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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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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动作道八百次歉。
指尖无意触及他的胸膛,皮肤是温热的,知春的手却像被烫了一般,缩了一下,她微微停顿又轻声道歉,叹了一声。孔宴白看着瘦,实际还是有些肌肉,有种不算夸张的美观。
她摇摇头,心无邪念检查他除了肩膀没其他的伤后,将他的衣服拢好只露出一半肩膀。
将火光移近,那片白皙的左侧胸膛上一道暗红的、有些发溃的伤口赫然呈现在眼前。伤口周围已经结了黑色的痂,中心却还有一些混了脓的血沫,不算多但深度堪忧。
知春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覆上去手掌微微用力微微用力,将血沫沾了出来,索性伤口没她想像的糟糕。从盒子里翻出一个黄色瓶子,倒出一些白色的金疮药粉末,粉末轻飘飘落在刚刚处理干净的伤口上。知春手指轻轻在他肩上摩挲,让药粉能更好的附着在他伤口上。
再多的她也不会了,但是看了伤口她至少能确定毒药不是箭上的,刚才她挤出的血是红色。
但是她脑海里又飘出一个疑问,这个伤口的切口很整齐,说明是个有经验的大夫帮他拔的箭,去的毒。那不可能不给他用金疮药,可是既然如此,他的伤怎么快半个月还没好?还有些发溃?
除非……他自己不愿意?
“呃—”一声微不可闻的痛吟从掌下的人口中溢出,知春猛然停下手上动作,刚才她想得太出神,手上动作不自觉重了些。
“……抱歉。”知春小声道歉,抬手给他擦去额头的汗,又低头往他伤口上吹气。她的金疮药见效快,很快就能让伤口结痂,但是药性也烈,会有蚂蚁噬咬之感。
轻轻给他扇风,知春又伸手摸到他肩头后的伤口,意外摸到一个坚硬的痂,手上干燥什么也没有。她半只脚跪在在床上,半个身子都横在他上方,拿着火折子探头过去看。
与前肩相对贯穿的伤口已经结了褐色的疤,再过不久就能脱落痊愈。
这个位置,较难够到,是因为够不到所以才任由它结痂?怎么这么古怪。
“为什么?”知春眉头垂下眸子,有些不理解。
身下的人突然动了动,被别在身后的手指尖轻轻颤了一下,知春眉头一动,将火折子掐灭。像做贼一样慢慢后退到床边,俯首凝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没醒来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伸手穿过孔宴白腰下,动作温和地扯出被他压住的衣带,又拉过被她扯开到肩头的衣服小心系好。
最后将他的手从身后拉到身前,为他盖好被子,知春起身伸了个腰,方才不是跪就是趴的,她一身筋骨有些发酸。
但是……重头戏才刚刚开始,知春揉了一把脸,才看着他小声说道:
“不知道你喜欢听什么故事,那我随便讲了。给你讲个灵异神怪的吧,《聊斋志异》狐嫁女?”
一片寂静。
“打扰了。”
知春嘴角弯起,缓声道:“很久以前,有一个县城叫历城,里面的殷天官很穷,但他比较有本事……”
火折子光线渐渐暗下来,屋里视线朦胧昏暗,一道声音将故事娓娓道来。
故事不算长,知春撑着手讲完结局,没费多少时间。
“恭喜宿主,本次发言收获得一文铜钱奖励,债务数目基本不变。”
“啊?”知春难以置信,“你搞错了吧……不是说一个故事五十文打底吗?”
准备了这么一会儿,赚了三毛钱,这谁能接受得了。
系统一本正经道:“宿主,当初这个主题是你自己选的。选定这个温情主题就是为了让任务对象感受到温暖,感受到人间真情,你在他无意识地时候说,他哪里能感受到?能有一文钱已经不错了。”
这她当然明白,就是说,孔宴白对她好感度越高,奖励就越多。要是他一直这么讨厌自己,那就完蛋了。
“我觉得你这样不好,太小气了。”知春垂下眸子,“能不能加一点?”
系统:“不能的,系统很严肃认真的考量了。系统的判断不会出错,只有他感受到快乐,给宿主放低要求也是他要有情绪变化,奖励才会升值。”
知春眉头紧锁,脑海里飞速运算,现在这个情况,一条一文钱,一两白银是一贯钱,脑海里一条条叠加乘除,一个巨大的数字出现,那她要说四百八十多万个故事才能还完债……还要保证此期间她不再需要用钱,她给自己定了一天一个,一个故事大概八百字,一共三十多亿字……
这……《西游记》才十八万字。
知春近乎绝望地念出了那两个四舍五入,却依然残酷的数字,“一万三千多年……两万多遍《西游记》……”
一万三千多年?她自己都忍不住气得笑出声来。
在小说里这个时限根本算不上事,但问题是她穿的是一本大家都是凡人的古言……
照这个速度,她头疼欲裂:“那我岂不是烧成灰,入了土,下了地府都还要继续跟他讲故事?”
知春摇摇头,面如土色,“如果非要这样,我觉得我还是出去挣钱更容易。”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为难地道:“虽然我也很同情宿主,但是还是必须告诉你一个事实。”
“目前为止,系统和当前世界的链接还未建立,只能单方向输出,只有宿主按照规则才能将数据输入系统……”
“……那你的意思是在规则之外,无论我赚了多少钱,都还不清债喽?”
“理论上是这样。”系统沉默了一会儿道:“宿主不用担心,系统会掉落一些难度较大的任务,宿主完成后不仅能解锁隐藏剧情,还能减轻债务压力。”
“这么说,宿主还有什么疑问吗?”
那还能怎么办?
知春抱头,挣扎了一番,突然目光坚定地看着床上的人,“再跟你讲个董生的故事吧。”
系统:“……恭喜宿主进入状态。”
知春低头,果然把床上的人看成跳动的数字,说一句数字就减一感觉好多了,实时反馈。
后半夜她嘀嘀咕咕说了好久,喉咙都哑了。才拿走盖在孔宴白脸上的丝巾,看了一会儿孔宴白还算安宁的睡颜,哑声道:“好好睡吧,明晚再来看你。”
她低下头收拾东西,折腾了快两个时辰,她没多少睡觉时间了,得抓紧回去。
她没注意到,黑暗中,床上的少年悠悠睁开双眼。视线有些飘忽地看她,像个喝了酒的人,看她身影从一片变成两片,最后只留下一片白色的衣摆在温和的夜风中摇曳。
是谁?在念什么咒语?
他模糊的意识又缓缓沉了下去,鼻尖涌入一丝清新的皂香,像一缕安神香拂过,他终于扛不住又闭上眼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翌日晨光熹微,春风沁寒,又是个大晴天。
孔宴白从床上坐起,看着外面的天色,墨黑的眸子有些难以置信,这一觉竟然睡得这样久。
他站到窗前,吹着冷风意识慢慢清醒,脑海里蓦然闪过几段模糊的画面。但是一深想却又什么都抓取不到。
他在屋里四处看了看,确认一切都是原样后,才坐下来,捂住眼睛,或许是他多想了,穿戴洗漱之后他踱步出门。
知春扒着窗看了一会儿,才出了门。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独自走在三五成堆的学子身后,像是与他们之间有天然的屏障一般,怎么都格格不入。
她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孔宴白,你……”等等我还没说口,整个人被一股大力着仰面摔倒在地上。
孔宴白微微侧目,停了一下又恢复如常,迈步往前。闲庭信步,冷傲优雅。
本来就累。
知春躺在地上深深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傅兄!哈哈哈哈……”罪魁祸首愣了一下开始狂笑,“傅兄你怎么这么弱不禁风的!轻轻拉一下就倒了……”
“那你现在知道了,以后力气小点,再来个十回八回,我就要散架了。”知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疼得呲牙咧嘴。
“你不知道,我上次遇见一个和你一样短小精悍的人,人家的功夫那叫一个好看,可惜人家都看不上我,不跟我交朋友。”孟轩语气带着可惜,知春摇了摇头,心道你当时看着可比现在聪明多了。
书院的路上都铺了鹅卵石,刚才被硌到那一下,差点没让她原地裂开,变成两个傅知春。
她真是大冤种。
“好好好,下次先叫你。”孟轩眼里的笑还是藏不住,“中午给你加菜。”
“诶,傅兄,你的喉咙怎么这么哑?昨夜吹风了?”
知春干咳了两声,“昨天忘关窗了。”
开玩笑,喋喋不休四个多小时金嗓子都受不了。
进了学堂知春被孟轩拉着在第二排坐下,知春也懒得辩驳了,打开了书。
夫子还没来,学堂里闹哄哄的,几个闹得凶的学子正拿着纸团扔来扔去,知春觉得这个场景倒是熟悉,原来大家上学的状态都是这样。
“啪!”纸团被扔到了知春桌上,那边大笑喊道,“兄台!扔过来啊!快快快!”
“等着!”知春捏起纸团,用力抛了过去,纸团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正要飞跃,却突然被走进来的人挡住。
“啪”的一声,脆生生掉在地上。
门口的光暗了一块,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纸团结结实实砸在了来人的肩上,知春去捡纸团,周围突然噤声了。
知春不解地看着刚才那几个扔纸团的学生此刻脸上笑意也没了,还一个劲摆手,对她打“不要了”的口型。
她有些莫名其妙的,抬头准备道歉,却看到了孔宴白俊秀苍白的脸,他眉峰如刀,锋利冷硬。此刻他半垂着眼,眸光冷沉看了知春一眼便要走开。
并打不算说什么。
知春的心突突跳了一下,昨天在他耳边念经的场景历历在目,她扯出一个笑容,
“……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