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陷落》夏知意

16、辞职

　　一小时前。
　　“你说你，要投资贺小姐的剧本不自己上，还委托我去！以后你结婚，是不是也要委托我去当新郎官啊？”周煜吊儿郎当地坐在办公室沙发上，调侃着闻逸舟。
　　被调侃的当事人正在认真处理工作，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要不是国内的好友只有周煜英年早“婚”，不用担心节外生枝，他也不会选这个损友去做挡箭牌。

　　“诶诶诶，我可是奉献了生平第一次投资的宝贵经历……”这个看似高冷的男人对兄弟撒起娇来可要命，“舟爷，你开的条件我都满足了，可以把我发配到深山老林里上综艺了吧？”
　　“想公费度蜜月？”闻逸舟挑眉，“在你的军师任务完成前，休想。”
　　他颇有人性地加上了“限制条件”，没有彻底把话说死。

　　“好好一对新婚夫妻，愣是被你这条钻石单身狗拖成了老夫老妻，真是天妒良缘啊！”
　　周煜抱着沙发上的靠枕哭唧唧，转头又想起什么似的，把下巴搭在抱枕上，向着对面冰山一般的男人讨好地眨巴眼睛。
　　“我还有一招——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不想直接结婚，也可以建立上下级关系啊！反正金总前妻这么一闹，这彗星影视，贺小姐应该是留不住了，不如趁机把她挖来你的公司，反正宇宙影业也是当初你为了她创立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闻逸舟握着鼠标的手顿了一下，刚刚还沉静如水的桃花眼里多了一丝光亮。
　　须臾，他缓缓按下一旁的电话，用愉悦的口吻安排道：“通知综艺部，《云边有家小客栈》项目，下周一正式启动。”
　　挂了电话，他在好友几乎是从沙发上弹射起来、冲过来拥抱他猛亲前，一脸嫌弃地开口道：“在我反悔前，离开这间办公室。”
　　“嗖”的一声的人影闪过之后，偌大的办公室只剩闻逸舟一人。
　　他抬眼看向电脑屏幕，唇角无意识地扬起微小的弧度。
　　末了，闻逸舟点开了宇宙影业HR的对话框，修长的指尖在键盘上敲下简单的两个字：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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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知予自然不会知道，她收到的面试邀约是前任的手笔。
　　隔天一早就去了彗星影视递辞呈，一刻也不想耽误。
　　那可是国内头部影视公司的面试机会，就算前途未知，她也愿意一试。
　　因此，在那之前，她得先成为自由人。

　　“孙总，这是我的辞职申请。”
　　再一次站在孙总的办公桌前，她终于不再忐忑，素白的手将刚打印好的辞职信拍在桌面上，抬头直视孙总，目光如炬。
　　“你以为上班是旅游，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孙总将两条肥腿搭在办公桌上，懒洋洋地睨着她，神色像是有些不耐烦，但更多是嘲讽。

　　“我知道贸然辞职不对，如果《王妃2》维持原剧本，我会继续跟进拍摄，直到新同事接手。”
　　彗星影视是她毕业后入职的第一家公司，多少有些感情，尽管是不欢而散，她还是想把有署名的项目好好做完，也算是给自己攒作品。
　　况且，她还想在这个圈子里混，就需要和老东家好聚好散。

　　但这话在孙总听来，却成了她想留下来的信号。
　　“小贺啊，我知道你年轻，容易冲动，”孙总一副为难样子，用粗短的手指头挠挠半秃的脑袋，“如果你现在当着全公司的面郑重向我认错，道歉，我可以不计前嫌，让你继续为公司效力——毕竟，你也曾是公司的大功臣。”
　　贺知予入职的节骨眼，恰逢影视寒冬，曾经风光无两的彗星影视也免不了在大环境中开始走下坡路。
　　可当时那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却敢与他签下对赌协议，要用区区一部分账短剧挽救连续亏损的彗星，代价是公司赚钱后投拍她写的原创剧本。

　　当时的他佩服她的勇气，也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接受了这个条件，没想到还真让她给做到了。
　　可眼下这人翅膀硬了不好拿捏，公司又好不容易走回正轨，孙总身为公司老板，在拉下脸挽回人才和趁机立威之间徘徊。
　　好在，他当时在合同附加条款里留了一手。

　　“谢谢孙总的好意……”贺知予唇角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就对了嘛！年轻人，性子别那么倔，未来的路还……”孙总听着她语气松弛，以为挽留十拿九稳，眉目舒展。
　　他正要将一碗香甜却毫无营养的鸡汤端上来时，碗却被人猝不及防地打翻了。

　　“未来的路的确还长，我会好好走的。”她微微颔首，以示感谢，末了，她又目光恳切地看着她的前老板，开口道：“孙总，《私藏喜欢》的剧本版权，能卖给我吗？”
　　他显然没想到，素来温软的她会这样回答，一时顿住。

　　“我知道版权在公司，您开个价，我……”贺知予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诉求和盘托出。
　　当初她刚从杨姝那边的“火坑”跳出来，找工作四处碰壁，脑子一热，就没把合同条款研究透彻就跟彗星影视签约了。
　　签的是劳务合同，在职期间的剧本作品无论是否原创，版权都属于公司。
　　所以，她提的是“卖给她”，而不是“还给她”。
　　如今她离职了，对于《王妃别太撩》这样的改编剧本完全不留恋，但她原创的剧本版权，哪怕倾尽所有，她也要把属于她的作品拿回来。

　　“孙总，您开个价，只要不过分，我绝不还价。”谈判时的贺知予目光沉着冷静，和平日里娇软可欺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从大学时期就开始接剧本项目赚稿费，除去四年的学费、生活费，和毕业买房的首付……存款也有六位数，买一个非热门IP的版权，按市场价绰绰有余。
　　况且这本剧本和她的前东家还有抄袭纠纷，对旁人而言是个烫手的山芋。
　　她笃定孙总一定会把这个“山芋”卖给她。

　　“小贺，你的请求合情合理，我好像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孙总笑着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只见他话锋一转，语气讽刺，“只可惜，你晚来一步。”
　　贺知予眼里闪过一丝愕然，但很快就排除了最不可能的猜测——哪个大怨种会买一个有抄袭纠纷的剧本？
　　她以为姓孙的故弄玄虚是想趁火打劫，深吸一口气，压着怒意开口：“孙总，按市场价……”

　　孙总饶有兴致地品了品她错愕的表情，旋即背着手摇头，一副惋惜的模样：“实话告诉你，《私藏喜欢》的版权我已经卖给另一家影视公司了，就当是……你为公司做的最后一次贡献了。”
　　窗外万里无云，贺知予的心里却闪过一道晴天霹雳。

　　她深吸一口气，镇定地追问：“买家是谁？”
　　“这你就不用管了，不过既然你敬酒不吃，咱们就来聊聊违约金的事，念在合作还算顺利，零头我就给你抹了，转三十万到我私人账户，咱们就算两清了！”
　　贺知予脸色一沉：“孙磊！你未经允许把我的剧本给卖了，还有脸问我要违约金？作为原作者，我有权知晓剧本的买家是谁。”
　　她不发威，这人还真把她当成只逆来顺受的猫了。

　　“孙、孙总！”有人突然慌张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她的前助理小李看到二人面红耳赤疑似正在发生争执，支支吾吾地杵在门口，身后似乎还跟了一个人。

　　“小李你来的正好，”孙总不耐烦地招招手，“买走《私藏喜欢》剧本的是哪家公司？”
　　“呃，报告孙总，是、是宇宙影业。”
　　“什么？！”贺知予和孙总几乎同一时间发出了惊诧的声音。
　　她惊讶是因为未免太过巧合：这家她梦寐以求的公司先是给自己发了面试邀约，然后又悄悄买下了自己的剧本版权。
　　孙总惊讶又是为何呢？

　　“真是宇宙影业买的？你怎么不早点汇报？”孙总恼羞成怒，指着助理小李责骂。
　　“可是孙总，那天您听说有人要买贺总监的剧本，高兴的不行，说不管是哪个大怨种想要，也无论开价多少，让我们自己做主答应就是……”

　　贺知予见孙总一副不靠谱的样，沉吟片刻，决定自行求证。
　　快速在手机上搜索了宇宙影业官网，公告栏果然有最近剧本版权采购的新闻动态。
　　只是，她还看到了另一部熟悉的剧名《爱意私藏》。
　　不仅和她的剧本在几乎同一时间被宇宙影业购入版权，甚至还被列为了公司的重点拍摄计划。
　　编剧杨姝，是贺知予的学姐兼前东家，亦是用抄袭罪名几乎将她封杀的始作俑者。

　　她脸上的表情从焦急到惊喜再到愤怒，仿佛川剧变脸一般。

　　“亏了亏了，”孙总拧着眉心，一脸懊悔地自言自语，“早知道是宇宙影业，就该往高了报！”
　　然后他看着贺知予，又突然舒心了一般裂开嘴：“得，你的违约金正好补上了，我也算没吃太大亏。”

　　“孙总……”
　　他沉浸在自己打的算盘里，完全忽略了助理小李频繁转头观察身后人和欲言又止的细节。
　　贺知予却眼尖地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日落在脸上的巴掌印隐约又烧了起来，她心头一紧。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孙总。”
　　金总夫人一把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小李，笑眼盈盈地抬腿进门，一双镶钻的高跟鞋十分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