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风落雨吹

9、八月四

　　看着遍布玩偶的客厅，卢那恭敬地接过沈连寂递来的毛巾和茶杯，擦了擦脸，再小小地啜了一口水。随后，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两人，“谢谢你们救了我。不过你们到底……”
　　“明明都叫你小心了，却还是一个劲作死。啧。”秦莘野趴在沙发上，瞧也不瞧卢那，自顾自翻着漫画舔棒棒糖。
　　卢那惭愧地低下头，“那个……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怪胎’哦。”秦莘野漫不经心地说，“这是别人通称我们的叫法。”
　　“怪……胎？”
　　“是异类的人胎。”秦莘野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卢那，“当然，你也是。”
　　卢那惊得舌头打结，“什……什么意思？”
　　秦莘野的眼神倏地尖锐起来，“一周前，你去附二医看病了吧？”
　　“嗯，发烧。”
　　“医生当时给你开了验血单，然后从你的血液样本中，验出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不同寻常的东西？”
　　大概是接下去要讲的话过于难以置信，便由沈连寂接手了：“其实这世上存在着一群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在影视剧中，他们被称为超能力者。但毋庸置疑，他们是本不该存在于世的异类。除却超自然能力，他们的身体还会分泌一种特殊的化学物质——异肽素。因为在你的血液中发现了异肽素，所以我们才将你列为了关注对象。”
　　“‘我们’是……”
　　“专门管理异类的有关部门。”
　　卢那瞠目凝视沈连寂，傻笑着挠了挠后脑，“你们肯定是搞错了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是什么异类？”
　　“那是因为你的能力尚未显现出来而已。”沈连寂淡漠地说明，“报告显示，你血液内所含的异肽素高出正常值三倍。因此即使你还未觉醒，部门也不能放任不管。”
　　卢那仍不敢相信，“不，我……那个……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
　　沈连寂补充道：“我们此次的任务，是邀请你以‘监护对象’的身份参与进相关工作中。”
　　“不过你可以拒绝哦。”秦莘野突然插话。
　　“……诶？”
　　“但到时，我们会把你关进收容所。”
　　“收容所？”
　　秦莘野悠悠地道：“异类是极端危险的存在，所以部门不会放任任何一个异类在外逍遥，即使能力未觉醒也一样。成为‘监护对象’，你好歹还有一定自由。可一旦进了收容所，就相当于进了监狱，再无出来的可能。”
　　卢那愕然，隐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垂首一阵沉默，又突然握拳抬头，大吼了声“我不是中二病”，忙不迭夺门而出。
　　沈连寂和秦莘野并没有追出来。但随后几日，卢那满脑子被“异类”“怪胎”“超能力”等词占据，以至于电瓶车上经常出现磨损和刮伤，而他身上亦多了淤青和摔痕。老板怕他这样下去会出大事，便逼他休息一天。然而卢那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打发时间，光躺在家里听破烂的收音机了。好不容易听睡着了，却又被热醒了。他拍了拍扇叶纹丝不动的电风扇，到楼下一问，才得知电缆出问题了。
　　南方的八月总会让人热得虚脱，加上这会儿又是正午，卢那真要被热死了。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对陈阿婆道：“阿婆，到底什么时候能修好啊？”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陈阿婆躺在摇椅上慢慢扇着老蒲扇，“你们这些年轻人心浮气躁，一点儿都不懂得什么叫心静自然凉。”
　　卢那傻傻地干笑。
　　“你真热的话，就去有电的地方蹭空调呗。”
　　“哪有啊？”
　　“自己找去，找个不会把你赶走的地方慢慢凉快，最早也要晚上才来电。”
　　卢那叹了口气，望着从眼前开过的公交车，脑袋上顿时蹦出了一个灯泡。
　　凉爽的车载空调令他如获新生，不由得感慨生活还是很美好的。他拣了张单人座坐下，调整好姿势，把头靠在窗户上闭目养神。可没过一会儿，他就赶紧把脑袋掰了回来。因为若再靠着车窗，他那本来就笨的脑袋非得振出脑震荡来。
　　很快，乘客变多，过道里也站了几个人。见一对母女走上来，卢那立即起身给她们让座。接着，他似乎闻到了什么怪味，不禁转头看向坐在单人座上的男人。这男人全身裹得密不透风，满头大汗，眼神飘忽不定，双脚间还夹着一个很大的旅行包，瞧上去十分可疑。卢那又仔细闻了闻，确定味道是从这包里散发出来的。
　　其他乘客也闻到了一股类似于香蕉的刺激性味道。察觉到异常，司机把车停好，走过来道：“这位先生，你包里可能有禁止带上车的违禁物品，能打开让我检查一下吗？”
　　“没有，我没有！”男人慌了神，登时汗如雨下，“你们诬陷人！我没有！”
　　保险起见，司机先让车里的乘客下车等待。眼看乘客们一个接一个下车，男人陡然心一横，伸手拉开了旅行包的拉链。卢那见势赶紧把他按住，有几个胆大的人也来帮忙，一同将这名男子制服住了。而司机也从旅行包内搜出了一个白色的十升塑料桶，里面装满了散发着刺鼻香蕉味的透明液体。
　　一名乘客道：“这是什么呀？怎么这么臭？”
　　“应该是香蕉水。”
　　卢那说完，又不经意间瞄了到什么，猛地扑向某位站在塑料桶前的乘客并大叫：“快把香蕉水拿走！这人手里有打火机！”
　　然而这乘客力气极大，卢那才刚把打火机抢来就被踹倒了，打火机也因此脱手。司机和另外三名乘客赶紧合力压制，才勉勉强强把他控制住。下一刻，数条又粗又长的蛆虫源源不断地从那乘客的袖子和口鼻耳中钻出，迅速向四周扩散而去，导致司机等人被吓得纷纷往后跳去。而在蛆虫爬出身体的过程中，那乘客逐渐停止了动弹。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打翻了塑料桶，星火乍现。司机还未来得及喊出“下车”，就连同车上的一大批人被熊熊的大火吞没。
　　次日，秦莘野瞄了一眼被记者和吃瓜群众围得水泄不通的发言医生，提着手提袋，来到了附二医住院大楼13层。该楼病房均为单人病房，医疗器械也不同于其他楼层。正靠在椅子上休息的沈连寂感觉有人来了，便睁开了眼。
　　“氧气罩拿掉了啊。”
　　“今天早上刚拿的，医生说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意识。”
　　秦莘野从袋子里拿出保温饭盒，“这是我好不容易才熬猪肝汤，快喝了。”
　　沈连寂登时一惊，“在我家厨房做的？”
　　“哎呀，你怎么知道？”
　　“……厨房还好吗？”
　　“当然，”秦莘野一脸坏笑，“你放心，我只是给它化了一层‘烟熏妆’。”
　　沈连寂无言以对，于是埋头喝汤。
　　这时，卢那迷迷糊糊地恢复了意识。他看了看在自己面前一起喝汤的小情侣，一度不知该作何反应。秦莘野瞧他醒了却默不做声，不由得戏谑道：“怎么？消化不了了这狗粮吗？我可是特地撒给你这只狗吃的啊。”
　　卢那：“……”
　　干吗一开口就损我啊？
　　秦莘野上前一步靠近病床，仔细端详了卢那一番，“不错嘛。看上去没有大碍了。”
　　“大碍？”
　　话音一落，卢那眼前猛然蹿起了一团骇人的烈焰，于是大叫着扒开蓝白条纹的病服，却发现自己居然毫发无损，“这是……”
　　“喂喂喂，一上来就脱衣秀，你是想勾引我呢，还是勾引我家连寂呢？”
　　卢那全然没听到秦莘野的玩笑话，“这到底……”
　　“具体过程，我们已经通过公交车的监控录像知晓了。”秦莘野一转身，入座后大马金刀地翘起二郎腿，“我问你，你知道那两个人身上为什么会有蛆虫吗？”
　　卢那摇了摇头。
　　“其实这两个人在六七天前就死了。他们之所以还能活动，正是因为他们身上的蛆虫——表面上看起来是活人，但内部实则早已腐烂了。”
　　卢那只觉悚然。
　　“尽管异类的细胞再生能力普遍高于常人，但也不是所有伤都能自行愈合。要不是部门，你早死透了。”
　　卢那顿了一下，无从否认。
　　“我说过，部门不会放任任何一个异类在外逍遥。至于理由，想必你也亲身经历过了。怎么样？有没有改变主意？”
　　卢那细若蚊鸣地喃喃道：“经历过了，就更不可能同意了啊……”
　　秦莘野忍无可忍，狠狠地将对方按在了病床上。她与他鼻尖贴鼻尖，微微笑着，双眼散发出极度“友善”的气息，“我的任务是让你加入部门，可并没要求必须得是竖着的你。”
　　她话音没落，一把凌冽着寒光的匕首赫然在手，随即一刀划破了卢那的左脸。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秦莘野一舔匕首上的血，居高临下地问，“部门，你究竟是加呢，还是不加呢？”
　　别说加入部门，就算现在让他跪下来给她磕头喊“姑奶奶”，他也决不会皱一下眉头。
　　“加加加加加……”他疯狂点头，差点还咬到舌头。
　　“好好说话时不听，非得人凶起来才行。”秦莘野吐槽了一句，方才满意地松开了他。
　　卢那不敢吭声。
　　“行了，既然大家都是同事，那就稍微自我介绍一下好了。”秦莘野回到沈连寂身边，“我叫秦莘野，异能是‘放大’，可以把身体各项机能提升至人类极限。这位是沈连寂，异能是‘溯源’，能够通过碎片化的信息还原整个事件的全貌。”
　　卢那顿了顿，“我叫卢那，异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