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风落雨吹

167、二月十六

　　俗话说得好，不作死就不会死，话多容易说漏嘴。这不，秦莘野就为自己的嘴贱付出了代价。
　　“臭小子，竟敢对本姑奶奶垂涎已久的猎物出手，胆子不小嘛。”
　　这一句话、二十四个字，让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写了二十四小时的作业。当然，是在沈连寂的死亡凝视与严刑逼迫之下。
　　如果有机会开后宫，秦莘野肯定不会拒绝——论这世间，有谁不想尝遍天下男色的美味？当然，尝归尝，开归开，可心中钟爱的正宫的地位是绝不可能被撼动的。明明是如此简单浅显的道理，为什么他就是理解不了呢？
　　如此想着，一脸因身体被掏空而生无可恋的秦莘野一头栽倒在床上，失神地盯着天花板无比纳闷。而后，她转过头，目光轻轻落在正为她校对答案的沈连寂身上。
　　沈连寂很好看，冷峻的脸庞带着几分少年的稚嫩，但更多的却是教人难以接近的稳重成熟；细长的丹凤眼内勾外翘、线条优美，淡漠的眼波总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呈现出一种空的感觉。这种空不是呆滞木讷的空洞，而是参悟看透了什么的淡然超脱的空灵，同时又不失一丝仿若在拼命抓着什么的执念。秦莘野很喜欢这样隔着一段距离端详沈连寂，因为这能让他脸上每一处部位由于呼吸或情绪变化所产生的细微变动都尽收眼底，正如同她幼时喜欢远远注视他一般。
　　沈连寂摘掉圆框眼镜，放下红笔，转过身，说：“总体来说，正确率比以前高了一些。有问题的地方，我都已经标注出来了。过来订正吧。”
　　“啊？！”一听要订正，秦莘野恨不得马上一头撞死在墙上，“连寂，我写了一整天作业，手都酸死了，你让我休息会儿不行吗？”
　　“订正好了休息。”
　　“可我现在订正不动啊。你就让我先休息一会儿嘛。就一会儿。我保证休息完后会乖乖订正的。”
　　看着对方的撒娇模样，沈连寂犹豫片刻，轻轻一哼气：“好吧。”
　　“耶——！！连寂最好了！”
　　秦莘野从床上蹦起来抱住沈连寂，还没来得及亲他一口，就听一阵敲门声传来，随后是钥匙开动门锁的声音。
　　是施杨和晨星。
　　施杨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坐下后果不其然，直接拿出了一份档案。秦莘野这次没抢来看，反而以审视猎物的眼神打量着晨星，冷不防伸手戳了戳其后脑处的一块嫩肉，疼得她当即上身一抖、生气地喊了声“莘野”。秦莘野不以为意地笑笑：“哈哈，抱歉抱歉，就想看看你伤好得怎么样了。”
　　晨星狠狠瞪了她一眼，“就算全好了，也非得被你戳成重伤！”
　　“嘻嘻，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下次不戳你不就是了。”
　　“还下次？要是你下次脑袋被人砸桌角上，我也要用力戳你一下！”
　　“可以呀，一言为定。”
　　晨星说不过这位任性的姑奶奶，只能投降地叹了口气。与此同时，沈连寂已将档案阅读完毕，“若想知道她是否为异类，抽点她的血验一下不就行了，为何交给我们？”
　　“正因为结果‘不太理想’，上头才希望你们去看看。”
　　秦莘野瞅了眼施杨手上的照片，诧异地“诶”了一声：“这不是谢莉女王嘛！”
　　晨星问：“你知道？”
　　“我可是在每个月都准时守在电视前的铁杆粉丝，怎么可能不知道？”
　　最近，一档真人秀节目掀起了收视率的高潮——《通灵者》。该节目在放送初期，内容以寻找所谓的灵媒为主，后期逐渐加入了考验环节以测试找来的人究竟是货真价实的灵媒，还只是一些会点小把戏的江湖骗子；再后来，也就是现在，已经定性成了一档灵媒挑战赛节目。节目组会设置各种测试对报名者进行选拔，然后留下十到十二位名列前茅者，让他们陆续接受比海选时稍微高级一些的淘汰赛，例如猜猜哪个后车厢里有人，若干名身着婚纱的女士中、哪位是新郎的新娘，寻找离奇死亡的死者的真正死因等等，最后再以观众投票的形式选出当季的“最强通灵者”。每季的“最强通灵者”可在特别篇中回归，进行一场“最强通灵者”间的PK，或者由观众们推选出一位“最强通灵者”充当擂主，接受来自其他通灵者的挑战。在最新一季中，谢莉是所有参赛选手中，冠军呼声最高的一位。
　　就在节目中的表现来看，谢莉有着非比寻常的感应能力，能看到鬼神并与其交流，还能通过肢体接触来感知人的心事，几乎所有通灵者能使的本领，她都手到擒来。十二位受测试的通灵者中，唯她的正确率是100%，可谓实力远甩其他通灵者好几条街。由于她本身的性格非常豪爽直率，自带女王气场，时常还会给前来咨询的人提一些非常中肯的意见，被粉丝们爱称为“女王”或“女王大人”，秦莘野也是其中之一。
　　“因为谢莉女王太牛了，所以引起那帮老头子的注意了吗？不，应该说现在才关注到谢莉女王，那群死老头子真是太没眼力了！”秦莘野忿忿不平。
　　“上面的意思是，让你们参加明天的录制，进行潜入调查。”施杨说，“节目组那边已经联系好了。到时候我来接你们。具体计划，等见了节目负责人再说。”
　　施杨与晨星走后，沈连寂上网搜了一下关于《通灵者》的信息。网上的意见可大致分为两派：一，《通灵者》造假，什么“最强通灵者”都是按剧本演出来的；二，对节目本身不予评论，但相信通灵或认为应该对无法验证真假的事物心存敬畏。在浏览过程中，一个被粉丝们唤作“小仙女”的通灵者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刚想点开她的资料瞧瞧，却因一声响亮的“连寂”抬起了头。
　　秦莘野从自家衣柜里倒腾出了她所有衣服中最贵的两件大衣，然后风风火火地跑到沈连寂面前展示，“你说我明天是穿这件好，还是这件好？”
　　沈连寂看了看左边的深灰色格纹大衣，再看了看右边的暗红色牛角扣大衣，答：“我觉得都很好看。”
　　“不行！一定要选出一件！”
　　“那就红色的吧。红色亮，比较上镜。”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秦莘野把灰色大衣丢到一边，试穿了一下红色的那件。沈连寂问：“为什么突然兴奋起来了？”明明跟我约会的时候，都没这么注重装扮。
　　秦莘野一脸激动难抑的花痴模样：“明天就要去见谢莉女王了，能不兴奋吗？”
　　“为什么见她能让你兴奋？”
　　“当然是因为……”一想到被沈连寂罚写一整天作业的惨痛经历，秦莘野欲言又止，随后灵机一动，说，“谢莉女王可谓世上最美丽最霸气的女王，我若是不打扮漂亮点，万一你移情别恋了怎么办？”
　　“我不会的。”
　　秦莘野惊讶于对方竟然轻信了自己的鬼话，随即调整表情，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道：“那可不一定。要知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现在说的那么好听，指不定哪天就因为别的女人，把我一脚踢开了。”
　　“不会的。”
　　“越是会劈腿的男人，在前期就越是信誓旦旦。”
　　“不会的。”
　　沈连寂眼神认真、语气不容置疑，令秦莘野顿时一阵如鲠在喉似的难受。她失落一笑，立刻恢复成了方才的高兴致，“外面穿红色的话，里面搭什么颜色好？”
　　“白色。”
　　“白色？”
　　“我喜欢你那件白色的高领针织衫。”
　　“啊，那件啊。确实，白色配红色，应该挺好看的。”秦莘野坐上沈连寂的大腿，两手环住他的脖子，“哎哟，想不到咱家连寂竟然这么会搭配，看来以后得多问问你了。”
　　“你不该这么兴奋。”沈连寂冷冷道。
　　“那我该怎样？”
　　“忐忑。”
　　“为什么？”
　　“因为明天之后，你可能会对《通灵者》彻底失去兴趣。”
　　“你认为这节目是假的？”
　　“是的。”
　　“可我并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
　　“多点未知，这世界才显得有趣，难道不是吗？”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秦莘野忽然笑了出来。沈连寂道：“你笑什么？”
　　“笑你美啊。”
　　“……”
　　秦莘野蓦地捧腹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一下子将沈连寂压倒在了沙发上。她双手分别抓着身下人的两只手腕，低着头，细声道：“连寂。”
　　“怎么了？”
　　“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你了。”
　　沈连寂明白对方指的是他们离别后意外重逢的那天。视线交汇之处，是唯有他们才能体会的滋味。
　　“我也是。”
　　“真的？”
　　“嗯。”
　　秦莘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躺下来枕着沈连寂肩膀，挑拨起他的睫毛来。突然，她猝不及防地拔掉一根，使沈连寂猛眨了一下眼。
　　秦莘野露出了一个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微笑，眼神旋即又柔和下来，抚着沈连寂的脸，问：“连寂，你觉得我变了吗？”
　　“变了？”
　　“嗯。你有没有觉得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有。”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因为喜欢你。”
　　“明明和以前不一样了？”
　　“就算变了，你也是你。”
　　“那如果，我不是我呢？”
　　沈连寂察觉到了秦莘野语气的微妙变化，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秦莘野站起来说：“作业我拿回家订正好了。你盯了我一天，想必也很累了吧？早点休息。”
　　她拿起灰色大衣，带上作业本，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沈连寂看着逐渐消失于门后的秦莘野，一抹奇怪的滋味于心头荡漾开来。
　　次日上午，施杨带着他的两名监护对象及徒弟，去见《通灵者》的编导田园。
　　部门联络科的成员涉猎领域广泛，纵向上看，上至公安机关、国家电视台，下至小摊小贩、街头乞丐；横向上看，还有看似与其风马牛不相及的艺术家、演员等。田园的计划很简单——让三人假扮成前来寻求帮助的嘉宾，光明正大地与谢莉接触。
　　“众所周知，美利梦幻岛是燕川市十大灵异恐怖地之一，自2001年倒闭后荒废至今，期间所流传出的灵异故事和都市传说数不胜数，尤其是最近，据说好多人失踪于此。我们这次的企划，主要是让灵媒们分析这座乐园之所以如此邪乎的原因。你们的相关设定都在台本里，照着背就好。放心，最后剪辑的时候，不会把你们剪进去的，相关录像也会全部销毁。”
　　沈连寂问：“除了我们，其他人也有台本吗？”
　　田园的视线倏地锐利起来。他笑了笑，答：“同学，如果你看过我们的节目，就该知道我们主持人每集的开场白都包含了对节目内容真实性的保证。这次是因为情况特殊，才临时把你们作为第二组嘉宾加入的。”
　　“那我换个问法吧。”沈连寂毫不退让，“《通灵者》，还有你们的姊妹节目《超能力者》，迄今为止，一共帮部门抓获了多少异类？”

作者有话说

　　通灵者》和谢莉的原型来自一档俄罗斯真人秀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