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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机关飞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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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甲怪人和蚩虫追到眼前,云狄见和尚急的直跳,方与三人斜着向这处山坳的出口奔去。刚跑了几步,就见那群怪人和蚩虫已追到山坳中心,眼见得再跑一阵儿,便定是追兵占了上风。
这毒虫和怪木甲人一到,四人只有死路一条。和尚一面狂奔,一面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却见云狄又在出口处停了脚步,不由喊道:“我的小王爷,命在旦夕,快跑吧!”
却见云狄伸手摸出一颗飞蝗石,转身向他方才探看之地啪一声打过去,登时他们身旁的参天大树簌簌摇动,嗖嗖劲风声响,一排火油利箭几乎是贴着他们头皮飞过,向山坳中射过去。刹那间,地上厚厚落叶被火箭点燃,熊熊大火冲天而起,映红了半个天空。那大火不知怎么,只在这山坳里烧,并不向外蔓延,自然也殃及不到已过山坳出口的四人。
而山坳中的那些木甲人以木为皮,以油脂为润滑,此刻反成了助燃之物。火光参天中,只听得吱吱声响,它们被烧得只剩一副半融的铜铁筋骨、内脏。而那潮水一般的蚩虫更在火中化成了一团团淡绿色的雾气,顷刻蒸腾不见。
云狄这一下出乎众人意料,连风非笑都认真看了他一眼。何在大和尚更是乐的一跳三丈高:“着呀!!!你怎么找到那机关的?”
“这还不容易?找到你当时踩机关时说的那比狗粪硬的东西就行了!那边地上密密麻麻的一片,刚才我带你们以“之”字形走路,就是绕开触发那些机关的石引子。风假脸,当初你也是这么绕过去走在我们前边的吧?”
和尚竖起大指,赞不绝口道:“小王爷,真有你的!”
若是平常,云狄自然要得意洋洋,但今日不到一天的时间里,经历了如此之多的怪事,几次命陷绝境,又想起父亲惨死之状,他此刻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只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咱们还是快点走罢,且别高兴的太早。”
严如华也点头道:“不错,这蚩虫被火烧死,也不知道虫尸气是否有毒,咱们还要过那石壁迷宫,后面还不知会有什么,还是先离了这里,回头再为参卢庆功不迟。”
和尚连连点头,众人想起待会儿还要过来时那种石壁,不由心下一沉,但此刻也没别的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几人打起精神急急前行,幸好方才一路狂奔,已是出了山谷腹地。
此时一夜过去,东方既白,看的清楚,走的便顺当,过不多远,严如华忽然看见前方有几只木甲制成的怪物,他大喊一声:“停!你们看,那边是什么东西!”众人齐齐停住脚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云狄仔细看去,竟是几只巨大的鸟型木甲兽,不由惊讶道:“木甲鸟……”他扔了一颗墨玉飞蝗石过去,见那几只大鸟毫无动静,便忍不住不顾身后和尚“才出虎穴又如狼窝”的哀嚎,迈步过去观瞧。
只见那木甲兽足有十尺之长,六尺来高,五尺来宽,头尾身翅俱全,全身涂着明油绿漆,果然是巨鸟形状,并不攻击它们。
这鸟身上有个一人来高的木门,云狄试探着一推,木门未锁,吱呀呀开启,鸟腹里面竟是中空。其余三人只见他小心迈步进去,片刻之后,那鸟突然嘎啦啦张开一对巨大的木翅,忽闪忽闪上下挥动。云狄就在此刻从鸟腹中钻出来大喊道:“这不是埋伏,是传说中的机关飞鸢!”
他声音中难掩狂喜,跑过来攥住风非笑的胳膊大喊道:“咱们有救了,不必走那个满是蛇虫的石壁迷宫了!”
风非笑轻咳一声,抽出手臂。云狄不以为意,继续兴奋道:“老天有眼,看来真让咱们遇到好东西了!这种机关飞鸢传说中能日行万里,天涯海角转瞬即到,更可飞三天三夜不落!我看了,一只里面可以坐两个人,操作也不复杂。这是个绝好的东西,应该是原来偃师谷人居住时出入所用。”
严如华掏出地图帕子来看了看道:“这附近确实是地图上标记的出口。我原以为是要从这里再进迷宫最后出山。”
何在和尚一拍大腿:“我就说!那什么迷宫做的那么复杂,就算他们本谷的人进出也麻烦死,我还想他们有什么暗道,原来是坐这木头鸟飞进飞出!这个好,让大和尚我也尝尝新鲜。”
严如华生性谨慎,此刻忧心忡忡,生怕这木甲鸟有什么问题。但何在和尚决绝的表示决不肯再走次迷宫山壁,云狄又坚定的表示自己在《木甲奇观》中见过这东西的图谱,操作绝没问题,风非笑对此不置可否,他势单力孤,只好无奈的点头答应:“此行所求虽未明朗,却也不算一无所获。那咱们速速启程,只是,先回烈水府么?现在天已放亮,我们几个也罢了,参卢你这一身伤,只怕回去被人看见,多有不便。”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众人才注意到,刚才经过与木甲人的拼杀,几人身上具是伤痕累累,虽不致命,但鲜血遍布,颇触目惊心。方才一路精神高度紧张,竟忘了疼痛。
严如华取出随身的金创药分给大家,和尚看着黄布僧袍上的血迹,不由啧啧道:“妈的,这要让我那拨师兄弟看见,又说我杀生犯戒。别说,那起没脸的光头怪物爪子还挺利,抓的挺疼,这要是刚才那姜施主在,讨上几贴药抹抹估计立马就全好了。”
“姜子杉!”严如华听说,又想起此人,恨恨道,“先进去那人八成是他!我回去就去找六扇门的邢总捕头,天涯海角也要翻他出来。”
“……”风非笑听他此言,欲言又止。
严如华却注意到他的神情,转头道:“风兄有何见教,但说无妨。”
“……姜子杉……”风非笑轻轻抿了下粉白的唇,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我或知道他现在何处。”
他这一声,却是出乎众人意料。
“他在哪里?”严如华急急问道。
“……只怕,现在长白承影派。”
“你认识他?”这次是云狄,“他也是承影派的人?他来这做什么?”
“并非如此,他,”风非笑面对众人逼近的面庞,似乎有点犹豫是否该说出来,“他,是……蓬莱族族长,也是我师父的旧友。我并不知他来此地。”
“蓬莱族?”严如华睁大那双桃花眼,直直盯着他道:“你说的是上古传说中,三仙山瀛洲、方丈、蓬莱之一的蓬莱?你说的是传说中守护蓬莱仙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蓬莱族?”
“不错!”风非笑点头道,“承影派为修真一脉,与蓬莱一族素有瓜葛,他若来中原,必居于承影。”
云狄张口结舌道:“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就做了族长,未免太年轻了。”
何在和尚摇头道:“这倒没什么稀奇,听说蓬莱族族长一向是自出生起就定下的。族内事务自然另有年长之人辅佐。”他想了想又道:“这个,那个,那风施主,咱们认识的不算久,但经过今儿这么一场,也是生死之交了,你看,这事和云小王爷、严施主还有你风施主都有关,咱们能不能去承影派叨扰叨扰。”
风非笑点点头道:“事已至此,牵涉众多,我承影派脱不得干系。”
他既应承下来,又有了这能飞的工具,众人便一致决定此行先去承影派探探消息,再作打算。云狄还想再寻到李照再走,被严如华劝道,李照多半已没了性命,此处虫蟒遍布,只怕早已尸骨无存。若再回去一次,只怕这些已去了半条命的人都要尽皆葬身于此,方才含恨作罢。
严如华还在犯愁一只机关飞鸢只能坐两人,而这里只有云狄会弄这机甲。云狄却说不必担心。他将身上的鲛绡带再解下来,将两只机关飞鸢前后栓紧,挑眉道:“我一人就可驾得两只——这带子比金铁还结实,只要提前把后面这只的翅膀打开,跟在前面那只后面滑翔即可,你不必担心。”
严如华仍不放心,大和尚却大赞妙极,抢先登上后一只飞鸢,还伸出亮亮的光头来说:“放心吧,有什么好怕!今儿有九王爷给咱做鸟夫,咱和尚以后也有的吹了。”
去承影派要风非笑指路,云狄要在前面驾驶,严如华只好无奈的上了后面和尚坐的那只木甲鸟。
此时天光既亮,朝霞初升,云狄驾驶着机关鸢飞在云层之上,透过木甲腹壁上白水晶制成的“窗子”,看见外面碧空如洗,地上山川河流小如蝼蚁,不由胸中开阔,神清气爽,一扫之前颓势,极为兴奋,只疑昨夜那些不过是一场噩梦。
他偏头想要叫风非笑同看下面景色,却见右首的风非笑怀抱长剑,正轻轻歪在木鸟仓壁上——他初见时飘逸顺滑的黑亮长发稍有凌乱,清峻的面容显得疲惫乏力,狭长的双目此刻微合着,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幼鸟翅膀一般轻轻颤动,在苍白的俊秀脸庞上投出一对弯月也似的影。
云狄不由口中一干,只觉得他这稍显疲态的样子比之前挺拔屹立的模样更加撩人心魄。
这木鸟之中空间狭小,两人挨得颇近,他清清楚楚的闻见风非笑身上的味道清清淡淡,像是雨后的空气般清新,但偏混着些浓重的血腥气,这才恍然想起,当时从木甲怪人阵中冲出来时,是风非笑打头阵,和尚居二,他和严如华最后,跟在他杀开的血路上向外逃生,那么这人的伤,不用看也知道,必定是四人中最重的。
只是,他穿的是玄色衣衫,伤再重,身上血迹再多,也不如他这白衣的来的明显,他又不肯多言,极易被人忽略。
他又想到之前风非笑割开手掌,以血逼退蚩虫之事,还有冒着将来厄运反噬的危险施行云布雨的法术救他几人一事,心尖上突然像被虫子叮了一口一般,酸酸麻麻一股线儿往下窜着的难受。他受不了这难以名状的感觉,轻咳了一声,道:“那个……风假脸……你的伤怎么样?”
风非笑睁开双目,坐正身体,淡淡道:“无妨。”
云狄不肯就此住口,继续问道:“是不是很疼?”
风非笑没想到他有此一问,诧异的看他一眼道:“还好。”
云狄突然想起什么,啊了一声,腾出一只手,在怀中掏了半天,寻出一只精致的白玉小盒子,郑重其事的递过去道:“这个给你。”
风非笑目光中带些疑惑,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一盒儿极细腻的脂膏,颜色是很正的紫,味道里带着一点点檀香和龙脑香的气息,幽香醉人。
“我才想起来还带了这个,真是猪脑子!这是玄天续命膏,太医院制了宫里用的,虽然大概比不上那个姜子杉的药,但比金疮药还是好多了,可以立即止血止疼、化腐生肌,你快用些。”
风非笑拿着那盒子,愣了愣,低声道:“……你自己也受伤……”
云狄见他这样,知道他领情,心中很是受用,笑道:“我的伤哪有你重?你别把我当个纨绔王爷,我自幼从军,这点皮外伤算得了什么?”他面容英挺俊秀,眼波清澈明亮,笑起来露着一排白生生贝壳般光洁齐整的牙齿,面上映着朝霞之色,笑容竟是十分灿烂。
风非笑仍是摇摇头,道:“这是你的,自然应该你用。”
云狄急了,偏头瞪着他道:“你该不是觉得里面有毒,怕我害你罢?”此时机关飞鸢飞翔的甚是平稳,他看不用把持罗盘,便松了手,赌气一把抢过白玉盒子放在前面木台上,伸右手中指蘸了一点药膏,伸到嘴里舔了一下,道:“这东西是可以吃的!哪里有毒!”
风非笑被他的作为惊的愣住,呆了呆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他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淡淡道:“……我自己便有毒,还有什么毒能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