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风起正清明》花明岸

33、割舍

　　“是我拒绝了她。”宋尘远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
　　越梨没有继续追问，她知道要割舍掉这样的感情，心里会有多痛，她自己痛过，为什么还要揭开别人的伤疤，看看那曾经流过血的伤口呢？
　　“我非常爱她，她也知道。”谁知沉默一阵后，宋尘远又开口了，“可是我给不了她要的幸福，那种安稳的幸福。所以，我选择了放手。”
　　“你是觉得社团的工作，会给你们的爱情造成困扰，所以才拒绝我姐姐的吗？”越梨思考了很久，宋尘远各方面都很优秀，长得也是俊雅挺拔，除了社团的工作之外，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你猜的没错，就是因为社团的工作。”宋尘远轻笑了一下，他像是能读懂人心似的，“这个支教扶贫的计划是我一辈子都想做的事，这是我的执著，如果为了一个安稳的生活，让我放弃这件事，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可能我这人就根本不适合恋爱结婚吧，我不是她的良人。”
　　“但是我姐姐不是一直很支持你的工作吗？”越梨不解，刚才吃饭的时候宋尘远不是还说过越樱是这个社团的经济支持吗？
　　“她是很支持，但她曾经也劝过我，大学毕业后把这个社团交给别人，我和她一起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结婚生子，如果我想回去了，有时间还能再回学校来看看或者出点力。其实你姐姐说的很对，这个社会能拿出钱做善事的就已经很不错了，可是越梨，我想做这个事，我一辈子都想做这个事，那些孩子太苦了，你没有亲眼见过，他们过得是怎么的日子。当有些人千金一掷，灯红酒绿时，那些孩子还在挨饿受穷，连饭都吃不饱，读书？做梦吧。他们的父母只想让他们活着就行，可人活着，不该活得有意义吗？”
　　宋尘远说得有点激动，他们找了个路边的石凳，坐下了。
　　“我完全能理解越樱，她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女孩，我和她在一起时，真的非常开心。可是，她要我放弃我的追求，我真的，真的做不到。我们曾经大吵过一次，她哭着问我，为什么我非得这么执著，这么犟，这些事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这个国家那么多人，为什么非得是我？”
　　宋尘远眼里有光，他看着远处的灯火，继续说道：“是啊，这个国家有这么多人，这并不是非我不可的责任，可是越梨，谁都这么想，谁都这么轻易放弃的话，那……那些孩子怎么办？如果人人都这样想，那这个社会成什么样了。”
　　越梨听着宋尘远激动地说起这些，想到周冀也曾说过同样一番话，那是一个夕阳很美的傍晚，在那棵大树下，十九岁的周冀也说了同样的话，当时晚霞正好，岁月正浓，越梨觉得未来会很美好。
　　可是周冀将他的理想掩埋了，然后去了大洋彼岸，在那个异国他乡，过着他并不情愿的生活。也许他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可是，现在的周冀，他快乐吗？越梨此刻很想知道周冀的消息，可是她没有周冀在美国的地址，没有电话，连一丝属于他的信息都没有。
　　周冀，你现在过的好吗？我真的好想你。
　　“所以你宁可割舍掉对我姐姐的感情，也要一直坚持自己的理想吗？”
　　“是的，我割舍了，很痛，但这种痛只是暂时的，你姐姐一定会找到一个对她好的，能给她安稳生活的男人了，我会替她开心的。”宋尘远苦涩得笑着，其实那笑比哭还难堪。
　　越梨看着身旁的宋尘远，长长叹了口气。人世间总有这么多两难，只有割舍掉你最爱的，才能得到你最想要的，这矛盾的选择简直让人痛不欲生，她不确定宋尘远今后是否会快乐，但至少他选择了他自己想走的路，没有退路！
　　“走吧，送你回去吧。不早了。”
　　越梨沉默地跟上，她也无法劝慰，她也曾做过割舍，这种痛，她深有体会。
　　回到宿舍后，越梨给姐姐打了电话，越樱明显还没回寝室，手机里的背景声非常嘈杂，不时还传来尖声大叫。
　　“姐，你在哪里呢？”越梨担忧地问道。
　　“……我在酒吧，你别管我了，赶紧睡吧。”越樱说着要挂电话。
　　“你别挂电话，在哪个酒吧，我来接你。你如果不告诉我，我就打电话给爸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随即越樱说道：“行吧，你打的过来接我，我有点喝多了。”
　　越樱发了个地址过来，越梨披上外套就出去了。她一路打的来到酒吧街，果然看见姐姐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寒冷清夜，说不出的凄凉。
　　越梨让司机稍等一会，她下了车，朝越樱走去。走近了才看到，越樱满脸泪痕，身上酒气很重，这么冷的天，就只穿了一件毛衣，刚才吃饭时穿的外套也不知丢哪去了，手已经冻得通红。越梨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姐姐披上，她扶起越樱时，感觉到她在发抖。
　　越樱乖乖地跟着妹妹坐上了车，越梨本来想打的去父亲的宿舍，可大晚上的去怕吓着父亲，就打算把姐姐先带回自己宿舍，反正今天宿舍的其他人都回家了，晚上越樱可以睡她的床铺。车上的越樱仍是在不停地发抖，车里空调已经开得很大，还是不能弥补她缺失的温度。越梨紧紧地抱着姐姐，就像小时候姐姐紧紧抱着她一样。
　　回到宿舍，越梨去打了一盆热水，给姐姐擦脸擦手，越樱的手脚这才渐渐恢复了体温。灯光下的越樱神色憔悴，完全没有了往日里的明艳活泼。
　　“姐，你有事不要憋着，跟我说说吧，说出来会舒服很多。”越梨握着姐姐的手，替她轻轻地搓着。
　　“我知道，他要割舍掉我，他选择了那个事业，他不要我。”越樱什么都知道，她知道宋尘远的选择，知道他的执著。
　　“他凭什么，凭什么觉得我不能跟他一起吃苦？我喜欢浪漫，有诗，有画，他说我和他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拒绝我了……宋尘远，你凭什么觉得我不行？”越樱质问着，仿佛也在质问自己。
　　越梨看着姐姐，其实她心里都明白，今天的越樱也是做了选择，她选择了安稳的生活，选择了能带给他安稳生活的人，所以，今天是他们彼此的割舍，彼此的告别。
　　“姐，既然尘远哥已经做了选择，你也做了选择，你们以后就是两条射线，虽然曾经有过交集，但以后各自走往不同的人生，不会再有碰面。你们都要对自己今天的选择负责。你昨天还对我说过，我们都要向前看，不是吗？”
　　越樱突然笑了，她温柔地摸了摸妹妹的脸，说道：“我的妹妹长大了，竟然会安慰姐姐了。小梨，谢谢你。放心吧，今天是最后一次了，这是我对这段感情最后的告别，放心，以后我还是会继续支持宋尘远的事业，当然是金钱上的，但是和他，不可能了。”
　　越梨不确定姐姐是否真的已经放下了，至少今晚是不可能真正放下的。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愈合伤疤，淡忘情感。她替姐姐铺好了床，让她睡自己的上铺，越梨和同学短信说了一声，就睡到同学的下铺去了。
　　“姐，晚安。别多想，你会有个美好人生的！”
　　越梨按灭了灯，黑暗中，越樱轻轻地说着：“晚安，小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