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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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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折蛇形的蜿蜒芳径,香华漫溢。凋落的花瓣碾成朵朵迷人的氤氲,悠闲地栖息在黄金般的小路上,栀子芬芳,池边点点残荷安静地睡着。
都那么静……
枝头夏韵生……
那门秀美地立着。鹤发童颜的老人似乎在欣赏一件世界上最美丽的雕刻品,眼中充满笑意。
信手将门推开,没有敲门。
清新的淡色帘子,被束立在弯月形状的木雕吊棚旁,随着门开后散发的气流轻轻摇摆着,在阳光的关怀中投下一个小小孤寂的影子,没有棱角。
小茶桌旁的椅子,被擦得很干净。背对着的墙面上四幅书画,梅,凌气贞节;兰,空谷幽芳;竹,潇洒淡漠;菊,风霜傲骨。清秀大方的字,引人入胜的画。
那扇樟木雕花窗向荷塘开启,清风由荷塘拂过,带着荷香袅袅吹来。
窗前是谁?手握竹卷低头沉想,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有或许只属于自己的世界。
那双手白皙修长,但根根骨节却锋棱无比,一身白袍似纱似雾,腰间的佩环微微轻转,随着思绪暗暗轻扬。
门吱呀一声打开,但丝毫没有引起白衣人的注意,老人眼中的光忽而黯淡,忽而又变成原先的清澈而明亮,
“胧儿”
白衣男子的脸从竹卷中略微抬起,轮廓分明的脸庞满是没有明确表示却不经意刻在心里的忧愁,高挺的鼻梁点缀着如江南女子般透亮白净的皮肤,呼吸平缓,不经意间散过一缕发丝,又被轻轻吹走,单薄的嘴唇紧闭着,精致尖尖的下巴,使整张脸显得淡定安然。
坐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像不会动也不会想,一双墨黑的眸子似乎时刻都翻涌着如野兽般狂躁的浪涛,又如死水般静谧;像风一样捉摸不定。长长的睫毛也为这个英俊的男子增添了几分秀气。乌黑的头发上没有任何装饰,只在头后用锦绳扎了个发髻,其余的头发皆披散下来,缭绕在肩头,额前细细长长的丝缕如柳条般轻轻摆动。
“胧儿……”未等老人继续说下去。只听几声轻快的步点由远及近,“咣当”一声破门而入,门口伫立一布衣少年,一脸的质朴与笑意,双臂上的铜环显示出习武人应有的侠气。
“呦,师傅也在啊,您老人家可有口福了囔!”少年晃晃了晃手中的长弓。
“师弟,我们去打山□□?”布衣少年笑开了花,满眼隐不住的期待。
“然后呢?”月胧明脖颈微弯,右眉轻轻上扬。
“当然是吃唠!”布衣少年身子向前探了半步,一脸得意。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不饿了呗!”布衣少年左手挠挠脖后,在眉心打了个问号。
“然后呢?”
“呃……?然后,然后我……我就不知道了。”布衣少年满脸通红,似是受了委屈,又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邱岩,为师教你的心法,练了吗?”身为师父的苑问天,有时不得不打破这两徒弟一冷一热的僵局。
“啊啊啊啊!这……山鸡打晚了,可就没有了,我去也!”邱岩一溜烟地不知飞到了哪里,总之要多快有多快。
“邱岩这孩子轻功又增强了不少啊!”苑问天点头轻赞,却没发现身边的月胧明身子微微一颤。
白衣少年立在门前,已是残阳夕照,寂寞栏杆,深院锁不住黄昏的哀愁。顺着余光看看师父,恭敬地说了声“师父,找孩儿有事?”
“孩子,这世上是非太多,为师有时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啊。”月胧明一时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可苑问天不经意间改变了话题。
“对了,胧儿,为师要出游几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可与岩儿胡闹,明白吗?”
“是。”声音冰冷不带感情色彩。
“哎~~”苑问天叹道,“是福不是祸,是祸…终究躲不过啊!”月胧明一时没反应过来,几刻后便诧异起来:今天师父真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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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花迎风吹面,片片飞入丛中,皆不见……
翠山碧海中,一袭青衣。雪发飘扬空中,化成一道美丽的弧线,虽是年已过百,但苑问天依旧步子轻盈,一会便不见了。
断崖的雾气朦胧。一座峭石巍峨,倚靠万丈而居,雾珠点点缠绕住巨石,化成颗颗晶莹水珠,在沉郁中增添了一点清淡与安详。
白发老人摇首拔剑,无奈哀叹。
剑锋冷闪而过,挥散了全部的迷茫,裂开冲天的帷幕,剑端轻柔而坚韧,石屑纷纷而下。紫电青光,飘摇其中。如龙腾蛟跃,气势恢宏,曜白而刺眼的光芒梦幻般地旋舞着。
剑气衰减,平息……
反手扣剑,步子似乎比来时沉重了些。
石壁上……
湿冷的岚风在山头呼啸着,躲过巨石,削弱成息息微风,吹散了遗留在峭壁上的石屑。
赫然几个字显现出来:
罕生仗剑绛致远,垂钓碧溪掷刽倦。
王谢旧时无故谛,停云终纵蛟腾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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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百花斗艳,风温柔的抚摸着树枝。
花园中池塘里的荷花碧叶承天,泛出阵阵使人安静的隐香。
“咔嚓咔嚓”声音干脆。
只见一位已是古稀之年的老妇,双鬓斑白,流年的沧桑侵蚀了她的皮肤,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却有了不曾有过得安详。婆婆面带微笑,好像这院中每一朵花每一片叶都是她的孩子,细心的呵护着他们。
那苍老已生茧的手枯瘦如柴,却十分有力地修剪着洁白的茶花。
一阵风吹过,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妇人转过头,慈祥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眼旁的皱纹深深的,满脸笑意,看得出她对来人的欢迎。
顺着婆婆的眼神望去,一个白衣男子双手垂放在身侧,神色迷离。清风吹过乌发,如柳丝般无序乱舞,却不失清雅。俊美的脸庞,承载着一身的清逸,似乎不食人间烟火,但真实的用手都可触摸得到。腰间颜色温和的缨络翠玉在这素雅的着装看来,显得别样生辉,全然没有不协调,反而多了几分贵气和霸气。
残荷还有着对夏日韶华的眷恋,倚靠在池边。荷蕊中淡淡泛开粉色的涟漪,宛如凝脂肌肤上的一抹羞红。
白衣人站立着,稍稍有点高不胜寒,稍稍有点不可一世,稍稍有点孤傲清冷……多少个稍稍形成了面前这个宛若冰镜琉璃般的男子。残月的清寒,满月的神秘,辰星的孤寂,黑夜的沉郁,夜一般的男子,月一般的男子。
“小时候的问题……”声音有种虚无,,有种空灵,飘飘落在余晖隐隐约约的石地上。
老妇人蹒跚地走道男子身前,表情不知是怎样。伸出骨节突出干皱的食指在男子手上写下一个字 。
“又是,曌。”仍然是面无表情,只是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又转瞬即逝。
老婆婆对俊秀的少年一笑,继而砖头修剪茶花。极品满月茶白得如此单纯,如此婉丽,如此轻柔。
“哎呀,月……胧”声音欢快踏实。伴着奔跑时的微微喘息。
“哎哟!”
枝繁叶茂的桂树被风染成鎏金般耀眼。
声音被割断。
“痛死我了,破树枝!怎么长这么长!”邱岩扯着大嗓门吼着。
“月胧明啊!我的好师弟呦,我说你怎么整天问婆婆你为什么叫月胧明啊?这不挺好听的嘛!要不我和你换。”
月胧明斜视了布衣少年一眼,转过头不再理他。
忽然,好像什么都停了。
地上散落的花瓣又重新回到树上,池塘里的红鲤鱼闪闪鲜艳的尾巴,被池水凝住在那一刻,洁白的满月梳理完自己一天接碧的枝叶,在今日太阳留下最后一丝光芒的时候,空中那堆柔烟红霞,接连不断地跟渲染的云朵缠绵。
对啊!为什么要问啊,月胧明有那么重要吗?
可是自己却有种无形的念力,让他去问,让他明白为什么会与“曌”有关,为什么偏偏是月胧明三个字,似乎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了什麽。
“切,你真的是很没心意唉!不过,我这有个很有新意的玩意哦!哈哈~~~看,这是什么!”
邱岩从身后拎出一只野山鸡,很肥的样子。独自咯咯笑个不停。
“鸡。”月胧明的语言一向这么简单。
“答得好,呃~~~那又怎样囔?”邱岩清了清嗓子,学着月胧明的样子,满脸的漠然,却满眼的得意。
“煮。”嘴角的牵动似乎不是在说“煮”而是在说:你很可笑唉!
“啊?嗯……然后囔?”少年窃笑着,他最喜欢开月胧明的玩笑。
“吃。”
“然后呢?”
“饱。”说完这个字后月胧明袭袖转身,摇摇大步离去,留下邱岩一个人站在原地。一连召见不住的表情,突然左手抓住右小臂上的铁护腕,指甲弯曲,发出甚人的声响,哭丧着脸对老婆婆说“他还是甩都不甩我!”
婆婆不出声的笑开了花,婆婆是哑巴。
宝帘闲挂小银钩,星云渐起,幽烟往往。斑驳的墙在月色下更显沧桑,露珠闪过窗前人深邃又冷漠的眼睛。
月朗烛清,在锦画屏扇上映出干净简单的影子。
“明月几时有……”
“好诗好诗,师弟你的诗作的是越来越好了啊(可就是没听明白)!真不愧是停云山第一才子(虽然只有两个人,而且幸运的是另外一个人是我)”一个欢快的声音打断了月胧明。
月胧明无心理会邱岩的荒谬可笑,眼睛就没动过。
见月胧明没反应,师兄邱岩又继续说道。
“这月啊,真美!这天儿啊,真凉!这人啊,真没劲!”
没动静?邱岩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最近晚上失眠,这也老大不小了,身边没个女人,还真是~~”
没动静?
束发的布衣男子似乎已沉不住气了,拿出了月胧明最致命的问题。
“唉!你说为什么师父不教你武功呢?如果将来发生个什么事,这停云山一乱,我知道我武功高强啊!可是,如果你也会,也可以帮忙打个下手什么的~然后……”声音减息。
“我也想知道。”他终于开口了,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中的有抹光黯淡了下来。
邱岩知道师弟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个性,连声说:“哎呀来!这师父用心良苦哇!为咱山庄将来着想哇!就像秦朝的那个诸葛亮和曹操(又好像是三国的?),那叫一个双剑合璧哇(敌人?)!要不曹操以后能当第一个皇帝嘛(秦始皇?)!
煞费脑筋总算想出这几个人物,师弟没反应,用对了吧!不过,他什么时候有过反应?
月胧明深吸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可使原本那张似乎覆了一层冰的脸温和了许多。
“咣”窗子被人关上。
“喂!师弟,喂!月胧明!我,我还想使我刚刚自创的斩龙十三式给你看呢!”无应……
“你的身世,我已有了解。”窗外的邱岩故意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一阵沉默,窗子没动,烛光忽然灭了。
“肯定是这招用太多了。”邱岩自言自语到。
“不就是想和你聊个天嘛!这么个大院子,师父他老人家我就不说什么了,哑婆又不能说,你又~~简直是!让不让我活了!”
“下次骗他什么好囔?” 邱岩自言自语道。
“月胧明,你娘来看你啦!”
“胧儿,胧儿,娘来看你啦!”邱岩捏着鼻子学着女人的声音,顺便翘起兰花指理了理头发。
“不行不行,太不实际。师父要教你武功了,不行,用过了……”
英气十足的少年踢着院中的石子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