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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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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我们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各自洗梳完毕,上学去了。
“我下午去找你,大概请3天假吧。”我冷冷地说。
“好。”一路无话。他的脸色明显很难看,而我也不问,心里还是气。
“我们可以走了。”明走进来。我正背着大大的行礼袋,坐在他寝室的床上,摇摆着脚,看着窗外,不知这一趟,有何收获。
“我准备好了。你要带什么东西吗?”我问。
“我准备好了,你等一下。”我见他只拿了一个小小的背包,和我的大包相比,简直是天上人间,小巫见大巫,。
“就这么少?”我不相信,不甘心。
“你要多少呢?”他好笑地问。
“没什么,当我没说过?”怎么说这么傻的话,每次和他讲话,我总会变得傻,他说只是因为他聪明,当时我还踢了他一脚。我甩起包,率先往门口走,为了这个艰难的动作,我几乎摔一跤,包实在太重了。我听见他在我背后闷笑,我只能提起腰,往前走。混蛋,一点都没有绅士风度,也不帮我背包,我气得牙痒痒。自作孽,不可活啊!
乘上了长途客车。
“你干嘛带那么多东西?”明在那里翘着二郎腿,悠悠地问。
“你以为我们不需要衣服吗?不需要牙刷吗?人人像你这么赃,这个世界就成垃圾桶了。
“我赃吗?”明促狭地问,他在打什么主意。
“当然很赃。”我还不忘捂住鼻子,以示难闻。
“那你也很脏,你天天跟我亲吻拥抱,能不赃吗?”他哈哈大笑。他居然取笑我,我握起拳头直往他身上招呼。
“小两口真是幸福啊。”对面的老太太满含着笑,感概着。
“老奶奶,我们在打架耶,那里幸福了。”
“能打架也是幸福,我还想和我老伴打呢,可他都不在了。”我往明怀里缩了缩,一股寒冷直透我的背脊。明也紧紧的抱着我。
我们不再吵嘴,只是紧紧地互搂着,早已忘了脏不脏的问题。
下车的时候。
“我来拿吧。”明伸出手来“我知道你已经在心里把我骂了千万遍了。”
“还算你有点良心,没全被狗吞了。来吧,你的包呢,我来拿。”心里高兴,嘴上逞强。
青崖镇终于到了,谜底在等着我呢。我兴奋起来。
这是一个小小的镇,很古老,有着古朴而丰盈的生活,小镇背靠群山,山上寺庙林立,香火鼎盛,面对大海,春暖花开。如此的一个梦幻般的地方,恐怕不是我这种俗人能够抵达的地方,一时之间,感慨良多。
经过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有微笑,他们每一个人都相识,不如大城市里,人脸上那种漠不关心的表情,让人心寒。小镇的生活是温暖而简朴的。我喜欢这个小镇,第一次见面就喜欢。
我和明住在旅馆,而所谓的旅馆也不过是一间小小的民房,是那里的人因为房子空出来了,所以用作旅馆,算作副业吧,也好赚点钱贴补家用。
我带的那种东西果真是没有任何用处,老板样样事情皆为顾客考虑周到,一样不少,连晚饭也和老板一家人一起吃了,小地方的人真诚,果是名不虚传,倒显得我们小家子气了,饭后,拿出一盒巧克力递于老板的孩子,本是用来自己解馋的,倒是还了一份人情。看着明,挤挤眼,我笑,没让他白白背了包吧。
晚上,回到房间,因为旅途劳顿,两人自是各自深深沉入梦想。
早晨醒转,却不见明的踪影,急急起身,拉开门,一片清明。
明坐在门口,见我醒来,拍拍旁边的位子示意我坐,我裹着被单坐在他旁边。小镇的早晨有点清冷,却完全不妨碍它的美。我们的房子坐落在半山腰,四周绿荫丛丛,鸟语花香,深吸一口气,满胸腔都漫溢着花香;房子面朝大海,蔚蓝一片,白帆点点,想是渔夫一早已在捕鱼。满目的心旷神怡。明握住我的手,我们相识而笑。以后回忆起来,这竟是我们最好的日子。
“饿了吗?”明打破这一片寂静,但他的声音本也让人安定,竟是容在这一片画里的。
“嗯。”我不想打破这一片平静。
“我们去街上买小吃吧。”不知不觉间,山脚下的小镇已经沸腾起来了,集市应该开始了吧,昨天老板说小镇的集市很值得一看的。
“好。你等等我去洗一下。”对着梳妆镜,我恍惚地以为我和明是私奔至此地,过着天上人间的生活。但幻觉总是部长久,我怕这一切是幻觉。
“好了吗?女人换衣服总是很慢”
“好了。”我急急站起来,不知在发什么呆。
明拉着我的手,一步步往山下走去,碰到难走的地方,明先下去,然后伸出手抱我下去。他并不是太宠我,但这一次,在青崖镇,宠得过分。那么美丽的日子,我怕不是真的。人总是这样患得患失,身不由己。
街市上人已很多,我们手拉手,微笑着逛过一路的小吃店,却并不进去。小镇上的人也微笑着看我们,也许也羡慕我们这一对神仙眷旅吧。直到街市的尽头,我们坐进了一家小吃店,喝着最普通的豆浆,却是不一样的甜蜜。
明问伙计要了一杯清水,就着水喝下了一粒药片。
“你病了,这几日脸色总不太好?”
“维生素片,医生说我贫血。”贫血吃维生素吗?我不知道。
“当心身体。”
“真是我老婆,懂得疼老公。”明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了我一下,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我却比花还笑得灿烂。
但浪漫的旅行,也不能忘了正事。我们去找琅琅。
南无街146号到了。我按铃。很久,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来。我想那必是琅琅。尽管岁月流逝,但他依然是一个俊朗的男人,白衣黑裤,清清爽爽,连眉目都是干净的,说不上多么漂亮,却是舒适的。林清总没有白配了他,没有看走眼。
“请问,这是章琅先生的家吗?”我客气地问。
“是,我就是。请问你是?”他也很客气。
“我是你学妹,这位是我男朋友。”他示意我继续说下去。“我想就十年前的一个问题请教你,不止是否有空。”
“对不起,我忘记十年前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他淡淡的应。
“谁在外面。琅,快请他们来坐啊!”一个妇人的声音。
“他们找错人了。”他回头应。
“章先生,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和地址,方便的话,请你和我联系。这件事对我很重要。谢谢!”我朝他拘了一躬。
“好。”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你有一位懂事的女朋友。”这句话是对明说的。
“我以她为傲。”明答,对着琅琅的眼。明的外表丝毫不差于琅琅。
我们回头走了。
“就这么走了?”明问我。
“是,还能怎么样呢?人家都有老婆孩子了,总不能在他老婆面前跟他说他以前女朋友的故事,更何况这还关乎一条人命。”我苦笑。
“你——长大了。”
“我一直在长大啊,傻瓜。只有在可以不正经的时候才不正经,需要正经的时候,我向来很正经。是你对我说,笑人,也被人笑,这世界才有一些可乐之事,否则就太无趣了。但并非每一件事都是可笑之事。这是你说的。”
“你记得我说得每一句话吗?”
“也不是啊,看那一句对我有用啊。当然,你放心,你向我求婚那一句,我会一辈子记得的。”我笑。
“也还不知谁向谁求婚,就说大话。小心闪了舌头。”,他很可恶的反驳我,我作势要咬他。
“这么没有君子风度。为着你这一句话,求婚的戒指宝石要比原来大一克拉。哼。”
“小女人。”他刮我鼻子。“我们去海边兜风吧。”
“这时候应该是看夕阳了吧。”
“怎么,不愿意?”
“当然不是,我们去买两罐啤酒,再买点熟食可好。”
“就你想的周到。”他搂着我,去往小店。
夕阳夕照下的海面,魅力多姿。天空的璀璨映着海面的璀璨,不得不感叹自然力的伟大。明艳的桔红色夹杂着丝丝的乌云,诡异却别具一番风味。这样的地方没有被发展成风景区,真正幸运,否则,不知要怎一番糟蹋呢。
“没有遗憾?”明突然问。
我知道他指什么,他一向是最了解我的人,多年以来,我们早已摸透彼此的个性。尽管今天我在琅琅面前表现得很潇洒,但是那种失落瞒不过明。他是我最最亲爱的明啊。
“是,我是介怀。那不在我的预料之内。”
“也不符合你少女的理想。是不是?”
“全对。”我喝了一口酒,望着渐渐黑暗的海面。“他让我失望。”
“那你让他怎么办?一辈子守着回忆不放,一辈子不娶妻室?不用面对现实的人生。陷在回忆里不可自拔,那就对他的公平吗?”
“我知道我不能怪他,世俗的力量毕竟是强大的。孤寂也是不好守的。我知道他都对,但是他让我失望。”我捧着头,淡淡地望着夕阳,却什么也没有看进去。
“日常的生活还要过下去,一辈子并不只有惊奇。平平常常才是真,我知道很多人都说过这句话,但是是真理。”明望着海面,仿若忧伤。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接受不了。林清为他牺牲那么多,也许连死都为了他,可是所谓深情就是这样吗?”
明搂了搂我的肩膀,轻轻拍着我,仿佛在哄一个小孩,我又喝了口酒,抬起头对他微微笑了,他也笑了,低下头,亲上我的嘴唇。我们彼此安慰,仿佛我们的结局会因为这个吻而不会走上他们的结局。
暮色降临在这片海面上,我们面朝大海,喝酒大笑,啤酒罐子撒了满地。我从明的怀里站起来,已微微有些摇晃,披着他的外套,我朝前走了几步,对着天,对着海,大叫:“我一辈子爱莫明,此生此世矢志不渝。”然后转身对着他傻笑。
“你这是何苦?”明从后面抱住我,我感觉到他的泪。
“傻瓜,这不叫苦,这叫幸福。”我抚摸着他的脸。“幸福只有自己知道,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能爱你是我的幸福。”
“你这叫我如何放手呢?”
“为何要放手?世事如此无常,抓紧才是最要紧的。”我已醉了,不知在讲什么。
“好好的,别动,天色晚了,我背你回家。”我趴在了明的肩上,他的肩消瘦却温暖,是我眷恋的味道。侧着头看见天上的星星,如华丽的舞服,天鹅绒缀着宝石。
“明,结婚的时候,我要穿这样的礼服。”我手指着天空。
“结婚是要穿白衣服的,丧礼才穿黑衣服的。傻女孩。”声音是无尽的无奈,可怜我喝醉了,却在那里耍赖。
“不管,我要穿。你买。”
“好,我买。”
“这才乖,赏你一个吻。放我下来,我要吻你。”
“不害羞!”他放我下来。
我呵呵傻笑,踮起脚尖,凑向明的嘴唇,碰上他的嘴唇却仿佛像触了电,不愿放弃,只能攀住他的颈项,努力加深这个吻,正当我们缠绵到兴头上时,却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正当我想开口骂人时,却傻呆了。第二波浪袭了过来。明拉着我快跑,我大笑出声,多爽,我才不怕。
“走,别磨蹭。涨潮了,今年第二次天文大潮,不走要没命了。”
“我看不是,是大海他嫉妒了,他见我们如此神仙眷旅,嫉妒了。”
“别胡说了,快走。”
此时我已醉了,“我们站在堤岸上看怒吼的大海,好不?你看月亮,好多个月亮碎了,一片片了,被大海撞碎了。”说时,我软啪啪直往地下撞去。
“知道喝不了酒,还喝,心里闷也不能这样,最后一次纵容你了。”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我才不信,下一次,你还会纵容我,因为你是我最亲爱的明啊。
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宿醉的后果啊。洗了一下,出去找明。却见他和琅琅已经在聊了。“我错过什么精彩内容了吗?”我笑。
“史小姐。”琅琅站起来。是一个有礼的人,我只是失望,却并不讨厌这个人,甚至有点喜欢,他干净得不能让人生出半点厌恶之心。。
“你坐,何必拘束,吃过饭了?”我依然客气。
“吃了。”他还站着。我微笑着坐下,他才也坐了。
“你看我,真是,还以为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懒呢。”我说。他客气,我也不能叫他笑话。
“哪有,你只是醉了。”明连这种事都告诉他,我可丢丑了。
“你们坐,我去买饭。”明适时开遛。我可不能如他所愿。
“明,等等,我们还没早安吻呢。”我笑笑,脸上定有某种奸诈的表情。
“不用了。我走了。”
“不急。”我急急走上前去,在他脸上轻咬了一下,以示报复。想到他等会儿上街,对别人谎称是蚊子包时的情景,不仅笑了。
“你们很幸福。”我专注于目送明走下山去,被琅琅吓了一跳。
“是的,很幸福。”
“我们也曾经很幸福,但是没了。”我知道他讲什么。
“你为什么抛弃她?”这是我一直想问的,既然相爱,又何须分开。过去即是过去,如果深爱又何须深究?
“那时我年轻,不懂。那时也不是现在,没有如此开放的观念。我在乎,那可笑的纯洁。”
“很多人以年龄推卸责任。”我不放过他。
“是,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以大众之观念为我观念。如果我以为幸福,又有谁能奈我何?”
“幸福只有自己知,以人何干。你明白就好。”我笑。
“明白又能如何。我依然还是这样。”他有无奈。
“怎么说?”
“我想,见我再婚时,你必是鄙夷的,对吗?你不用否认。”明又出卖了我一次?“有时候,你和她很想,尽管你认为你比她现实。你们都太自我,太浪漫。因为无牵挂,所以可以绝情决心,只为一己之意,认为世界可任我遨游。而我不行。”我等他慢慢说,他以为有多了解我,不过刚见面。“我有父母,我还有他人的爱,我不是自由之身。我走不开。”
他歇了歇,我给他倒了一杯茶。
“活的人也许比死的人更痛苦。日常生活还要继续,家人的盼望还牵记在心,那颗心却是碎的,再怎么粘也有裂痕。摸不去。责任,就是这两个字,你可了解。昨天我不见你,是为我妻女,他们现在也是我的责任。”
他已经平静,我说“也许我不够了解,但我尊重。人活着不是为一个人,而是很多人。爱你或者你爱。你是这个意思。但你依然改变不了我,人都是单独的个体,谁都不为谁,谁都不欠谁,只要心甘情愿,那怎样都是好的。牺牲也只是自己的意愿,怪不了谁。”
想当初,母亲离我而去时,她可想过责任。从那以后,我只相信一切只是为了自己的心,心如果愿意负责,那么就负责,如果不愿,又有何干,人是为自己而活的。
我也错了,我不应用我的观点来强加琅琅的罪行,他不错,我也不错,只是我们不同而已。
“我没有想改变你。我只是说明我的原因,不是对你的交代,是对我自己的。”
“我明白。”
“林清是怎样一个人?”我一直很想知道。
琅琅颤抖了一下,很快镇定,但我还是看见了,也许很久都没有人再跟他讲过这个名字了,那个也许一辈子深埋在心底的名字,也许再也不会被人提起了吧。。
“我有她的照片,你要看吗?”他从贴身内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很旧,应该看过很多次。这个男人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一个女人。因为爱,因为愧疚,因为遗憾,因为曾经的传奇。
照片不大,是他们两个人的合影,照片有着九十年代的特点,色彩浓艳,却因日积月累,更现残破,但两个人的面貌还清晰可见。夏天,蓝天白云绿树大海,很寂静的画面,就像遥远的回忆,就像年老后的某日午后坐在摇椅里回忆过去,一样的蝉鸣,一样的寂静,故人却已不再。我心黯然,时间不等人。
琅琅那时还是个孩子,白衣白裤,那种笑容,纯洁而幸福,只有孩子才有。我不知道现在的琅琅看到照片会有什么样的表情,那种笑容早已不再,物事人非的感觉不知他是否和我一样感觉到了。
眼光慢慢移向他旁边的女子,那个我如此感兴趣的女子。拿到照片我刻意先不看她,因为希望太大,所以害怕失望。那个女子没有让我失望,她很美,那种美不是浓艳,却是不让人轻易忘记的。她也笑,笑中却带着淡淡的轻愁,不是怨谁,只是自哀。瓜子脸,尽显削薄,红颜薄命也既是如此的吧。眼睛很美,却被睫毛浓浓遮盖,不能尽显。眼里有份坦荡与无望,她的眼中没有世界,只有琅琅,或者说琅琅就是她的世界。这是一个女子的悲哀,寄希望于另一个人,她结局的悲哀也正因为如此吧。
“她很美,对吗?”我忘了身边还有琅琅。
“是的,很美。”我说,我的声调变了,有些嘶哑。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琅琅的神情明显进入了回忆,而显得恍惚,就像夏天灼热的太阳烤得人晕晕乎乎般,我仿佛也置身在了那个环境。
“在那个舞会。隔着远远的人群,我看见她,我知道我遇见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个人不需要一句话,一个眼神,我就会为她神魂颠倒。那种一见惊心的感觉,我永生都不会忘。她站在拥挤的人群间,却仿佛站在云端,俯瞰这庸常的世界,她脸上带着清淡的笑容,寂寞而美丽,仿佛像一朵未开放的花朵,无人欣赏般寂寞。而那时我不懂,她根本不需要人去懂她,她享受寂寞,我却不能让她享受,我要把她拉出来。我拜托同学帮我介绍,认识了她。她对我很礼貌,却是冷淡的。我不能忍受,我要把她从那种虚空的笑容中拉到现实中来,我以自己的名字来取悦于她,终于博得她知心的一笑。我很满足。追她,花了我很多心力,但我知道,不够,我达不到她的内心,她一直以为年纪比我大,就包容我,但是我不知她的内心。后来,我懦弱,我逃避,我不想面对现实,我怪她不告诉我真相。却不想这一逃避,竟成永诀。”琅琅已泣不成声。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要喝茶?”我勉强他讲他们的故事是否是残忍的。
“不用,谢谢。”到底是成年人,感情能够控制。
“也许你不用那么自责,林清并不是为你自杀。”
“你又如何知道?”他一笑,似不相信。
“我曾经想自杀过,那是在遇到明之前,但是自杀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尽管世上对你来说,也许早已一无所有,但是依然没有勇气,下不了手。”
“对不起。”他歉意。
“不关你的事。”我微笑,早已是陈年往事了,这个人让人喜欢。“你没明白吗?林清也许是被谋杀的。”
“这已经不重要了,在我心里,我就是凶手,是我辜负了她的感情。”
“难道你想让凶手逍遥法外?”我震惊。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林清是感谢凶手的。就像你说的,死很难,却没有理由活着。凶手帮了她一个忙。那为什么还要追查呢?”
我哑口无言,我从没有想到过这点。“但是凶手还是凶手。”我的语气已不再肯定。
“你还追查?”
“是的,否则我的这些日子就没有意义了,更何况我不相信事情如此简单,我对凶手已心里有数。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我不知道,我从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早已杀了他,进了监狱。”和聪明人半点都不费力。“抱歉,我帮不了你什么。”
“没有的事。你让我看到了一份真挚的感情,我已很满足。”我笑。
“你不怀疑我对林清的感情吗?毕竟最后我让她一个人面对世俗的压力,而自己却逃走了,我真怀疑?”
“你不应该怀疑,这只是一个错误,谁都不知道,会导致那样的结局。”
“你知道,当我知道林清瞒着我做过那种事时,我心里有多难过。也许她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但是于我就仿佛是晴天霹雳,我甚至怀疑她是否爱过我,她只不过需要一个人拉她出火坑,而至于那个人是谁,她根本不在乎,而恰巧那是我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琅琅把头埋在膝盖里,我听见他的抽泣声。对一个男人来说,最悲伤的事莫过于,他最爱的那个人从来没有爱国他。
“你怎么能这样怀疑她呢?”老实说我也曾有怀疑,但是这是对死者的不敬,更何况我有她的日记为证,尽管日记的真实性有疑问。但是出发之前我已经打印了一份。
“我知道,我不应该怀疑她,但是我控制不了。但不管怎样,她是我永远的爱。”
“也许这个能帮助你。”我把日记递给他。
“什么?”
“她的日记。”我答。
“真的,谢谢。”他如同获得至宝。
“不用谢,本来就是要给你。我想,林清也会希望你释怀的。”
“时间不早了,我的妻子还在等我回去吃饭,我告辞了。”他站起来,大概不想再丢脸了,毕竟在一个陌生人前哭,任谁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好的,不送。就像你说的日常生活还要继续,请好好生活。”我也站起来,我们握手,不挽留。
“和你讲话,一点都不累。祝你和明幸福。你们俩都有超越年龄的成熟,如果当年我有你们一半明理,也许今天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他感慨。
“谢谢。”
“那么再见。”
“好,再见。”是啊,永不再相见。我倚在门框上,目送他离去,他今天带给我的震撼太多了,我需慢慢消化。
也不知这么站了多久。
“喂,喂。你傻了。”明的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看见了,别把你的猪爪再伸过来了。”我不理他。
“怎么了?生气了。我不过离开一会会儿嘛?”
“你上那儿去了?”我不理他,率先走进房里去,这会儿我可没心情开玩笑。
“老板家,去那里磨蹭了会,看了会电视,顺便拐了顿饭回来喂猪。你知道吗?他家那个9岁的小女孩居然要嫁给我。笑死我了。”
“哦,你答应了。”我答。
“你没事吧。”他摸了摸我的额头,“没有发烧啊,那根神经不正常了。”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先不要去睡,吃了饭再说,好吗?琅琅的话,让你很受震动。”又成了温柔的明。
“是,差不多颠覆了我的价值观念了。”我有气无力地答。
“那很好,本来你的价值观念就有问题啊。”他好死不死地答。
“你去死吧。”我用枕头扔他。
“我死了,你怎么办?”
“我再嫁人啊,难道守活寡啊。又没有贞洁牌坊可拿。人家琅琅都说了,平常日子也要过下去。”我故意刺激他。
“好。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你没事吧?”我也摸了摸他的额头。想当初我说这种话,他把我吊起来打,现在怎么温温吞吞了。
“我没事啊,明天我们去烧香吧,听说这里的庙很灵的。”
“好啊,等我睡一觉再说吧。”我真的很累,不然我肯定会感觉到这一次明所表现的不正常,他从不是信佛的人。
清晨醒来,感觉好多了。困惑依然存在,但是生活依然继续,它会告诉你所有的答案,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明比我早起,已退了房,老板答应我们可以等拜完神再来取行礼。
庙里人还不多,清晨的山上的空气清新而自然,夹杂着庙里特有的焚香,恰到好处般好闻。庙也是庙,和别处也无不同,大雄宝殿里已有人在祈福了。我和明手携手,站在后面等,很是休闲,完全没有焦急的样子,毕竟,祈福是虔诚的事,不易浮躁,也不能影响他人,有时间,就等吧。
轮到我们时,我们亦是相携着,彼此微笑,双双跪下,我祈求了一个愿望,我希望我和明的幸福能够长久。从知道林清和琅琅的故事后,我总是怕时间不等人,总是怕物事人非,事事休,总是怕失去。许完愿,我偷偷瞄向明。他已经站了起来,脸色却惨白的吓人,他的眼光胶着一个方向,寻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我也震惊,脸色恐怕也不比明的好。
“请问,你们好了吗?”
“啊,对不起。”后面的人在催我们,我们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
“明,明”他还没有回神“我们先回家。”
“哦,对不起,失态了。”明回过了神,却有些不好意思,他从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得如此恍惚过,他总是比我强,总是运筹帷幄,总是笑对人生,总是安排好了所有的事。
“我也很震惊,现在要过去吗?”我问,我们看见了明的父亲,领养我的叔叔,他现在居然是一个和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从没有想到叔叔会绝望到去做和尚,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不用。我不想见他,他也不想见我,又何必?”明急忙转头往大门口走,毫不犹豫,仿佛怕叔叔发现他。我紧紧跟上他。
“你不要紧吧,脸色很苍白。”我有些担心。
“不要紧,只要让我休息会就好了。”
“前面有块大石头,去坐会儿吧。”我扶着他,他有些恍惚。
“好。”我扶他坐到了石头上,下山坡的路有些抖。
“你们发生过什么事吗?”我问,我是好奇的。
“不关你的事。”他口气坚硬。
“你怎么这样。”我也生气,凭什么我要受气。
“对不起,我心情不好。”他拉住我的手,摇了摇,道歉。
“心情不好,就能乱发脾气吗?”口气不好,心下却已原谅了他,谁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明已经做的太好了。
“当年,你不在家,父亲外头有了人,不回家,后来那个女人又不要她了,他还是不要回来。母亲跟他吵得很厉害,家不成家,我一辈子不原谅他。”
“你何苦?”我心酸“他也许有苦衷。”
“什么苦衷?以爱为名辜负另一份爱,这算苦衷?”明的语调极之嘲讽。
“明不要太偏激。”我说,抱住他的头,按在我怀里,拍着他的背,“想哭就苦吧。”。
“我不是圣人。”他没有哭,只是脸色不好,异常苍白。“不要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过了好一会儿,“好,我们不要说这些,你脸色不好,我们先回去休息,然后回家,告假3天,今天却已是第五天了,这大概就是天上一日,地下已千年吧。这个地方真像仙境,住在这里千年恐怕也不会腻。”我笑说,我想转移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恐怕我们要互相伤害。我不相信叔叔会是这样的人。
“回去吧,我很累。”明说。
给明吃了一大杯牛奶,对明说我去老板家要求续住一日,今天这种情况看来是回不去了。明点点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是去了老板家,但是我也又去了寺庙一次,我不相信叔叔会是那样的人,其中必有误会,我不能就这么回去,否则我必后悔。
来到庙中,才发现事情的难度,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我一不知叔叔的法号,二不知他在庙中的身份,三我有什么理由去找他。唉,看来只能找方丈看看了。我拉住一个小沙弥。
“女施主,请问有何事?”真是回到了古代啊,连说话都有古意。
“师傅,请问,贵寺主持见不见客?能否麻烦小师傅通传一声?”
“女施主,请稍等。”小沙弥走了,我在那里静静地等。
“施主,请随我来。”小沙弥回来了。我们到了主持房门口。门内传来声音“静恩,你先走,让女施主单独和我说话,施主请进。”主持是个体贴的人,修佛之人,必是看得大开之人,用凡尘之事烦劳他,我觉得歉意。
“主持”我做了一个南无阿弥托佛的姿势。
“施主,不知有何事,贫僧可以帮忙?请坐。”主持的对面已放了一杯茶水。
“主持,有一事想请教。”我盘腿坐在主持对面,心下很不好意思。
“但说无妨。请喝茶。”如此平静的心态,想是一个得道高僧。
“我想见一个人。”
“我寺中人,他不一定想见你,即入寺,红尘已成过往。”
“主持,知道我要见谁?”我惊诧。
“这寺中之人,并不有几个人值得见,或是孤儿,或是家人送来,也只有几人是自己看破红尘,进入寺中,他看破,和他有牵连之人却并不一定看破,施主想必是其中之人。”
“主持,果然是看得通透。我正是。他叫莫天朋。”
“你说的是静念。”
“这是他的法号,不知主持能否让我见他一面,我是他的故人。我叫史丹。能否通传一声。谢谢!”
“我不能保证他一定会见你。”
“谢谢,主持。”
“阿弥托佛,你等一会儿吧。前尘往事,何必持着。”主持的声音渐渐远去。我知道主持的好意,但是我心执着,亦不是我能更改的事。
“阿米托佛。”
“叔叔。”是叔叔的声音。“叔叔,是我,小丹,小丹,你记得吗?”
“当然,小丹。我记得。”叔叔笑了。“你来看我?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我和明来这里烧香,正好看见您。您好吗?”我有些激动,我想起小时候叔叔每次从外边回来都会给我带来当地的纪念品。
“我很好,明和你阿姨都还好吗?”叔叔很平淡,不似明的紧张。
“叔叔,既然你关心他们,为什么不回去?虽然我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到底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可原谅的呢?夫妻没有隔夜仇啊?”
“小丹,你确实长大了。但是你不懂。他们不能原谅我,我也不能原谅他们。”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出家啊?”我急了,小孩子的心性又现出来了。
“既然世上无所留恋,这里不是最好的寄所,把灵魂和身体都寄在这里。”
“叔叔,你何故如此悲哀?当年到底有什么事发生了?”
“他们没有告诉你?”
“没有。”我不认为明告诉我的是真相,至多是真相的一部分。
“既然他们没有告诉你,我也不能告诉你,让我们大家都忘记才好。”
“叔叔!”
“小丹,很多事都不能强求,不告诉你是为你好。”
“我知道,叔叔。我十年来都没问。算了,何必强求。”我笑,别人不想告诉你的事,知道反而是对彼此的伤害,逼问不如不问。
“但是,叔叔,我来这一趟就没有意义了。”我沮丧。
“胡说,你不是见到我了。”叔叔笑。
“叔叔,你一点都不像做和尚的人。”
“要怎样才是和尚啊?”叔叔哈哈大笑起来。
“应该玄乎玄乎的,像方丈那样。”我歪头做出思考的样子。小时候经常这样做。
“小史丹还是没变。”其实已经变了,过去的我不会故意讨你笑,我心里想,脸上却维持着困惑的表情。我想让你笑。
“叔叔只有在小史丹面前才不是和尚样子,在别人面前还是很玄乎的。”叔叔笑说。
“叔叔,小史丹要走了,我怕明醒来,看不到我,会担心。我下次再来看你啊。”
“他还是这么恨我。唉。”
“叔叔,不要伤心,没有爱那来恨,不是吗?”
“小史丹,真厉害。什么都懂。下次再来看我啊。”
“好。叔叔bye-bye.”我朝他挥手。老人总是寂寞,也怕老,就让他认为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吧,这样也许会好过点。走在山路上,夜晚的凉风阵阵袭来,心情舒畅起来。今晚的月色这么浓,本来应该是全家团圆的日子啊。唉,不想来了,没想到一说就说到这么晚,不知明会不会生气。
“明,我回来了,你醒了吗?”我一边脱鞋,一边轻轻说。
“刚醒,做了晚饭,你吃了吗?”
“没啊,有什么好吃的。”我笑着坐上桌子。
“我父亲没请你吃吗?”明口气不好,但是我知道他想知道他父亲的情况,只是掩饰不说而已。
我从后面搂住明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脸上“不生气!”
“早知道你不会乖乖呆在这里,一定会去找他。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如果生气早气死了。他对你说什么了?”
“你嘴硬哦。明明关心人家还不承认。”我嘲笑他。“真不懂你们,明明互相爱着,却都死不承认,真是父子,性格都一样。”我转一个圈,绕到明的怀里。
“你不懂,”明摸摸我的头“我们不能互相原谅。”
“你总不会不准我来见他吧?”我笑问。
“当然不,你能来看他,我很高兴,连我这个做儿子的孝心都帮我一起敬吧,恐怕我们一辈子都不能正常相处了。”
“不要这样,总是会有希望的。”我答,他的悲观情愫影响了我。“明天我们就回去吧。”
“啊,回去吧。回去要被教授们骂了,不知拖下了多少课?”明笑了,他心里还是难过的,我知道,他不想让我担心。
“我很喜欢这个地方,我们以后再来啊。”
“好。”
第二天,我们坐上了回城的长途客车。我倚着车窗,看着这一片土地,心里如千斤般沉重,来时愉快的心情早已无影无踪,霎时之间,我看到了许多人生的各种生存状态。琅琅的为爱而活,为爱心死。叔叔的事,明的心情。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论,每一个人都执着。而我作为一个局外人,看不清楚,却能理解。转过头去看明。明也一路无话,闭着眼睛,休息。他的脸色苍白而透明,阳光穿透他的身体。我怕他就这样被阳光晒化了,拉上了窗帘,靠在他肩膀上,陪他一起睡了。我看见他脸上慢慢荡开笑容,他没睡着,我在他脸上吻了一下“睡吧,还有三个小时呢。”
但我喜欢青崖镇这个小地方,不仅因为那里清丽的风景,也因为在那里有我和明最美好的回忆。我还会再去的。
我们又旷了一天课,回来时已经下午,我没课,明累了,我们决定不去了,呆在小屋又把一天消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