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1、八月九 ...

  •   打开家门的瞬间,一位顶着一头“稻草”的变态裸男……不,只系了一件蕾丝边围裙的变态裸男持着锅铲飞跃至玄关,献上一个热情四溢的怀抱:“欢迎回来,我的宝贝!”
      晨星面无表情地略一侧身,完美躲了过去。而扑了个空的任卫则俯卧在地,光溜溜的屁股翘得老高,姿势十分不堪入目。
      晨星冷漠地掏出手机,拨打了110:“喂,是警察吗?我这里有变……”
      话音未落,一只皮包骨的爪子横空袭来,夺走了手机。任卫忙不迭结束通话,委屈至极地说:“你怎么能如此残酷无情呢?枉我这么死心塌地地爱你!”
      晨星没心思与他浪费唇舌,抢回手机,径直走进客厅丢下挎包,筋疲力尽地倒在了沙发上。任卫怔了怔,缓缓来到她身旁,小心翼翼地问:“心情不好吗?”
      “……”
      任卫歪头思索片刻,安安静静地回了厨房,继续做起晚饭来。半小时后,他轻轻一推晨星,说:“晨星,吃饭了。”
      晨星犹豫一下,无言地起身了。
      今天的菜倒是正常了许多:番茄蛋汤,炒胡萝卜丝和红烧肉……怎么又是一片红色?不过因为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样子,晨星姑且坐下来,提筷尝了一口。然后,不出意外地再次冲进卫生间漱口了。
      这一次的毛病不在于辣得足以凭空喷火,而是撒调料如天女散花,咸得能让人当场吐白沫猝死。然而任卫却照旧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摇头晃脑了起来。晨星无聊地打量了他一会儿,不是很感兴趣地问:“你一直都吃这么重口的吗?”
      任卫挑起一边眉毛,一副企图插科打诨的猥琐样,但随后,他又毫无预兆地正色下来,放下碗筷,寂寞地笑了笑:“我以前,确实挺喜欢吃辣的。不过对于盐分的摄入,肯定在正常范围内,要不然早就翘辫子了。”
      “那你为什么把菜烧得那么咸?还吃得那么欢?”
      任卫若无其事地继续干饭:“谁教我的味觉神经几乎失灵了呢。不多加点盐,真就一点味道都吃不出来了。”
      晨星略微一顿,不禁为自己方才的质问语气感到抱歉。然而下一秒,她蓦地意识到了一件事,不禁眉头一蹙,怒形于色:“你明知自己味觉坏了,却仍旧按照自己的口味烧了菜,还故意用看起来无害的卖相骗我!”
      任卫一脸“居然被你发现了”的表情:“因为人家想和你吃一样的东西嘛~肚子里装着同样的食物,不就有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感觉吗?”
      晨星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你这个死变态!哪儿凉快滚哪儿去!”
      “又这么冷酷地对我……”任卫可怜兮兮地无泪抽噎,“其实不止味觉,听觉、嗅觉和视觉也大不如从前了。要是离了这儿,我肯定会病死街头的……”
      虽然这家伙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命不久矣的气息,但晨星没想到他竟然病到了这种程度,不由得一时心软了,“你得了什么病?”
      任卫突然吐舌做鬼脸,恶作剧得逞似的贼笑起来:“笨蛋,我才得没病呢~”
      晨星一翻白眼,气恼的样子仿佛在说“同情你的我真是个傻逼”——她不知这是拐弯抹角的实话,难免误会了。而任卫也有心隐瞒真相,把自己本就不太好的形象又抹上了一层黑。
      顷刻后,晨星忽然夺走他的碗筷,将三盘菜都倒了:“身体不好就别吃这么重口的。”
      任卫呆呆地望着她从冰箱里取出几样食材走进厨房,意识仿佛被抽离了大脑似的,迟迟没反应过来。可即使未能马上明白晨星要给自己下厨,双目却先一步热泪盈眶了。他赶紧胡乱擦了擦眼泪,又练习了几下没心没肺的假笑,以防露出马脚。
      不多时,晨星端着一碗炖排骨和一盘炒青菜走出厨房,然后在他动筷之前,打预防针道:“如你所说,我并不擅长做饭,而且全程没试味道。哪怕味同嚼蜡,你也不许抱怨。”
      任卫急不可耐地点了点头,旋即饿死鬼般地狼吞虎咽起来。瞧他吃得那么猛,晨星又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一手支着脑袋,无言端详着他,无意识地想:即使我在菜里下了毒,他也肯定照吃不误吧。
      十分钟不到,任卫就把两道菜和米饭吃了个精光,还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后知后觉晨星一直在盯着自己,他忽然想起一个老梗,于是伸长脖子探过头,故作单纯地问:“我脸上沾了什么吗?”
      晨星不为所动:“你自己撒泡尿照照不就知道了?”
      任卫忍不住“啧”了一声:“女孩子说话怎么能这么不文明呢!”
      晨星皮笑肉不笑地讽刺道:“我的道德底线很低的。只要比你强就行。”
      任卫:“……”
      她今天好凶啊!
      “你到底为什么心情不好嘛?”他委屈地说,“尽管偶尔玩一次SM也不错,但我不喜欢你把对别人的怒火发泄到我身上,我讨厌被当成消遣品。”
      晨星愣了愣,恍然醒悟自己待任卫的态度,的确有点像迁怒于人。她顿了一下,闷闷地说:“对不起。”
      任卫关心地问:“谁让你生气了?”
      晨星摇了摇头。
      “不想和我说?”
      晨星再度晃了晃脑袋:“我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觉得窝火。”
      “又不是大姨妈来访,总有什么理由的。”
      未料对方连自己的生理期都掌握得一清二楚,晨星忍不住凉嗖嗖地瞪了他一眼,“今天,欧阳尧旭向我告白了。”
      任卫怔了一下,倒不惊异,也不奇怪这位叫欧阳尧旭的是什么人,仅是眼中浮起一丝转瞬即逝的失落,“你怎么回复他的?”
      “当然是拒绝了。”
      “为什么?”
      “我又不喜欢他。何必浪费这个精力和时间呢。”
      任卫缄默片刻:“拒绝了不喜欢的人,虽然或许会有点辜负了对方的罪恶感,但肯定不会生气的。”
      晨星消沉地趴桌:“你觉得我在气什么?”
      “气你自己。”
      “气我自己?”
      “气你自己不了解自己的本心。”
      “……”
      “你是一个真性情的人。但正因为情感丰富,才往往会忽视内心的真实想法。你必须正视自己,学会接受自己。”
      晨星沉思一会儿:“你先前说,不想让我和你的过去影响到我和他感情。你所谓的‘他’,是指欧阳尧旭吗?”
      “……”
      “为什么不回答?”
      “不由你自行领悟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
      “……”
      “对不起,让你感到不舒服了。”任卫站起来,自觉离开了,“今晚就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吧。晚安。”
      若干小时前,应月忽然心血来潮,来到办公室,以调查内鬼的名义,查看了三组办公室的监控录像。随着一幅出乎预料的画面在二倍速的设置下一闪而过,他如遭雷击似的愕然失色,大脑一片空白。随后,他缓缓伸出战栗不止的右手,拖动沉重的鼠标,一点一点地回拉进度条,继而于那幅画面再次呈现于屏幕上的那一刹那,骤然失心疯发作似的抡起显示屏,一边厉声咆哮,一边狂砸起来。
      ……他怎么敢?怎么敢?!怎么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丢掉破破烂烂的显示屏,颤动着肩膀,仰天大笑。无意间被划伤的右手一滴一滴地流着血,不仅染红了地面,更染红了他的视界,摧毁了他的理智。恰逢戚宿秀外出办完事回来,他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狞笑着崩坏道:“呐,让我去当她的‘监护对象’吧。要是再不抓紧的话,她就要爱上他了,要爱上他了!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发生!绝对不能发生!你听到了没?我决不……”
      戚宿秀毫不留情地赐了他一拳,然后低头一瞅被弄脏的衣服,眉毛以不起眼的程度皱了一下。但见对方还欲冲上来纠缠不休,他以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威严十足地警告道:“你和她之间的个人恩怨,我不清楚,也没兴趣了解。可起码,你也该知道适可而止吧?”
      应月下意识一惧,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没这个机会——戚宿秀不耐烦地一扭头,转身走人了。应月再度嘶吼一声,把键盘和主机都给蛮力拆解了。
      “……适可而止!适可而止!操/你妈的适可而止!我操/你祖宗十八代的适可而止!”直到耗完最后一丝力气,他方才瘫坐在散落一地的碎零件上,稍微冷静了一点,“哼哼哼,我真是小看你了,欧阳尧旭。意外的勾女人有一手嘛。但是,当你知道了她真面目后,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哈哈哈,着实教人拭目以待啊!”
      大抵是变态经常信口雌黄,不具备任何信用的缘故,虽然被祝福了晚安,但晨星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回想着任卫说过的话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内心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一样,久久不得平息。
      “你必须正视自己,学会接受自己。”
      空说大道理,谁不会?空说了大道理,随即又丢下“不由你自行领悟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让听话者又该如何是好呢?
      正视自己。接受自己。然而所谓的“自己”,究竟是什么?
      构成一个人的要素,除了生理上的四肢百骸,还有精神上的情感和记忆。而真正铸就一个人的性格、三观和灵魂的,自然是后者,是此人过往的经历。
      ……没有过去的我,又如何正视自己,接受自己呢?
      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起被自己以“我们还是保持同事关系吧”回绝了的欧阳尧旭的样子,尽管期望落空的伤心一目了然,但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情,并且微笑着说:“好”。
      ……被拒绝了后,不仅不哭不闹不上吊,还欣然接受了现实,确实严重不符他那动不动就歇斯底里的风格。
      可即使如此,晨星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因为就算不试着交往,她也深深地明白,自己不适合他。在一起,只会矛盾丛生,甚至连同事情谊也难以维持,进而损害三组的整体利益。这是晨星最不愿看到,哪怕拼死也要阻止的。
      不过欧阳尧旭的情绪,的确让人捉摸不透。有时候以为他会暴跳如雷,却偏偏冷若冰霜;偶尔遇上点芝麻蒜皮的小事,却偏生气急败坏,骂天咒地。如此反复无常,简直精神分裂,令人无从招架。也不知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完了,又开始满脑子想欧阳尧旭的事了。都怪任卫那个混蛋。上次是因为他,这次又是因为他。那么想当媒人,找别人不行吗?干嘛非来招惹我!烦死了!
      晨星翻过身,将自己整个人包进了被窝里。
      要是以后也像这样过度在意欧阳尧旭的话,就算不喜欢,恐怕也会曲解成喜欢了。届时,如果他还没放弃的话,自己肯定会点头答应吧?不行,这种狗血展开绝对禁止!绝对不能发生!从现在开始,No欧阳尧旭,No欧阳尧旭,No欧阳尧旭!
      于是她一边在心里默念自我催眠的咒语,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明天早餐吃什么,然后拿出手机,刷起了关注的几位美食博主的视频,一不留神睡着了。次日,她揉着由于睡落枕而阵阵酸疼的脖子,做贼心虚似的溜进了办公室。她本想赶在欧阳尧旭来上班之前装出日理万机的模样,以逃避必须与其打招呼的尴尬局面,却不料她才刚偷偷摸摸地潜到座位附近,就听得一阵清脆的链条摩擦声逐渐由远至近。情急之下,她只得一脚踹开转椅,蹲下身躲在办公桌后,抱住脑袋掩耳盗铃。只可惜她踢椅子时的动静太大,导致欧阳尧旭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这边的情况。
      他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弯下腰,恰巧察觉到视线感的晨星认命般地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他瞅了瞅她那肿得像蒜瓣的眼皮,欲言又止地牵着钟轶和钟晴,回自己座位去了。
      晨星一下子站了起来:“欧阳尧旭!”
      欧阳尧旭回过头,静静地看着她。
      “欧阳尧旭,那个,我……”晨星几度试图挤出下文,却次次以失败告终。欧阳尧旭明白她想说什么,转回头,十分体贴地道:“我明白,同事关系。不会纠缠不休的。”
      他说罢,好像不想听她多言似的转回了头。晨星愕然而惊,肢体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久久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昨天傍晚,欧阳尧旭收到了母亲发来的“一起回家”的消息,于是没有先行下班。在回家的路上,她冷不防开口道:“放弃那个女人吧。”
      欧阳尧旭一怔。
      范冰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司机那露在驾驶座外的半个脑袋,仿佛要以视线将其贯穿一般,“那个女人是他的专属玩具,早被‘穿’烂了,连街边乞丐都配不上。妈妈决不允许你被她玷污。听明白了吗?”
      其实一直以来,众人都误会了范冰。虽然她确实时不时像更年期泼妇一样歇斯底里,但在真正被触碰到雷区时,反而会变得极端冷静,好像这副躯壳内的三魂七魄被调包了似的。就这点而言,欧阳尧旭也是一样的。
      欧阳尧旭尽管日常在状况外,但并不是彻头彻尾的傻蛋,彼时都闹得有路人来旁观了,除非范冰又聋又瞎,才有可能获悉不了相关传闻。他深知若在此抗拒的话,她一定会以最残忍的方式杀害她,遂乖顺地点了点头,声音不带丝毫情感,“听明白了。”
      反正这种事,早就习惯了。如今再被夺走什么,也不会有任何不满了。
      ……但是,为何内心深处却如此躁动不安呢?
      范冰终于正眼看向欧阳尧旭,轻轻抚了抚他的脸,欣慰地说:“这才是妈妈的好儿子。”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