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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泥土 ...

  •   “抛妻弃子?”谢义山整好衣襟,“何以至此?”

      “书中言,是他得了高官厚禄,才抛下糟糠之妻,”阖上书卷,顾扁舟起身,“俗套。”

      谢义山与斐守岁面面相觑。

      “书中故事罢了,顾兄不必放于心间。”

      谢义山一气喝下冷茶,乐呵呵,“不是要清点农收吗?顾兄还不快与我们三个随从说说,该怎么个清点法,也好装模作样不被发现啊。”

      “今日农收怕是点不上了,”顾扁舟抓起自己的山茶红长袍,随手一系,“收了元宝,早该通风报信去。”

      “报信?”

      “然,报给殷县令,让他带着我这个冤大头好好在城中游玩。说不准去的就是隔壁百衣园,若有可能还能在哪儿遇到几个美娇娘。娇娘定是一见如故,缠着诸位皮酥肉软,洒银元如豆粒。”

      “这……”

      谢义山挠挠头,看到陆观道与斐守岁一块儿走出屋子,不免煞了话头,换作他言,“顾兄大可摆出架子,殷县令拦着你,我们也是能逃的。”

      “要是他压着百姓,压着历年粮仓的册子,一日一日拖下去,你当如何?逃与抢都不可行,”顾扁舟走至门槛前,见雪停天明,冷然刺骨,“走罢诸位,陪我一块儿‘喝酒看美人’去!”

      “喝酒?!”

      陆观道在斐守岁身后猛地顿下脚,“喝不得!”

      “为何?”顾扁舟笑着伸手做出饮酒之姿,“天寒地冻,就是要热酒才来得痛快。”

      “一定要喝?”人儿想起马车内老妖怪对他所作所为,“不喝不成吗?”

      看着陆观道十分之不自在,顾扁舟放下调侃之言,作罢:“等会儿叫着店家上些糖水给你。”

      “好!”

      四人这才出了屋子,合门上一层护法结界。

      走至雪景山水画中。

      目见小园撩开黑夜的遮蔽,在蓝天合抱下抖擞荒草。园子不算太大,游廊幽竹,松柏腊梅。寒风吹斑驳竹帘,与定风铎一块儿响过鸟雀鸣叫。

      三两肥鸟震翅。

      天空还是静着不说话。

      顾扁舟走在最前头,红山茶的衣袍很是显眼。

      “好景啊……”谢义山欣赏柏树积雪,他道,“我从未见过大雪纷飞,一夜就埋了小路。”

      “此事了结,谢兄去极北之地寻江姑娘,那儿的绵延雪原,极光游龙于此地不分上下,”斐守岁言,“若可以,替我向着姑娘问声好。”

      老妖怪想是这辈子都无法再见一次萍水相逢者,又因昨夜提起的老妪,心中落寞增了不少,他再道:“江姑娘侠肝义胆,是个不可多见的豪杰。”

      夸了人。

      谢伯茶愣愣眼:“斐兄何时这般忧愁了?”

      “呵,是怕着今后再也见不得江姑娘与你,说些好话安一安良心。”开了真言,颇有些说得不顺嘴

      谢义山却大大咧咧地揽上斐守岁的肩:“怎会见不到!虽然我们四个就我一个凡人,但我这不好好站在斐兄身侧?斐兄一生绵长,而我与江幸像个炮仗一样,响了最好,不响作罢!大不了第二天早上多喝一口茶,给我与江幸迁个好一点的坟头,上炷长香!”

      谢伯茶总是对好坟与香火执着。

      “只是可惜了,我不能给斐兄烧纸钱。”

      倒也是斐守岁第一回听到有人要给他上香点蜡。

      老妖怪没有推开谢义山,手边还拉着陆观道:“谢兄日后斩妖除魔,必是桃李满天下者。”

      “日后之事日后谈!”

      谢伯茶松了手,唤一声一直装作听不到的顾扁舟,“顾兄!”

      “何事?”顾扁舟立马回头,视线与斐守岁撞上,看到还有陆观道沉默的眼神。

      “没甚事情,叫一叫得道飞仙的顾大人,让我蹭一蹭仙途!”

      “哼。”闷哼。

      走得零零散散。

      斐守岁的手自始至终牵着陆观道,也不知何时牵上的,好似习惯一般,就这样顺手,顺其自然。

      他略一眼。

      眼前是咋咋呼呼的凡人小辈,身旁与他一同走的又是摸不着根底的野草,斐守岁心叹,倒是一场别样路途。

      且听风声萧萧。

      在走近小园木门时,听到马匹低鸣之声。

      陆观道小声道:“有昨夜遇见的人。”

      这番话与顾扁舟先前之言,四人想到了一块儿去。

      谢伯茶传音:“不会真是美酒佳肴吧……”

      “说不准。”斐守岁。

      默然。

      移开门闩者乃顾扁舟是也,见他甩手用力一推,大门轰然往两侧一翻。

      入目是一条冻上薄冰的石板路,路边堆着厚雪,有明显笤帚痕迹,是被人扫开,但时间久了,也就留下冰碴。而一旁昨夜喊着幺儿的老鳖正毕恭毕敬站在门口,与马车一起,想是等候已久。

      顾扁舟冷冷地看了眼,语气却是上扬:“老伯怎得一大早上牵起马车,可是殷县令的吩咐?”

      “是……”口中混白热气扑腾,老鳖的声音还是那么难听,“是殷老爷让小的接着大人去百衣园听戏。”

      嚯。

      顾扁舟勾唇:“昨夜不曾听殷县令提及。”

      “大人有所不知,是今日起百衣园不收门票钱,百姓与富贵人家一同免费游玩,殷老爷说,借此让大人看看梅花镇的民风……”

      “哦?小斐,”故意道,“今日初几?”

      斐守岁抽了下眉:“回大人,腊月廿七。”

      “好啊,腊月尾,正是好时节,”顾扁舟转身朝三人使了眼色,“只恐殷大人还要照顾我这些个随从,实在是麻烦他了。”

      这是允诺之意。

      老鳖听得一清二楚,赶紧拉开马车棉帘,卑微道:“大人请,里头暖炉椅垫都是早早预备好的。”

      顾扁舟颔首,率先踏上马车。

      扶着他的谢义山也冲老鳖笑笑,心里传音:“这个老伯不大会说恭维话,他好似还忘了昨夜之事,不知他家幺儿有没有回家。”

      “幺儿?”

      斐守岁在最后头,推了把陆观道。

      他上下打量老鳖,见老鳖双手红肿,鼻尖子露在冷风中也是通红,两颊干裂,黝黑皮肤像是一首地母的悲歌。

      “我看是没有。”

      “为何?”谢义山坐好,替陆观道撑着帘子。

      “看他样子,要是昨夜回去就安眠了,不会今早冻干脸面。他牵马的手虽戴了棉套,但露出一只手指,指甲里卡了不少泥土。”

      “挖土?”

      “是。”斐守岁进了马车,顺手一个隔音屏障。

      开口。

      “挖了什么不可知,但黑土地,又能在冰天雪地挖得动的地方不算难寻。”

      “考究他作甚。”顾扁舟言。

      “顾兄不觉得老伯可疑?他昨夜的言语……”谢义山撩起棉帘小角,“很是荒唐啊。”

      “荒唐是一出,但他的小命由他不由我。”顾扁舟淡漠眼神,在谢义山脸上捕捉到一丝不可置信。

      轻笑:“所以得道成仙了,也并非全是好事,失了良心,算不得全人。”

      “是顾兄不能干涉他人之命数吧,”谢义山是在座唯一有血有肉之凡胎肉.体,“不然以昨夜斐兄的慷慨激昂,不致如此。”

      “……是吗。”

      又说了些老鳖之事,但都是猜测,道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也就灭了话头。

      三人都闭上嘴时,才发觉姓陆名观道的那人已经靠着斐守岁睡着了,没有鼾声,轻轻的呼吸打在斐守岁脸上,有些发痒。

      顾扁舟笑着传音:“他倒随心所欲,活得潇洒。”

      “糖水……”

      顶着大人面貌,说些稚童之话。

      “心里还念叨这个,怕是长不大了。”

      “洒了……”

      顾扁舟:“嗯?”

      “洒了,都洒了……”陆观道抓住斐守岁的手,“酒……洒了……”

      斐守岁干笑:“梦呓,有头无尾。”

      “千万别喝啊,喝了就要被拖进去,拖去剥皮,煮成一锅热汤……”

      三人沉默。

      当真是不再开口。

      ……

      须臾。

      到了百衣园正门的街坊。

      众人住的腊梅园子虽然与百衣园对着门,但两处宅子实然相隔甚远,都不在一条街上。

      腊梅园背靠山峦,有雪景松柏,而百衣园租下的地方,正门处是市井最为喧闹之地,与腊梅园是截然不同。

      若非马车外的吵闹,众人还以为要一直安静下去,好似梅花镇的百姓白日没有活计一般。

      谢义山靠着软垫,细听叫嚷买卖。

      “上好的狼皮,此月就余三张了,买到就是抢到,各位公子小姐快来看看,袍子靴子都能做,哪怕买回去挂着看呢——”

      狼……

      雪狼……

      谢家伯茶双耳一闭。

      “谁还稀罕你的狼皮,你快看看那辆马车!”

      马车?

      “这样式的马车我还是头一回见呢,不会又是什么京城来的官老爷吧?”

      “官老爷?哪一个官老爷进了我们梅花镇还想走的,也就这几日喊一喊,之后就是大娘你隔壁的邻舍了,要是这老爷长得好看些,说不准啊……”

      “你瞎说什么,也不害臊!”

      “啧啧,大娘你上回不是还看上了挖坟的公子哥,那个一身褐色衣裳腰间一串铜钱的。”

      谢义山猛地坐起。

      斐顾两人也都听到了,看热闹不嫌事大。

      “谢兄通天本事在身,不逃出监牢原是有这一层事故。”顾扁舟打趣后生时,偏爱说些胡话。

      伯茶:“不是!”

      车外。

      “他皮嫩不好下口。”

      靠!

      谢伯茶捏紧了拳:“那日我饿得晕倒,就是这位好心大娘给了我一碗米汤。我之后帮她搬腊鱼腊肉,还扫了门前雪,还以为恩怨……”

      “恩怨可多了。”

      “这!”

      “要是能认成干儿子,入赘给殷老爷家的姑娘才是好事。”

      一提到殷,谢义山立马冷静下来。

      丢下羞耻之心,紧了眉梢。

      “殷老爷家三十还没出阁的姑娘?”是女子言,“我看算了吧,还不如养了自己当小白脸。”

      “别,你是觉得那挖坟的小子好看,但不结实,手臂都没有我家爱喝酒的粗,”好似是比了比,“就这葱段身子,能折腾几天?”

      “一天也是天啊。”

      靠啊!什么虎狼之词!!!

      “不过殷大姑娘确实可惜了,明明及笄那年有多少人踏破了门槛,想求这一桩好姻缘。”

      “那时候谁知道有这一出呢。”

      “你不会真信了那疯婆子说的话?”

      “还有假?”

      “说殷大姑娘与一个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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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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