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风起正清明》花明岸

46、真相

　　晨光透过书店的玻璃，投在周冀坚毅的侧脸上，赵斯年看着周冀，那些年岁被他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可他何尝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孤独与煎熬，军队的生活那么枯燥艰苦，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他不经意地微叹一口气：“那这次回来准备和越梨说清楚吗？还是想继续逃避？”
　　“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和她说清楚，想告诉她我也喜欢她，一直喜欢。”周冀迎着赵斯年的目光，笃定地回答道。
　　“那你可要抓紧了，越梨妈妈这几天在给她介绍相亲，我听小梨说，昨天见面那个感觉还不错，正考虑发展发展……”
　　“什么？”周冀一惊，猛得站起，掀翻了椅子，“她怎么，怎么这么快……”
　　“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赵斯年笑气着，“骗你的，看你急的。小梨这几天的确是被她妈妈逼着去见了几个，不过她都不喜欢。这丫头嘴上说着要忘了你，心里哪有那么容易。只是给自己找借口罢了。”
　　“我要在韶安待一段时间，这一次，我会好好跟她说清楚的。”周冀拿出电话，说道，“这次把我号码存了吧，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好小子！”赵斯年捶了他一拳，说道，“我把小梨的号码给你，不过这会她应该在家里陪父母。”
　　“谢谢斯年哥。”
　　可惜赵斯年猜错了，越梨这时候不在家，她一早就和吴恙出去了，过了年吴恙马上要去新的中学报到，虽然越家表示很欢迎吴恙成为家里的一分子，但小姑娘要强，还是坚持要去住校走读。越梨也不好再勉强，幸好学校离分社所在的办公楼不远，时不时过去看吴恙也很方便。
　　韶安是江南的一个古城，年味很浓。一到年关，各个商场每天都在搞活动，每个购物广场里里外外都挤得水泄不通。
　　越梨来到了中兴路的一家新开的购物中心，商铺林立，各种美食，各种电子产品，应有尽有，看得吴恙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越梨带吴恙吃了一顿肯德基，吴恙长这么大还没来过城市，从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起先她还吃的小心翼翼，可肯德基的味道实在太香了，小越老师没什么胃口，吴恙只好担起了光盘的重任，将全部鸡翅薯条汉堡吃了个干净。
　　越梨替吴恙用湿巾擦了手，准备吃完再去逛逛，买两双鞋。女孩子大了，还是要打扮一下的。两人从二楼肯德基出来，一起进了电梯，准备去五楼买鞋。到了三楼，电梯门开，越梨看着进来的那个女人，觉得很眼熟。
　　“缪琪。”越梨认出了她。
　　缪琪和高中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穿着件黑色修身长款羊绒大衣，大冬天也穿了裙子和丝袜，一双黑色的细高跟鞋，栗色长发，发尾处的自然卷度，更显女性魅力。妆容也是精致高雅，难怪她刚进电梯时越梨没有一眼认出来。
　　“越梨……是你。”缪琪走进电梯，打量着眼前的人。越梨倒是没怎么变，虽然青涩不在，化了淡妆，眉眼还是如学生时期清雅秀丽，只是头发短了，变成了及肩发。
　　越梨见到这样的缪琪，更是自惭形秽，她小声地问道：“你是刚才美国回来吗？”
　　“回来一个多月了，去年登记结的婚，今年过年回韶安补办一下婚礼，既然碰到了，到时发请帖给你，有空也来吧。”缪琪淡漠地看着越梨，眼里满是意味。
　　“我……我就不去了，”越梨心里大痛，她开始后悔刚刚一时间认出了缪琪。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好，起码能自欺欺人过下去。
　　“你怎么了，要哭了？”缪琪说话还是像学生时期那么直接，一刀正中越梨心脏。
　　吴恙看着身边的越梨，脸色苍白，此刻只是在勉强维持着一点自尊。
　　“没有，我……恭喜你们。”越梨艰难地撑着，苦涩地回以一笑。
　　“真心的吗？”缪琪一挑眉，试探着问道。
　　越梨心想，不真心还能怎么样？
　　“叮”，五楼到了，越梨说了声再见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她手里拎着装衣服的袋子，像躲着什么似的走出电梯，快步跑了起来。
　　“越梨，你等等……”缪琪在后面喊住了她。
　　越梨站住了脚步，她等着缪琪向她炫耀自己的成功。缪琪走近了，看了看越梨惨白的脸色，忽然笑出了声。。
　　“你干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吴恙年纪虽小，但也看出来了刚才缪琪语气不善，她走上前一步挡在越梨前面，不让缪琪再靠近。
　　“你笑什么？”越梨被她笑得莫名其妙，难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真的很难看很狼狈吗？
　　“我是笑你和周冀两个人，都是傻子。”
　　“你，不是和周冀结婚了吗，你……”
　　缪琪止住了笑，她没有回答越梨的问题：“我昨天去参加了同学会，听说你一直在做支教的工作，这么多年了，一个人东奔西跑，恋爱都没谈过一次。而周冀那个大傻子，这么多年，心里就放着一个人，偷偷的，还捂得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看到。你说你们两个是不是都是大傻子？”
　　“你当时不是和周冀一起去的美国吗，你不是她女朋友吗？”越梨突然觉得事情好乱，完全出乎了意料，她一直以为周冀和缪琪在一起。
　　“女朋友，他什么时候当我是女朋友？那是骗你和赵斯年的。他知道赵斯年喜欢你，以为你也喜欢赵斯年，就打算把这件事藏一辈子。你觉得以周冀这么自我孤僻的性格，会这么轻易移情别恋到我身上吗？”缪琪对周冀的恨已经淡了，但如今再提及，心里终究还是不平。
　　“周冀他心里，他……”
　　“是啊，他心里一直喜欢你，他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了，他还叫我离他远一点，他说他的心里再也放不下第二个人。结果你们两个傻子，彼此误会错过了这么多年，哈哈，你说是不是好笑？”
　　缪琪在那里自顾自地笑着，仿佛真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只是她笑着笑着，眼里却渗出了泪。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越老师？”吴恙实在看不过去缪琪那个样子。
　　“我为什么要告诉她，我为什么要成全他们，周冀他对不起我，我对他那么好，苦苦哀求他接受我，可他就是无动于衷，去美国后，他更是拒我于千里，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你，却是个连表白都不敢的懦夫！”
　　“你这个坏人！”吴恙气得骂缪琪。
　　“我是坏人，那她呢？”缪琪指了指吴恙身后的越梨，她眼里有不甘和无奈，语气却是很不屑，“周冀眼看着你和赵斯年抱在一起，难受的时候你在哪里？他母亲去世后，孤身一人回到中国，你在哪里？这么多年，你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吗？军队的生活有多苦，多累，他每次接到任务，危险性极高，受伤了，躺在医院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是坏人，越梨，真正折磨周冀的人是你，既然你那么喜欢他，当初为什么没有勇气告诉他！”
　　缪琪激动地尾音都变了，周冀拒绝了她的爱情，她虽然恨他，但还是在不断打听关于他的消息。她想知道周冀的一切，想着如果周冀过的不好，她会不会开心点。可是当她听说周冀这几年的孤独和伤痛，她内心里并没觉得自己开心，反而替周冀这个大傻子不值。
　　周冀这七年的苦楚，大概只有她能窥得一二。
　　“我……我不知道他发生了那么多事。我……”
　　越梨被缪琪的一连串的诘问洞穿了心，这七年她痛过，哭过，累过，但她还有家，还有父母，姐姐和朋友。而周冀呢，孤身一人踽踽独行在这世上，除了一身伤，只有他自己。
　　“谢谢你缪琪。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越梨朝缪琪弯腰表示了感谢，她真的感谢缪琪能告诉她这些，她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的冷漠，那天在去机场的路上，她为什么没有多问一句周冀你过得好不好？她看到了周冀想挽留她而伸出的手，也看到了周冀想要开口的犹豫，可是她狠狠心转身又撇下了他。
　　越梨突然间心慌不止，她原本打算这次回来完完全全放下周冀，连那条围巾都托付宋尘远送还了，周冀收到围巾会怎么想，他是否也会绝了对她的念想，然后随队伍撤离，此后茫茫人海，再无消息。
　　“周冀，周冀，我……我要打电话给他。”越梨慌张地从包里拿出手机，她一时没抓稳，手机从包里掉了出来，蹦到了商场的地上，屏幕摔得很碎。她捡起碎裂的手机，已经无法开机了。可是即便手机没坏，她也没有周冀的联络方式，她恨那天的自己，为什么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人生没有这么多幸运，还能让他们在那样的山水中重逢。
　　越梨膝盖一软，瘫倒在地，她抑制不住心中的痛，放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