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之地》六月芽生

3、白色的国度

　　“噢，瞧瞧这是谁，这不是我亲爱的薇若拉吗？”忽然有个年轻爽朗的男声闯入了路伊斯的耳朵里。他转过头，见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一身洁白的立领大衣，戴着白手套的手还提着一只淡蓝色的行李箱。
　　他戴着一顶乌鸦头套，头套外面还带了一顶别着蓝色羽毛的白色礼帽。
　　薇若拉放下路伊斯，对着那位男子微微鞠躬。
　　“你好，”男子脱下礼帽，向路伊斯打着招呼，“很高兴见到你，路伊斯?卢卡斯?玛格丽特?埃尔伍德先生。”
　　“您认识我？”路伊斯脱口而出。
　　男子将帽子带回乌鸦头套上，他的语气并不意外：“噢噢，不用称呼我为您，尊敬的埃尔伍德先生。我当然认识你，风和雨早已经将你的讯息传递到了这里，也传递到了静谧之地。”
　　“这里是哪里？静谧之地又是哪里？你又是谁？”路伊斯有太多的疑问要问了，他顾不得先后顺序，只得一股脑的抛给眼前的男子。
　　“我想我得先像你道歉，薇若拉什么也不能与你讲，她只是荒野之神赠予你的照料人而已。至于我，我是卢里恩爵士，你可以直呼我名为卢里恩。”
　　“你好，卢里恩。”路伊斯看着卢里恩伸向自己的手，并没有多加思考便握了上去。
　　“噢噢，非常荣幸，埃尔伍德先生。”卢里恩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夸张，他的一举一动和每一次说话都像极了舞台上正在表演的演员。
　　“您直接叫我路伊斯就好，叫我路伊斯就可以。”路伊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内心却莫名的有点小小的激动。卢里恩的一举一动总让他想起母亲还在时，他们与父亲一起去看的戏剧。
　　薇若拉忽然走上前，她拍了拍卢里恩的肩膀，沉默地与他对视了一眼。
　　卢里恩立刻就理解到了薇若拉的意思，他将手收回来，略带抱歉地躬了躬身子，说：“瞧瞧我，一激动就什么都忘记了。来吧，让我们往城里走！”
　　他像是真的演员那样，弯下腰，伸出手，浮夸的邀请面前的人加入其中。
　　薇若拉温柔地牵起路伊斯的手，领着他跟随着卢里恩的脚步走向城中。
　　“欢迎来到因麦雷特——”
　　这里所有的建筑都洁白纯净，风格也极其统一，都是尖顶圆窗，高耸的拱门。它们无一例外都有着路伊斯家乡建筑的影子，但又有许多不同之处。
　　街道像极了伦敦的街道，可是这里没有遮天蔽日的大雾，还多了许多机械造物。
　　有打扮奢华的妇人牵着机械宠物行走在街上，偶尔会有巨大的飞艇从天空中掠过。商铺门前还有鸟状的机械造物在店铺前飞来飞去，它们的脚下还连接着方形的盒子。
　　越向城里走，见到的机械造物就越多，也越来越复杂，很多东西就连路伊斯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路伊斯好奇地打量着，他忍不住询问薇若拉：“这些是什么？”
　　但薇若拉只是微微侧过头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抱歉，我忘记你不能告知我任何事情了。”路伊斯有些抱歉地笑笑。
　　“像极了小说故事里的生物，对吧？”卢里恩毫不客气地接上话，他那顶乌鸦头套上的眼睛格外灵活，在他侧过头来看自己时，路伊斯甚至能看见那只乌鸦眨眼的动作。
　　“这都是伟大的荒野之神的作品，它带来了我们所有人想都不敢想的技术与造物，于是我们学着复刻和制作，就有了这些飞艇与神奇的小生物。”卢里恩摊开手臂，高高扬起了头。
　　一只机械小狗忽然朝着路伊斯跑来，黄铜色的外壳被擦拭的锃亮，黑色的齿轮不停地转动着，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小狗冲到了路伊斯的脚边，那双闻不到气味的鼻子在他的脚边不停地嗅来嗅去。清澈的蓝宝石眼睛不断地观察着眼前的人。
　　路伊斯被吓了一跳，往后踉跄了几步。薇若拉赶紧伸出手将路伊斯揽入怀中，并轻轻低下头，冲着小狗摇了摇头。
　　小狗赶紧向后退了几步，并坐了下来。
　　“噢噢，这是谁家的小狗？”卢里恩蹲下来，伸出手绕弄着小狗的下巴。
　　“真是抱歉，卢里恩先生。”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焦急地跑上前来，她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提着洁白的长裙，连帽子与首饰都是白色的。她先是向卢里恩微微鞠躬行礼，然后便询问路伊斯，“您没有受伤吧？”
　　路伊斯赶紧摆摆手：“没事，夫人您不用担心。”
　　妇人赶紧将小狗抱了起来，这时，她才认真观察起面前的人来。
　　很快，她便认出了面前的人，她微微惊呼：“噢，路伊斯先生，您好，很荣幸能在今天就见到您。”
　　路伊斯在听完她的话之后，他愣在的原地。他先是抬头看了看薇若拉，又看了看卢里恩。
　　卢里恩并没有看着他，他一直在逗弄着妇人怀里的机械小狗。
　　“您……也认识我？”
　　妇人显得有些惊讶：“当然！风和雨早就将您将来的消息传来了因麦雷特，主教大人也时常提起您，并时常向荒野之神询问您何时能去见他。”
　　路伊斯听完后自嘲的笑笑：“你们所有人都认识我，可我却不知道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一个新生的孩子一样。”他说着，抬头看向薇若拉，她也低着头看向着自己，微微扬起的嘴角仿佛从来都没有放下来过。
　　卢里恩晃荡着，托举着双手来到路伊斯身边。他摇晃着脑袋，语气有些戏虐：“重新成为一位新生儿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不是吗？”
　　说完，他转头看向妇人，轻声说：“感谢您的慰问，薇薇安夫人。如您所见，我正打算带他去见雷德托克主教大人。”
　　薇薇安在得到这样的回答之后显得格外激动，她抱着自己的机械小狗，激动地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儿。在冷静下来之后，她忍不住牵起路伊斯的手。
　　她微微弯腰，将路伊斯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她离自己很近，近到路伊斯能够清楚地看见她泛白的金发和极浅的眼瞳。
　　“赞美荒野之神。”她轻声说着，连声音都在颤抖，“赞美它带来了您。也赞美您，愿您战胜黑恶。”
　　黑……恶？路伊斯愣在原地，他好像是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词语，可他想不起来了。好像曾经也有谁讲过这个词汇，而他也向那个人讲出了一样的话。
　　“我会成为那样的伟大骑士的！”
　　薇薇安轻声一笑：“愿荒野之神护佑您。”
　　说完之后，她转身看向卢里恩，向他提出邀请：“既然都是为了去见雷德托克教主大人，不如就乘坐我的麦克伦号一起去吧。”
　　说着，一挺圆型飞艇缓缓浮现在众人上空。像一只没有触须的巨型水母，终于从隐匿之中浮现，准备开始捕获自己的猎物。
　　路伊斯仰头看着那挺渐渐浮现的纯白色飞艇，明明是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想都没有想过的造物，但这一刻他却觉得一点都不奇怪。
　　薇薇安抚摸着小狗的脑袋，原本张着嘴吐着舌头模仿着生物喘着气的小狗突然安静了下来。它全身的机械齿轮都在不断地转动，它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小，逐渐缩减为一个小小的立方体。
　　那个小立方体的表面荡漾着淡蓝色的光浪，就像是朗朗晴空下的海面，在海风下荡漾着的泛着金边的海浪。
　　“这是什么？”路伊斯好奇地凑上前去，他的眼睛里泛着亮亮的光，这一刻，他才看上去像是一位十岁的小小少年，眼里泛着清澈的光。
　　薇薇安笑着将立方体放进了路伊斯的手里，温柔地解释：“这是麦克伦号的钥匙，是荒野之神智慧的凝结。喜欢吗？”
　　“嗯！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路伊斯不假思索，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回答有些不妥，“我的意思是，这很漂亮，我很喜欢、但是……”
　　薇薇安只是微微笑着，打断了路伊斯的话：“您不必紧张，我的询问并无恶意。”她说完，伸手捏了捏路伊斯的脸。
　　路伊斯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他的耳朵在瞬间变得滚烫，连目光都不敢留在薇薇安的身上。
　　薇薇安得意地一笑，将立方体拿回了自己的手中。她的指尖轻轻地在立方体表面跳跃，随着指尖的每一次跳动，那飞艇下方渐渐伸出触须一样的东西，缓缓地伸向众人。
　　卢里恩高高仰着头，望着那飞艇缓缓伸出的触须。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登上过麦克伦号了，没想到今日还能有这个机会。”
　　“您第一次做领路人的时候，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现在我的女儿都即将出嫁了。我也是没有想到，能由我带领大家走到主教大人面前。”
　　“您是特意等候在这里的吗？”路伊斯忍不住询问，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飞艇上。
　　那蜿蜒的触须已经缓缓来到了他们的面前。那是阶梯，纯白的阶梯。两边的扶手就像是波浪一般流淌着，蜿蜒着，还泛着金色的波光。
　　“当然，当风和雨第一次将您的讯息传来的时候，我就守候在这里了。”薇薇安说着，踏上了阶梯。
　　薇若拉牵起路伊斯的手，带着他缓缓走上阶梯。卢里恩走在最后面，他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
　　路伊斯也回过头去，他望见那一望无际的海面，还有停靠在海岸边的那只巨大的白鸽。他转过头，看向前方，那里有更宽广的洁白的城市，高楼林立，被漆黑的森林包围在其中。远方还能看见高耸绵延的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