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小狗》羽邱

32、诈骗

　　薄荷当天晚上就被安全送走了，它只是一只小狗，不适合待在学校。

　　说实话，周声觉得没有生物适合待在学校，名为“学校”的环境实在太恶劣了，能征服学校的生物，还没有进化出来。

　　对了，凌希除外。

　　她的感冒一天天缓解了，放假回家的时候，她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再出现耳鸣的症状了。

　　这次期中考试题目偏难，除了英语比较中规中矩外，其他科目都或轻或重给了考生们迎头一击。

　　对周声来说，这次的化学部分尤其难，她本身就有点偏科，题目又难，导致理综被拖得惨不忍睹，总分排名也不可避免地退了不少。

　　她主动去找化学老师分析这次没考好的原因，但没说感冒的事，担心如果说了，对方会觉得她是在找借口。

　　老师竟然没有太大的情绪，不知道是已经对她彻底失望，还是同样认为这次题目出得太不合理，他看了看周声的错题，又鼓励了她几句就放她走了。

　　周声本来是抱着被痛骂一顿的决心来的，结果却出乎意料，她走在走廊上都觉得有点不真实，大概凡事如果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才发现事情往往不至于到最坏的地步。

　　放假回家那天上午，周悦为了庆祝周声期末考试结束，想中午带她去哪里吃一顿，然后手机就响了。

　　周悦手机在包里，周声帮她拿出来，看见她们爸熟悉的电话号码。周悦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立刻就不开心了，让周声接。

　　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莫名感觉有点阴森，让她们两个赶紧回家，别在外面瞎逛。

　　周声应了，电话被挂断了。周悦问她什么事，她如实说。

　　“你就答应了？”

　　周声点头。

　　周悦叹了口气：“他今天怎么回事？平时管得严，也不至于直接打电话来催我们回家。”

　　周声也觉得不对劲，想来想去，估计是爸妈关心了一下她期中考试的成绩，于是怒火中烧。

　　如果这个分析正确，那么回家后免不了一通训诫。

　　上楼开门，她们的爸妈竟然都在，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双手叉腰在客厅走来走去。

　　见她们回来，爸妈怒火直指周声。

　　周悦挡在周声前面，说：“不就是个破期中考试，你们至于吗？”

　　愤怒的爸妈都是一愣。

　　“期中考试？考得怎么样？”

　　周声就隐隐有点不安，爸妈这么生气，却不是因为期中考试的事，那还能因为什么呢？

　　她们的妈妈比爸爸淡定一些，从沙发上站起身，进了周声的房间，很快，她拿着本书走出来。

　　周声心里一沉，她认出来了，那是本初中数学。

　　课本摊开，里面写有凌希电话号码的纸巾暴露在四个人面前。

　　昨天晚上，周声的姑妈带着孩子来做客，寒暄一番之后才道出此行的目的：孩子下学期就初二了，想借周声初中的课本提前预习一下。

　　周声用的数学课本正好和姑妈孩子用的课本是相同版本，所以即使中间隔了几届学生也不影响，里面的内容都差不多。

　　周声妈妈欣然同意，就去周声房间里找周声初中的课本，于是发现了周声夹在课本里的纸巾。

　　姑妈说数学课本已经从邻居孩子那里借到了，邻居孩子只比自家孩子高一级，此行主要是想借一下周声的语文和生物课本。

　　姑妈压低了声音，表示接下来要说某人的坏话，虽然这个某人并不在场，但还是小声点说比较稳妥。她对周声妈妈说，本来是借了另一家亲戚孩子的课本，结果上面被涂画得乱七八糟的，这才来借周声的课本。

　　于是周声的语文和生物课本被借走了，夹着纸巾的数学课本也没能继续躺在书架上积灰，成了周声叛逆的重要证据。

　　还不止如此。

　　周声的爸妈在发现了这个陌生的号码后，立刻进行了许多联想，最终打给了这个号码。

　　凌希接了，他只来得及“喂”了一声，电话就被挂断了。

　　是个男的接的！听声音好像还挺年轻！

　　从一声“喂”里，周声的爸妈已经想象出了一整本长篇小说，如果有分级制度的话，这本小说会被划归到十八岁以下禁止阅读的级别。

　　“手机密码是什么？”

　　周声的手机就在客厅的桌上，她总把手机放在自己书桌的抽屉里，显然是爸妈找到了她的手机，而且试图在未经她允许的情况下查看她手机里的信息，但发现她设置了密码。

　　她不想说，但爸妈步步紧逼。

　　“就一个电话号码你们干嘛呀，”周悦还挡在周声前面，把包往沙发上一丢，“不许她有个朋友是男生吗？”

　　爸妈不听，仍是要周声说出手机密码。

　　周声不给。

　　“那我们就再打给他。”

　　周声依旧不给。

　　又进行了一些争吵、控诉和互相指责之后，周声的爸妈还是打给了凌希。周声已经累了，她从刚才起就被姐姐护在身后，一句话也插不进去，但她知道如果把真相告诉爸妈，情况一定会更加糟糕。

　　他们就像鳄鱼一样，一旦找到猎物的弱点，就会狠狠咬住，然后施展“死亡翻滚”，不扯下条胳膊或腿是不会罢休的。

　　爸妈开了免提，很快，凌希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喂？”

　　“你是谁？”

　　电话那边的人笑了：“不知道我是谁就给我打电话啊？”

　　“你多大了？”

　　“你们骗子现在都这么嚣张吗？”

　　周声父亲的脸沉了又沉，稍微压低了嗓音，好像他为自己接下来要说感到耻辱一样。

　　“我是周声的父亲，你和周声是什么关系？”

　　电话那边的声音语气明显紧张了一些。

　　“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信息的？去学校里偷的吗？”

　　周声父亲不再跟凌希废话，他看向周声，示意她说话。

　　周声此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等人类都灭绝了再出来，她拉着周悦的手摇了摇头。

　　凌希那边等得有些不耐烦，又“喂”了几声，问是不是骗子这边信号不好。

　　周声母亲见眼前的情况陷入僵局，决定挺身而出。

　　她拿起手机，尽可能温柔地说道：“我们的确是周声的父母，周声现在就在我们身边呢，孩子你实话实说，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你。”

　　凌希那边沉默了几秒钟，他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有点不确定。

　　“你们……你们别是绑匪吧？”

　　“当然不是，”周声母亲也急了，“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们真的是周声的——”

　　桌上周声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凌希给她打电话了。

　　周声父亲拿起周声的手机，接了来电。

　　“现在你相信我们是周声的父母了吧。”

　　凌希那边沉默了，良久，最后他终于说话。

　　“叔叔阿姨好。”

　　周声父亲不为所动。

　　“你是2班的？”

　　周声屏住了呼吸，自己爸没有问凌希是哪个学校的，也没再坚持问他多大这个问题，而是直接问凌希是不是和自己同班。

　　如果凌希不和自己同班，他会反驳，而如果是同班，他会慌。

　　如果凌希跟自己根本不在同一所学校，而是她初中的同学的话，根据凌希对这个问题做出的回答，也能推测个大概。

　　自己爸是想通过这种更加具体的提问把真相给诈出来。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凌希接到的，的确算是诈骗电话。

　　不过凌希并没有上当，其实周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看出了这个问题是在试探，但不管怎么说，凌希没有回答。

　　“叔叔，周声她出什么事了吗？”

　　周声父亲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是这样，周声她放学后没有回家，我们联系不上她，所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周声震惊地看着自己爸，震惊于他可以面不改色地撒谎。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这个人了，但现在的父亲很陌生。

　　凌希就上当了。

　　“没回家？我不知道啊，上午放学的时候我看见她出了校门，和一个女生一起走了，但我看她们应该认识……叔叔阿姨，你们别着急，要不先联系周声的班主任吧？可能周声是和同学一起走了。”

　　周声的班主任，说明周声的班主任不是他的班主任。

　　周声父亲还没来得及回答，凌希又说：“我去找你们吧，和周声一起走的那个女生我虽然没看清脸，但还记得她穿着打扮，说不定能帮上忙。”

　　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主动送上门。

　　周声父亲刚要开口说话，一直没说话的周声松开姐姐的胳膊，往前走了一步。

　　“好了，别再骗他了，我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