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之地》万喵昭昭

2、第 2 章

　　身着红色上衣外罩胸甲的卫兵将亚德里恩抬进国王的浴池，平放在浴池边上的香膏旁。

　　国王挥挥手，示意士兵们退下。

　　他紫色的外袍扣子解开，露出里面的白色短袖上衣。与平民不同的是，国王的短上衣上有着从两肩向下的竖条形紫色条纹——

　　紫色是极难获取的染料，只有皇室和圣殿才有资格使用，连大贵族们都不能随意使用。

　　国王缓步走近醉倒在地的亚德里恩，抬脚踢了踢。

　　亚德里恩醉得不省人事，像一滩烂泥。

　　在奥加总督面前的笑意恭顺消失得无影无踪，国王看着躺着的亚德里恩，眼中满是蔑视。

　　他锐利的视线审视着这个雷吉诺德家最后的希望，在亚德里恩身边缓缓蹲下，大手掐起他的下巴。

　　亚麻棕色的头发是雷吉诺德家族人的特征，亚德里恩的脸因酒精而愈显绯红。

　　看着少年姣好的面庞，国王巴里特嗤笑一声，“看来王后真的是下足了本钱。”

　　他粗壮有力的手臂掐着亚德里恩的脖颈，狠狠压进冒着氤氲热气的浴池水中。

　　“唔......”

　　口鼻进水，大脑渐渐窒息的痛苦让亚德里恩开始剧烈挣扎。

　　短袖遮不住的肌肉虬结，青筋像蛇一样蜿蜒。

　　巴里特将王后的弟弟从水里提起来。

　　“救......”

　　不等他求救的话说完，国王猛地发力，将他再度按进水中，反复几次，直到亚德里恩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国王冷漠地看着亚德里恩在水里泡了一会，确认王后的弟弟确实已经死了，才叫卫兵进来把他抬走。

　　前来听候国王命令的是国王的弟弟，亚度尼斯。

　　他带着青铜制成的头盔，长剑装在素色皮革制作的剑鞘里，用一根皮带拴着斜跨在腰间。

　　杀掉了王后的弟弟，国王略显疲惫。

　　“将他的尸体随便找个地方放，今晚不要告诉王后这个消息。”

　　“还有，把浴池里的水换掉。”

　　亚度尼斯领命退下，国王的宦官和侍女们将浴池从里到外全部擦洗了一遍，将浴池的水前后换了三遍才再次请国王入浴。

　　巴里特在散发着香气的热水中闭着眼睛。

　　雷吉诺德家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他与王后的矛盾越来越大了。

　　无论他怎么说，如何做，王后亚莉克希娅就是不肯相信他对她的爱。

　　或者说——王后就是因为知道国王如此爱她，所以越发有恃无恐。

　　现在雷吉诺德家族的最后一个男丁也死了，王后总该安分下来了。

　　在浴池中昏昏睡去的前一秒，国王巴里特这样告诉自己。

　　“你说什么？”

　　清晨，王后正在她金碧辉煌的寝殿里享用早餐，侍从带来的消息让她不小心打翻了盛着牛奶的金杯。

　　“胡说！”王后来不及梳妆，披散的长发加上惊恐的神情让她此刻看起来像是索命的厉鬼。

　　“卫兵，砍下他的头！是魔鬼的蛊惑才让你说出这样的话！”

　　侍从伏在地上，伸手去抓王后的裙角。

　　“我的女主人，卑贱的奴隶怎么敢欺骗您？”

　　“消息是亚度尼斯大人一早传来的，大祭司他......确实在昨晚溺毙了！”

　　“你胡说......我不信！”

　　无措和迷茫充斥着王后的大脑，亚德里恩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溺毙呢？

　　她和母亲为计划成功而庆贺，为亚德里恩入主圣殿而欢呼。

　　她仍能记起亚德里恩如花朵般的脸庞，他怎么会突然离开她呢？

　　红色血丝占满眼眶，王后状若疯魔。

　　她顾不上梳洗打扮，身穿睡衣就向外冲去。

　　直到看到弟弟的尸体，她才终于意识到，原来亚德里恩——她的弟弟，雷吉诺德家最后的希望，真的死去了。

　　弟弟被安放在香柏木的床上，国王在一边失声痛哭。

　　王后俯身去看她的弟弟。亚德里恩平静得好像睡着了，只有鼻子下淡红色的泡沫、紫红色的嘴唇以及他褪去血色而变得青白的皮肤显示——这已经不是活人了。

　　她伏在弟弟身上，极大的痛苦使她流不出一滴眼泪。

　　王后流不出的眼泪有人在替她流，巴里特自从王后到来，眼泪就没断过。

　　他悲痛万分，将所有亲人和圣殿祭司们召集到这里，带着哭腔向所有人宣布这个悲痛的消息。

　　约拿单本来还在和约书亚嘀咕这件事，很快就被国王诏令带到现场观看这场大戏。

　　他没有心思观赏他的老狐狸父亲的绝佳演技，在人群中踮脚向蓝衣祭司们的位置张望。

　　约书亚与约拿单相识多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约拿单的想法逻辑。

　　他浅浅偏头，不着痕迹地朝约拿单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消停一会。

　　得到约书亚的回应，约拿单大大咧嘴一笑。

　　台上的大戏还没有表演完，王后的母亲姗姗来迟。

　　丝特芬妮·雷吉诺德夫人一到场看了死去的亚德里恩一眼，作势就要昏倒。

　　身边的侍女扶住了她，丝特芬妮夫人嚎啕大哭，哭声唤回了王后的神智。

　　王后面上冷静得可怕，没有一丝伤心难过。

　　她语调平淡像是剥离了一切人的感情，“亚德里恩已经是圣殿大祭司，按照圣殿的规矩，他死后，应当涂满香膏没药，裹着金袍送进圣墓。”

　　国王的哭声一顿，面上阴冷一闪而过。

　　丝特芬妮夫人愣了一下，找到了自己表演的舞台。

　　她哀哀低泣，“我可怜的亚德里恩，你生前不能享受大祭司的荣耀，死后总要魂归圣墓。”

　　国王的姐姐奥莉薇娅看着母女两人的目光淬着火焰，如果目光似刀，她恨不能将王后千刀万剐。

　　国王暗中向现任的圣殿大祭司塞西尔暗中递了个眼神。

　　金袍祭司与国王共事多年，有着无与伦比的默契。

　　他向王后行了圣殿的礼仪，“这是不行的，我的王后。”

　　“亚德里恩阁下还未在神的注视下行过膏油礼，没有完成成为圣殿大祭司的仪式。”

　　圣殿祭司的晋升极为严苛，不仅要考察品行、外貌、学识、对神的忠诚，成为圣殿祭司还要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流程。

　　其中最重要且必不可少的就是在神启日上，由大祭司主持的晋升礼。

　　没有在神的注视下行过膏油礼的人没有成为祭司的资格。

　　“你！”

　　王后怨毒的目光如同毒蛇，缠绕在金袍大祭司身上。

　　塞西尔不为所动，圣殿其他的紫衣、红衣以及蓝衣祭司们纷纷沉默着站在金袍大祭司身后，无声表达自己的立场。

　　国王假惺惺开口，“圣殿的规矩如此，王后你也不要坚持了。”

　　约拿单看腻了这场拙劣的表演，他找了个柱子躲在后面，无聊地踢腿。

　　肚子饿得咕咕叫，早上他就只在约书亚那里吃了几粒葡萄。

　　什么时候结束啊？他无语望天。

　　身处前列的大侍卫长动了，他不动声色移到约拿单身边。

　　乍一见到带着头盔的卫兵接近，约拿单吓了一跳，下意识蜷缩身体。

　　亚度尼斯将头盔掀起一角，“是我。”

　　“叔叔！”

　　“你过来干什么？”不怕等下老狐狸找你吗？

　　亚度尼斯从怀里掏出一个羊肉馅饼，“拿去吃。”

　　约拿单双眼放光接过，“哇，叔叔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圣殿好是好，但他们不吃肉，也不知道约书亚从小到大怎么忍下来的。

　　亚度尼斯将少年的黑发揉乱，“你拿出去吃吧，我替你守着。”

　　“叔叔你也太好了！”

　　黑发黒眼的少年扑进大侍卫长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他捏着羊肉馅饼和亚度尼斯道别：

　　“叔叔我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