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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死结 ...

  •   斐守岁压根没注意陆观道的动静,他猛地坐直。

      在微光里,已是见着陆观道一双含着泪的眼睛。

      小孩哭丧道:“睡醒还以为你去解手,可、可你说一个人又是要干什么!”

      急得有点儿结巴。

      斐守岁不过一句抱怨,被不该听到的人听得明明白白,真是犯难。他摆出笑脸,用指节抹去陆观道脸上的泪珠。

      “你睡糊涂了。”

      “我没有!”一吸气,陆观道死死抱住斐守岁的腰,“你……你不准走。”

      长高了。

      斐守岁下意识打量小人儿,以前只能跟在他身后跑,现在倒是将他锁住轻易无法动弹。

      “我要是想走,在你昏睡那几天早走了,不是?”

      老妖怪有点心累,一次又一次的回应小孩,他倦得都不愿再说些客套话,他都能猜到最后的结果,至于是过程就显得无足轻重。

      用手拍一拍小孩的背,轻声细语好似在说悄悄话:“夜还长,睡去吧。”

      陆观道眨眨眼:“我不。”

      没想到个子长得高,心里头逆反也来得快。斐守岁秉着张虚情假意的脸,没有丝毫不悦地劝道。

      “你想明日去薛宅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被那个谢伯茶嘲笑吗?”

      小孩子一愣,脑海里浮现一个龇牙咧嘴指着他嘎嘎大笑的谢义山。

      “唔……”

      斐守岁见有了效果,还是笑一句好哄,便又说:“我与你一同入睡。”

      “你睡里头。”

      小手一指,那叠被小孩踏得乱七八糟的被褥拱在床尾。

      斐守岁摇摇头。

      “你这么小一个人,挡在我外面也没用。”

      陆观道听到后,也意识到这点。他望向床榻,沉思片刻后拉拉斐守岁的手,咬断自己的一根头发,在斐守岁的手腕上绕了三圈,再打上一个死结。

      他说:“好啦,好啦,睡觉去!”

      “嗯?”

      斐守岁站起身被陆观道拉着往回走,打量手腕的黑丝,笑说:“头发丝能有什么用。”

      “有用!”

      前头的陆观道一用力,斐守岁毫无征兆地被力一倾,是斜斜地坐在褥子上。

      长发散在月光里,本就漆黑的发更是衬得人发白,还穿着一件白里衣。

      不着眼的单调,却因一张好脸有了细致的美。

      斐守岁将将坐起来,陆观道就哼哧哼哧地爬上床给他理枕头。

      看着小孩卖力,老妖怪起了调侃之心。

      “为何绑了根头发就不能走了?”

      小孩回头:“因为我绕了两个死结!”

      斐守岁挑眉,不过个死结,他直接拉断头发又何须解开。

      见他伸出手指一勾,轻轻拉了下,并没有勾断。许是绕了三圈,才使得头发都坚韧起来。

      看着手腕背后的红印子。

      再去看努力整理被褥的小孩。

      老妖怪生出个算了的想法,先依着他吧,明后天等他忘了,自然就悄悄用剪子剪开。

      陆观道理了半天也没见铺平,他呆呆地坐在一边,揉了揉乱发。

      “哼……”自己生自己的闷气。

      斐守岁笑着拍拍枕头:“还不睡?”

      “可是……”

      “夜深了。”

      “好吧。”

      小孩鼓着的腮帮子一泄气,很是听话地睡回原来的位置。小手一定要拉住斐守岁的袖子,还拍拍枕头示意斐守岁睡过去点。

      两个枕头本来靠得很远,被小孩做贼似的整理后,是贴在一块儿了。

      斐守岁不作挣扎,顺势躺下。垂着眼眸看小孩给自己盖好被子,又去帮他。等到什么声响都没有了,小孩便有心的与斐守岁对视。

      平日里都是各睡各的,虽然到了半夜陆观道总能准确无误地抱住斐守岁,但那会子陆观道睡得沉,早上起来斐守岁已经穿戴整齐,小孩也就不知道有这会子事。

      夜深人静,两双眼睛看着彼此。

      外头忽得刮来一阵风,纸窗作响。

      阴冷的秋从缝隙里钻进来,飘过屏风,在屋子里头乱转。

      小孩开始犯困,一合上眼又抬起来,他的手拉着斐守岁,在平稳的一呼一吸之间慢慢松开。

      “不走……”

      “嗯,”斐守岁反握住陆观道的手,移了移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不会走的。”

      ……

      次日清晨。

      这是第一回陆观道醒得比斐守岁早。

      小孩扯了扯已经不合身的衣裳,很别扭地坐在一边。看着短一大截的袖口,他挠挠头发,以为所有的孩子都长得这么快。

      等着斐守岁醒来时,谢家碎嘴早早地过来扣了门。

      听那巧嘴大声道:“斐兄起了吗?怕你没起特意来叫你一声!一刻钟后我会再来找你。”

      声音拉得很长很长,吵到鸟雀哗啦啦从窗边飞远。

      斐守岁被叫醒,一个起身愣愣地看着被褥。

      “啧。”

      收拾三四,在客栈一楼吃了热粥,便起身去了薛宅。

      站在薛宅宽不知多少的大道里,谢义山与江千念仍着昨日的衣裳。陆观道穿了件小道袍,是昨夜里谢家伯茶与江幸连夜裁的。斐守岁就是普通书生打扮,并无差别。

      谢家伯茶在最前头,提一嘴:“我方才说的记住了吧。”

      这是说给陆观道听的。

      陆观道在后头应了声,回道:“我是你的小师叔,下山历练。嗯……是虽不近人情,但修为极高的小师叔。”

      谢义山在前头啐一口:“就记得占我便宜了!”

      小孩在后头回敬一个鬼脸。

      走到门口,见薛宅大门闭得严严实实,只开了旁边的角门。一个笑眯眯的老婆子站在角门旁,垂手不语。

      谢义山耸耸肩:“我们这种三教九流是走不了正门的。”

      跟着谢家伯茶到角门前,路过薛宅的一对大石狮子。

      斐守岁瞥一眼,未见门神附身也就放心了。他是怕为妖被守宅的神赶出去。不过这般大的家族宅子连个门神都没有……

      老妖怪深深地望了眼角门所通之处,幽暗的沿廊,偶有低头的婢子三两走过。

      游廊很长,宅内草木随风拍打,一副暮年的样子。

      角门婆子见了熟悉的道袍,立马上前笑呵:“是昨日的道长么?可有老夫人赠的令牌?”

      谢义山掏出木牌,那老婆子左看右看,看了个天昏地暗,方才确认了来者身份。

      角门婆子脸色一变,一张老脸笑得恭维,手一摆,请道:“道长里面走。”

      四人跟着婆子走在通往正厅的游廊之上。

      后面咯吱一声,角门隔开了宅外的喧闹,关了个严丝合缝。

      谢义山在前问。

      “今日来怎不见门口的告示?”

      “是我们老夫人昨夜让人给撤下来。再说了,都有道长在场,也就不需要他人来。”

      角门婆子虽是低着头,但她的眼神无意识间打量女扮男装的江千念,还有书生模样的斐守岁。

      她笑道:“只听昨日道长说带了门中修为极高的小师叔……这不知是哪位?就是怕老奴怠慢了,惹得道爷不高兴。”

      谢义山努了努嘴,朝着四处乱看陆观道就是毕恭毕敬地拱手。

      “这位就是我师叔。”

      “这……”

      角门婆子立马抑制住惊讶,也朝陆观道尊敬。

      “是老奴眼拙,竟不识道爷就在身边,老奴该打!该打!”

      这话说着说着,角门婆子就要朝自己脸上扇巴掌。

      “做什么煞风景的事儿呢。”

      陆观道看了她一眼,角门婆子立即停手憨笑。

      “道爷教训的是。”

      小孩见人回了她的话,他心里记得谢义山教的话术,小手摆在正确的位置,小脸一撇。

      “宅子压抑得很。”

      角门婆子边走边俯身:“道爷可有指教?”

      “有什么话我自会与老夫人说。”

      说完,陆观道很不熟练地一甩袖子,转头暗示扮成自己小跟班的斐守岁。

      斐守岁一颠箱笼,走上前抱起陆观道。

      陆观道最开心的莫过于扮谢义山的小师叔,还能让斐守岁抱着走。他那股神气劲倒不是装出来的。

      见他说:“走快些吧!”

      谢义山叫他话不说满,自留三分便能偏到人。这是谢家伯茶行走江湖得出来的奥义。

      那个角门婆子就因这短短的几个字略有些慌张,马上引众人到了正厅。

      正厅门口贴着好些个黄纸符咒,大门左右各有一个婢女低头垂手。

      进屋内。

      因昨夜的雨,今日天色昏沉。这宽大的屋子也就阴湿湿的,越是往里面看去越黑,仿佛光只管照到开头。

      厅子里放了些寻常大户人家的桌椅摆件。

      薛老夫人正坐在上座喝茶,旁边各是两个婢子,仅一个穿着打扮明艳些,理所应当是房内管事的大丫鬟。

      薛老夫人见了来人也不客气,自顾自抿茶,晾着众人站在里头并不赐座。

      谢义山早猜到会这样,他已与斐守岁说好。只是怕太多的话陆观道记不住,得需斐守岁替陆观道开口。

      老妖怪本是不喜欢这一折狐假虎威,不过见到薛老夫人的架子,他也理解了谢义山的难处。

      斐守岁上前一步,不急不慌道:“老夫人,我家小师叔有话要说。”

      薛老夫人这才抬眸装作吃惊,用帕子捂住嘴:“哎哟,来了也不提醒我一声,怎么好让道长站着呢,快快请坐。”

      随后声音一沉:“来人,上茶。”

      可惜谢义山这回不会再被牵着鼻子走。

      斐守岁照着谢义山所说,皱着眉叹出一气。

      “老夫人,小师叔的意思是贴那么些来路不明的破纸,就算给人脸上贴满了也是没用的。”

      薛老夫人放下茶盏,仍是不恭不敬,挑眉横眼。

      “哪位是小师叔?”

      陆观道听到叫了自己,他看一眼谢义山。

      谢义山轻咳几声,拂尘一甩,严肃着脸面。

      “夫人慧眼岂能不知?”

      “哦?”

      薛老夫人犀利的目光扫在陆观道身上,一张老脸挤在一起,褶皱出个天地良心。她好似是放下了身段,下脚朝陆观道走来。明明是小脚妇人,那股子却带着狠劲,像一条吐信子的蛇。

      眼睛上下打量,恨不得将陆观道撕扯开来看。

      “莫非是……这个小娃娃?”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陆观道顺势抬腔,直视那条毒蛇,娓娓道来:“生是风雷雨,死是木炭灰。左脚有红印,右脚缺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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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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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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