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万径》梁小羽

29、妖后之死（二）

　　独孤影活着才让她有赢的快感。妖后笑了笑，再一次将独孤影抛地远远地，搂住寒江雪脚尖一点，动身掠过山峰，往河流的方向飞去。鲛人一旦如水，水下黑漆漆一片，不辨方向，神出鬼没再无踪迹，想要找她便难了。寒江雪偷偷回头，只见脚下林木微动，怕是独孤影还在后面追。刚刚妖后心情好不杀他，可如果他碍着妖后逃跑，惹怒她，那他便真有性命之忧了。这世上能杀妖后的，大概只有她。
　　就算妖后如何强大，身体也能不能元神太久太远，就算今日离开，他日也必定会回来，只要找到真身，她便有机会。打定主意以后，寒江雪顺从地很，一路记着路线，一边观察妖后的情况。
　　前方就是大河，感受到水汽的湿度微微有些兴奋，搭在腰间的手收紧，深吸一口气，从半空正准备一头猛扎进水中的时候，水里突然凭空升起一张巨大的网密不透风的透明大网将二人网住，那网虽弹性十足，挣扎时并不感觉疼痛，但怎么伸展都挣不脱。
　　“石姬！你还认得我吗？”
　　王熙和一身紫衣劲装，扛着一把一人多长的大刀，衬得人看起来更加娇俏，英姿飒爽。
　　“娘？！”寒江雪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熙和凑近了些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虽然多年未见，二人却一点也不生疏，“你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傻不拉几的，我是人，生的也是个人，你跟条鱼往水里蹦，你不怕被人捞走煲鱼头汤啊~”
　　“可是……”
　　妖后一张嘴，尖细高频的声音却是震耳欲聋，不多一会儿便让人七窍流血，几近崩溃。王熙和一抬手，在场几百号人全部将身体转过来不看他们，用软木塞堵住耳朵。
　　王熙和吩咐人将寒江雪单独弄出来以后，才居高临下满脸怒气地对妖后说道，“石姬，当年我对你动了恻隐之心，私自放了你，没想到我不但丈夫遭受灭顶之灾，我的女儿还要被你囚禁十几年，折磨十几年，若早知道我全家能有今日，当年我一定对你置之不理~~！”
　　“她是你的女儿？！”妖后一脸惊讶，态度立刻软了下来，“我爱她，她也愿意和我一起走，请您同意。”
　　王熙和蛰伏江南，谋划十几年，只想对君王复仇。当独孤影找到她，提出要与她合作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些年遭了多少罪。她一生悲剧，虽然与胞妹脱不了关系，但她知道真正挥刀之人是先皇与妖后。
　　这世上没有人必她更适合杀妖后。
　　“你说你爱她，可你却用虫蛊，日夜折磨她，从精神到身体让她臣服于你，做你的奴隶。如今，她好不容易重见天日，能与所爱之人在一起，你却让他们生生分离。石姬，你恨独孤重光（先皇的名字）辜负了你，可你自己同他一样不懂如何爱人。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应该希望她幸福，快乐，而不是占有她束缚她，折磨她。如果可以选，你问过她心里真正喜欢的是什么吗？”
　　当独孤重光将她囚禁，利用她的妖力帮他诱惑大臣，探听百官见不得人之事，以此得到权臣的把柄为自己所用，实在无法为自己所用之人，都是她亲自做掉的。他将所有腌臜之事交给她，却在功成之日，娶了另一个女人做皇后，最后为了平息众人之怒，将所有罪名都扣在她头上，关在笼子里任人唾骂，所有人都以耻笑她为乐。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只有王熙和趁着天黑的时候偷偷将铁门打开，将她放走。鲛人有恩必报，她说的话，她会认真听。就算她不懂，她也知道寒江雪不是真心爱她的，可她不在意，这是独孤重光教会她的，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不重要，过程不重要，这个就是强者通吃的世界，弱者根本没有话语权和选择权。
　　“如今我知道她是您的女儿，我会对她好的”
　　王熙和将寒江雪抱住，才发现她走路虚浮，两颊凹陷，眼底浑浊，看不清眼前之物，气血两亏，脉搏细若游丝，分明是命不久矣之相。
　　“你看看我的阿雪的样子，一头白发，看起来比我还老，如今命悬一线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叫我如何信你！别说阿雪不愿意，就算她愿意，我也要打断她的腿，也绝不能让她和一个日夜折磨她的人在一起”
　　“江雪~江雪！江雪~~！”独孤影骑着马匆匆赶来，远远见到江边的情景，下了马以后狂奔过来，一把将寒江雪紧紧抱在怀中！！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二人同时说道，相视一笑。
　　此情此景，寒江雪自然什么都明白了，嗔怪道，“就算你要拖延时间，也不该让自己受伤”
　　独孤影将额头抵住她的，“只要你没事，这点伤算什么。再说若能得你心疼，我甘之如饴”
　　咦~~王熙和只见过独孤影冷酷霸道的一面，只知道他是个心机深沉的王爷，与他合作也不过是见他与自己目的一致，也是真的在为女儿筹谋才同意的。独孤影薄情寡嗯、两面三道，太过阴沉，不像司马流云，虽说有些死板，但对阿雪却是一根筋，对阿雪言听计从，没什么弯弯绕，起码磊落，在她心里，她唯一认可的女婿还是司马流云。但如今见阿雪的样子，要拆散这一对感觉有些困难。
　　独孤影看起来很不高兴，她时间不多了，寒江雪不想与他留下遗憾。
　　寒江雪握住独孤影的手，解释道“我刚刚只是说跟她走，但并不是要离开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即使我走了，我也会回来的……”
　　“嗯”独孤影见寒江雪眼底发白浑浊，面对着他，却无法与他对视，知道寒江雪已几乎看不见里，心里一阵刺痛，抬手帮她理了理乱发，“我不在意。只要你没事就好。”
　　“独孤影，你做的事情，我全都知道。我站在你的角度也想过这个问题，你的一生，就连亲生父母都不曾真心待你，若我是你，也许会做更多……但你始终没有真正伤害过我，我信你……我……我没时间了，我要告诉你……我爱你！”
　　轰地一下，独孤影脑子有些懵。在雪院的日子里，他对她无微不至地关心、时不时用男□□惑她，展示自己的魅力，他对寒江雪用过太多心思，使过太多手段，几乎将他做杀手，在情场所有手段都穷尽了都没有让寒江雪看他的眼神有丝毫变化。直到那一夜，就在她离开雪院的那一夜，她突然摸黑回来，发了疯似的将他按在床上索取……她的爱来得太突然，也只有月圆之夜才会爆发，一旦她清醒，又立刻与另一个男人离开。岳恒、司马流云、妖后，情敌一个接一个。他一直以为，她对自己的感觉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是倾尽整个令阁之力，耍的心机才得来的，他要将自己所有的威胁除尽，这辈子用尽一切手段才能将她留在身边。
　　可如今她却反复在表白她的真心，就是为了让他安心。
　　大概他经历的所有磨难与不公都是为了蓄积所有运气碰见寒江雪吧。
　　寒江雪如今没有妖力维持，又有蛊虫无时无刻吸取精血，命悬一线，已经刻不容缓了。
　　“母亲，江雪等不了了！”独孤影将她抱地更紧，忍不住提醒王熙和。
　　这一声母亲叫的~王熙和对于喜当娘的情况有些哭笑不得，“唉，别~~！！就算你跟我家小雪成亲，但婚姻之事，没有问过父母，我也是不承认的。您是尊贵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可当不起这声母亲！”王熙和看着女儿受苦也很心急，一抬手，一伙人推着一个巨大铁笼子，里面正是妖后的真身。
　　“石姬，你很聪明，这世上只有新皇最有权势，他要藏你保你，谁又敢与他抗衡？可你忘了，当年我敢与先帝对着干，现在也不怕与新皇作对！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没什么不敢的”
　　“我亲手种的蛊，只有我才能解”妖后有了妥协，“母亲，反正你也不满意独孤影，只要你同意我在阿雪身边，我护她一生”
　　“噗~~”王熙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妖后至少一百多了，她可没这么大这么老的一条鱼做女儿，她慌忙挥挥手，露出最凶狠的表情“喂！回归正题，我在威胁你！你不帮阿雪解蛊，我就先砍了你的鱼尾巴，再砍鱼鳍，最后砍鱼头~~”
　　“你不想杀我~”
　　“不，我想杀你！若你再不听话，我真杀你！”
　　“阿雪其实十几年前要便死了，若不是靠我的妖力维持，她活不到今日，就算我帮她解蛊，没有妖力维持，她一日一年，很快也会衰竭而死，你想要她活，也只能将我留我在她身边”
　　“你！”
　　对于王熙和而言，女儿不管和男的还是女的，还是一条鱼在一起，她都不在乎，主要她活着，她快乐便好。独孤影长得实在太过好看了，看着就是个花心凉薄之人，不靠谱。还是女儿的命要紧，要不今日先答应她，留住女儿的命再说？
　　“江雪，江雪……你不要睡~”
　　寒江雪五感尽失，意识逐渐模糊，软软地靠在独孤影怀里。
　　独孤影弯下腰将寒江雪抱起，小心让她靠在一边的石块上以后，见岳母还磨磨唧唧地与鲛人聊天，商量着什么，心中更是来气，独孤影满身怒气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红色的药瓶，冲过来一把捏住妖后的嘴巴，将整瓶药全灌了进去！
　　化骨散只要一点便能让人五脏俱腐，一整瓶下去恐怕整个身体只剩一张皮了，可独孤影却并不放过，一抬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个黑衣人一人拿些一罐油呼啦啦地全倒在‘岳恒’身上。
　　独孤影示意王熙和退后，火折子往前一扔，‘岳恒’身上便嘭地一下燃起熊熊大火。
　　“啊~~~~！！！啊~~~”妖后神魂俱痛，忍不住凄厉地尖叫，希望能得王熙和的帮助。
　　“鲛人没有宿主，元神若不赶紧回真身便会灰飞烟灭~”
　　“可那毕竟是岳恒，是阿雪的朋友，你这一烧，他便尸骨无存了！”
　　“岳恒若不服，便化成鬼来找我！为了阿雪，我什么都不在乎！”独孤影一脸伤，一身血，浑身煞气，看都没看‘岳恒’一眼，拔出匕首往寒江雪的位置而去。
　　不过几步的距离，令阁的十几个杀手齐齐往妖后真身抛出各种暗器，琵琶锁、鹰爪、精钢绳索，主打一个不落，全部上阵，将妖后固定地牢牢的。
　　独孤影用脚踩着妖后的身体，匕首选在她的心口，等待着。
　　“独孤影你在做什么？你杀了她，阿雪怎么办？”
　　独孤影的匕首往下移了几寸，放在丹田处，“我对她的命不感兴趣，我要剖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