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神》霜之鹤

10、第 10 章

　　明亮的黑眸终于将目光投向了他，仙人唇角含笑，伸出莹润如玉的小指，轻轻一勾。
　　卡俄斯微微皱眉。
　　“我是你养的小狗吗？”
　　嘴里抱怨着，还是走了过去。

　　仙人身体前倾，嘴唇凑在他的耳畔，清浅的呼吸如亲吻一般，落在耳垂之上。
　　卡俄斯的心跳蓦然加快。
　　慵懒带笑的嗓音响起，亲密如情人的低诉，还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让他的身体一阵颤栗。
　　“扶桑的火焰以神力为燃料，而这块土地上，已经很久没有新生的神祇了。”
　　顿了顿，又道：“幸好，你来了。”

　　玫瑰花瓣一般的嘴唇吐露着残忍的话语。
　　被缠绵的姿态麻痹得酥麻的大脑刚一反应过来，胸口就遭到了重击。
　　足以劈开山岳的一掌击在他的胸前，简直就是想要将他置之死地的力道。

　　他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吐出一口鲜血。
　　琥珀色的眼眸之中，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难以置信。
　　肌肉绷紧了。
　　神力流转起来，在身体里面怒吼着，咆哮着，想要冲破肉身的束缚，如洪水一般尽情释放。

　　作为一个神明，即使身受重伤，也不会全然失去反抗之力。
　　只是，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普通的战斗方式是没用的，只能采用同归于尽的打法……
　　卡俄斯咬紧了牙关，死死盯着对方，拳头握得很紧，像是要把自己的指骨弄碎。
　　然而最终，他并未出手。
　　澎湃的神力被强行打散，形成笼罩整个身体的护盾。
　　他再次吐血，狼狈地单膝跪地。

　　白色地长靴踏着粗粝的砂石逼近。
　　他艰难地抬头。
　　白衣的仙人依然嘴角噙笑，眸光温柔。
　　柔嫩的唇瓣却不再吐露一个字。
　　长靴抬起，快如闪电。

　　正中心口的一脚。
　　卡俄斯的身体向后飞了出去，重重地撞上燃烧的树干，撞击让他喘不过气来。背部因为痛苦而弯曲，身体瘫倒在扭曲的树皮上，手指拼命地抓着符纹缠绕的表面，试图找到支撑。
　　更多的神血流了出来，浸入脚下的土地，被深埋于泥土的树根一滴不留地吸收。
　　跳动的小簇火焰舔上了结实的肌肉。
　　砰地一声，火焰突然膨胀，如同熔岩般急速蔓延，迅速变成了吞噬整棵树木的熊熊大火。
　　从直插如云的树枝，到笔直挺立的树干，扶桑开始肆无忌惮地燃烧，一瞬间，整片天地都被笼罩在金黄色的火焰之中，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巨响，震颤着空间，仿佛要将天地焚烧殆尽。
　　高温灼烧着皮肉，带来令神祇也难以忍受的疼痛。
　　滚滚热浪扭曲了空气，模糊了视线。
　　卡俄斯固执地盯着那张脸。
　　“为什么？”他的嘴唇颤抖，无声地发出疑问。
　　想要用我的神力来滋养扶桑，说一声便是。
　　为什么要采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就好像……我们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白衣仙人姿态闲适，丝毫不受火焰的影响。
　　他没有解答卡俄斯的疑问。
　　只是用一双含笑的双眸遥遥地注视着他，直到他失去意识。

　　“咔”地一声。
　　大床边沿的木条被掰断。

　　卡俄斯阴沉着脸，坐了起来。
　　夜已深沉，星辉探入房间，洒落一地。
　　木地板发出微微的光亮。
　　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如同一尊沉入阴影的雕像，又像是离群的孤狼，在夜色的掩护之下，静静地舔舐深可见骨的伤口。
　　万籁俱寂。
　　灵敏的五官却令他听到隔壁的呼吸，规律而又轻柔，透着岁月静好的滋味。

　　“呵！”
　　他笑了。
　　异常体温蒸腾而出的汗水顺着下巴滑落。

　　等到身体恢复正常，他下床，踏着一地星辉，走出房门。
　　站在隔壁房间的门外，他一推。
　　门没开，显然，从里面反锁了。

　　但是，这种小事难不住一位神明。
　　他直接穿墙而入。

　　床上的同伴睡得正香。
　　灵动的黑眸紧闭，长而浓密的睫毛卷起优雅的弧度，和挺俏的鼻尖，嫣红的唇瓣一起，显得主人无辜纯良。
　　怒气仍然凝结在脸上，脚步却和呼吸一起，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脆弱的颈部，缓缓收紧，直到同伴眉尖微蹙，长睫轻颤，玉雕似的脸庞浸润在星光之中，如同覆上一层薄薄的水色。

　　颈动脉的跳动通过指尖传来，和温润的体温一起，足以令任何杀手心软。
　　卡俄斯却没有松手。
　　他垂眸看着宿敌，眼神深邃而冷漠，浓烈的情感在心中翻涌，如同火山深处的岩浆。
　　仇是一定要报的，他想，不然对不起他所遭受的烈焰焚身之苦。

　　这时，两声轻咳，乍然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长睫猛烈地扑扇，眼见得下一秒，就将醒来。
　　卡俄斯伸出手掌，盖住徐维峰的双眼。
　　柔软的睫毛在掌中刷过，很快便恢复了静止状态。
　　同伴再次沉沉睡去。
　　身体却不大老实。
　　脚从被子里面伸了出来，不轻不重地踢在卡俄斯腰间，又耷拉下来，叠放在他的大腿之上。
　　白嫩的脚趾翘起，每一片指甲都泛着淡淡的粉色，如同贝壳一般光滑。沐浴之后的皮肤格外干净，透着药草的芬芳。

　　卡俄斯的身体僵住了。
　　失忆之后的宿敌不仅胆大，还变傻了。
　　他的本能呢？
　　作为神仙的本能呢？
　　就这么嚣张，不怕得罪一位强大的神明吗？

　　良久，他冷着脸，松开手指。
　　杀死一个懵懂无知的宿敌，未免胜之不武。
　　还是……再等等吧。
　　更何况，自己的记忆尚未完全恢复。
　　或许，两人不是敌人，而是朋友呢……尽管完全想象不出，在哪种情况下，一个人会把自己的朋友推入火海……

　　卡俄斯握住徐维峰的脚踝，想把它放回床上。
　　触碰到光滑如玉的皮肤，他的动作缓了一缓，眉毛拧紧。
　　太细了，作为一个男人，脚踝怎么能够这么细？
　　体温也低，冰凉得如同林间的清泉。
　　难道，他失去的不仅是记忆和神力，还有强壮的身体吗？
　　等等……
　　似乎，以前也强壮不到哪儿去。

　　白衣仙人的形象瞬间浮现在脑海之中。
　　宽大的袍袖被荒野的风吹得鼓荡起来，衣袂随之上下翻飞，时常令他产生一种奇异的冲动，要不要找一根链子，把人栓住，以免随风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