃过周冀自己烤得肉串，玉米，味道都很好。
　　[ZJ]：好。
　　[YL]：那我去吃晚饭了？
　　[ZJ]：嗯。
　　越梨有点生气，怎么就回个“嗯”，她赌气地回了个“好”，然后手机一丢，就下楼去了。谁让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客厅里很安静，估计爸妈和吴恙已经吃过了。越梨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她路过时看到父亲书房亮着灯，想了想，就推门进去了。越阳山正在练书法，看到女儿进来，搁下笔，朝越梨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爸爸。”越梨知道母亲肯定将她和周冀的事告诉父亲了，她心里忐忑，不知道双亲对周冀会是怎样的态度。
　　“有事跟爸爸说？”越阳山很温和，越梨从小到大的印象里，父亲从来没有严厉呵斥过她和姐姐一句。
　　“下午的事，我妈跟你说了吧？”她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和父亲说的，但此刻还是像袒开心扉和父亲好好谈谈，毕竟她对父母真的很歉疚。
　　“说了。”
　　“那你……”越梨想问你们是怎么想的，她急切地想知道父母对周冀的看法。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关键是你怎么想的，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幸福，能有一个好的归属，这是每个做父母的心愿。”
　　“爸。”越梨走过来，抱着父亲，就像小时候一样，“我真怕你们不喜欢他。”
　　“我们接受他也是因为你，我们和那个男孩子之间的纽带是你。你们以后在一起，结婚了，我们就是一家人。否则，他和我们家就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父亲的意思很明白，这一切关系的基础，是越梨和周冀稳定的感情。
　　“爸爸，我很爱他。”这是越梨第一次向父亲吐露自己的感情，即使她从小和父亲亲厚，可是她的性格很难让她能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今天，她必须要向父亲坦诚，她如此深爱着周冀，而周冀也如此深爱着她，他们是不能分开的。
　　“我知道，其实一早我猜出来了，只是你不说，我也不问。这么多年，心里很苦吧？”
　　越阳山轻轻摸着女儿的头发，他记得越梨小的时候，像个粉雕玉琢的洋娃娃。渐渐长大了，两姐妹的心性便各自显露出来。她不像越樱那么外向顽皮，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待在房间里看书练字。他心里有对这个家的有许多愧疚，更有对小女儿的愧疚，越樱出生时还在他膝下承欢几年，可越梨一出生，他就调到了杭大。那时年轻，一心专注自己的学术研究，忽略了家庭，现在女儿们都大了，越樱都快当妈妈了，那种歉疚感越来越深。越阳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绝不能让自己再成为一个霸道自私的父亲。一切初衷，都是想女儿幸福。
　　“爸，我很幸福。真的，我觉得我能再遇到周冀，这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了，我想永远跟他在一起，我不能离开他。”越梨身后抱住父亲，像小时候那样，靠在爸爸的肩头。
　　“你最幸福的事不是做我的女儿吗，你小时候可是经常这么说的啊。”越阳山佯装生气，心里感叹果然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都是仇。
　　越梨想着爸爸什么时候也吃起这种醋，但能这样和她开玩笑，是不是说明父母能接受周冀了。
　　“爸，那你们能接受周冀了吗？”越梨看着父亲的神情，满是期待。
　　“只要他对你好，能给你幸福，我没什么好反对的。你妈虽然有点意见，但也是因为小周的工作，我会再劝劝她的。难得我女儿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一个自己喜欢的。”
　　“爸爸，谢谢你。”越梨抱着父亲，就差跳起来了。
　　“小梨，后天年三十了，叫小周来家里吃饭吧。我听你妈说他父母都不在了，一个在韶安无亲无眷的。”
　　“嗯，我马上就跟他说。”越梨说着就松开抱着父亲的手，要去楼上打电话给周冀，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她心里太开心了，第一次能和周冀一起过年。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周冀以后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你这孩子，走慢点。吃了饭再去知道吗……”父亲表示很无奈，总归自己比不上男朋友的魅力。越阳山一个教授，竟然也会吃起女儿男朋友的醋。他无奈摇摇头，又继续提笔练字。
　　越梨两三阶楼梯一大步，一口气上了楼，她快步走到床边，拿起手机拨通了周冀的电话。这是她第一次打电话给周冀，那种随时能找到他的感觉真好，周冀不会只出现在她梦中，而是真是存在于她的生活里。
　　电话才响了一声，周冀就接起来了。
　　“小梨。”
　　“周冀，我……我太开心了，我爸妈同意了，不是……我爸同意了……不是，我妈不是不同意，只是暂时不同意……”越梨开心地语无伦次，她长长舒了口气，才缓解激动的心情告诉周冀，“我是想说我爸已经同意了，我妈肯定也会同意，而且我爸邀请你后天晚上来家里吃饭，一起守岁过年。”
　　“真的？”周冀的语气明显很激动。
　　“当然是真的，我爸刚才跟我说的。”越梨捧着电话，躺倒在了床上，她望着天花板上的一点，语气都是欣喜，“周冀，我现在好想见你，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我好想现在就抱着你。”
　　“呵--”周冀在电话那头轻笑。
　　“你笑什么？”
　　“那你出来吧，我就在你下车的地方等你。”
　　“你……”越梨吃惊地坐起了身，长长一个下午，周冀竟然没有回去，一直在外面等他，可是她刚才还和他耍小脾气。
　　“你一直没回去吗？”越梨隔着电话，仿佛能想象此刻周冀的样子。
　　“嗯，你不是说不想再跟我分开吗，我想着你醒了也许马上想见到我，我也想见你。反正回去了也是一个人，就想着在这里等你。”周冀说得轻描淡写，可他不知道此刻越梨听着心有多痛。
　　“周冀，你等我，我马上来找你。”越梨急匆匆急冲冲找到刚被她踢掉的一只鞋子，赶紧穿好。
　　“你慢点走。”周冀电话中的声音明显带了笑意。
　　越梨“蹬蹬蹬”跑下楼，黄娟娟看到她又急急忙忙地往外面跑，大喊着，“干什么去，晚饭还没吃呢。”
　　越梨来不及回答母亲，她头也不回地朝路口跑去，周冀在那里等她，她要快一点跑到他身边，然后抱着他，他们可以在父母的祝福下永远在一起了。
　　“随她去吧。”越阳山拍拍妻子的肩，感叹道：“我们那个时候不也这样，年轻人嘛。走吧，回书房帮我整理整理写好的字，我要挑几张送给老朋友。”
　　“你说这孩子，谈恋爱谈得饭都不吃了。”黄娟娟也是年轻过的，但那个时候吃饭可是大事，哪有不吃饭就去谈恋爱的，“这孩子，还没见她这个样子过。还真是挺喜欢的。”
　　“走了，黄娟娟女士，陪你先生我去书房吧。”越阳山一把搂过妻子的肩，带着往书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