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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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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并不如何宽大的房间中,夏尔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的看向轻靠在窗边,注视着远方云河雾深景象的黑衣执事。
在和这个人相处的这几年,夏尔从没见过他用如此的目光,深沉且寂静的去想什么。
他总是十分睿智,仿佛把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手。
他也总是十分纵容,好像所有的东西,都会照着他预定的方式完美无缺的走下去。
所以夏尔从没想到过,在这个人的脸上,竟也会显露出如此寂静却哀默的神情。
那样的目光,他见过一次,却不是用来沉思,而是在那个寂静诡异的废墟,用那融合着悲伤,缄默,笃定于执着的目光,定定的笼罩了他的全身。
然后,夏尔忘记了他,而他,也失落了夏尔。
就好像牵系着彼此之间的那根弦,在某个不知名的瞬间忽然断裂了一样,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过往,只能在无尽黑暗中,无助的挣扎。
将放在桌上的茶杯端起来,夏尔缓缓步行到床边,站在塞巴斯钦的身前,看着那双红眸注视的景色,宝蓝色的瞳孔中渐渐沉寂下温和。
“在想什么。”
陈述句……
微微愣了愣,塞巴斯钦转过头,微侧的目光看了一眼身边的小主人,俊俏的面孔上难得的没有笑容泛起。
“这个问题可以不回答么?少爷?”
尽管如此,低沉的嗓音依旧温和,没有任何不悦的感觉。
所以夏尔再一次的纵容了自己,转开目光,避开了那双深澈且艳丽的瞳孔探究似的询问。
“不可以。”
轻轻叹口气,塞巴斯钦发现自己对眼前的少年似乎永远都没有拒绝的习惯,就算是没有被契约所左右……
“只是想起了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罢了。”
没有再去注视着夏尔,黑衣的执事看着遥远天边,树林葱茂的碧绿景色,轻轻的皱了皱自己的眉梢。
“少爷想听么?关于我的,不是恶魔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情。”
身边的少年挑挑眉,宝蓝色的目光中涌出一丝疑惑。
虽然从威廉,丧仪人甚至于那两个堕天使的话语中他多少能够感应到眼前的塞巴斯钦原本的身份或许不仅仅的恶魔那么简单,但是恶魔……会有不是恶魔的时候么?
感应到了少年的深究,塞巴斯钦不自觉的展颜一笑,修长的手指伸出,将夏尔领口上似乎有些微偏的领针轻轻戴好,才微笑着为眼前的主人解惑。
“少爷难道以为恶魔天生就是恶魔?”
少年被他一语道出心中认知,不由得转过脸,别扭地轻声嘟囔了一句。
“废话,难道不是么。”
看着那种熟悉的别扭状态,塞巴斯钦面上的笑容微微加大,却也没有嘲讽对方,只是转过头看着远方那又明媚的不少的天际,眼神慢慢变得有些悲伤。
“世界的最初,是没有恶魔这种生命存在的……甚至于,在人类诞生的最早阶段,都没有恶魔衍生出来。”
夏尔听着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徘徊,不知不觉转过头,看向眼前忽然变得异常沉寂的塞巴斯钦,嘴唇动了动,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起来,如果没有人类的话,恶魔这样的东西,是不会存在的……恶魔本身,就是从人类的黑暗本性中衍生出来的生命,因为人类的贪婪,怨霾,妒恨和自私中,衍生出来的可以与天使抗衡的东西。”
回过目光,塞巴斯钦红色犹如赤水晶般的瞳眸,静静的注视着夏尔,一字一句的,说出了另夏尔震惊无比的话语。
“知道么,这个世界上最讨厌人类的不是恶魔,而是神主……而虐杀天使,就是神主,为了毁灭人类,消除人类黑暗本性所创造出来的生物,这种生物有着神主所赋予的智慧,却无情感,永远只能在净化和杀戮之中完成自己的使命,而人类,就是他们永远的敌人。”
那一瞬,夏尔猛然怔住,沉郁良久,忽然上前一把揪住了塞巴斯钦燕尾服。
“你的意思……杀死我父母的人,不仅仅是安吉拉,罪魁祸首,是神主!是天界!?”
看着眼前少年宝蓝色眼瞳中猛然闪耀出的仇怨火焰,塞巴斯钦轻声一叹,将少年死攥着自己衣襟的手轻轻掰开。
那双手还是如此稚嫩,一个十三岁出头的孩子的双手,却因仇恨和屈辱而染上鲜血,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定定的看着这双白细的,明显没有做过杂事的双手,塞巴斯钦握着对方的手腕,神色渐渐沉淀出淡淡的怜惜之色。
“如果我说是的话,少爷要怎么办?”
手腕被对方拿住,夏尔却不挣扎,只是任那修长的手掌包裹住自己的指尖,很久很久,才猛然抬头。
“如果我放不下仇怨,那么你愿不愿意帮助我与天界抗衡。”
很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夏尔却感到握住自己手指的掌心,微微一颤。
塞巴斯钦的红色瞳孔,在那一瞬间看起来极为的闪烁,那种犹豫,竟是夏尔从未见过的。
足足沉默了五分钟,那一身纯黑的魔王才终于合了眼,不再看向眼前的少年。
“我不确定我是否能一直坚持自己的决定,但在你依然仇恨的状态下,我会协助你。少爷。”
话罢,他陷入沉默,与眼前的小主人一起,并肩站在那窗前,直到有一队马车的轨迹踏进视野时,塞巴斯钦才松开了夏尔的手。
“虐杀天使的游戏……似乎已经开始了呢……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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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派遣来调查的警察,自然是向来看夏尔不爽的兰德鲁公爵,这次听说事件发生时凡多姆海伍伯爵在场,很没悬念的就把怀疑对象指向了屋中的十三岁少年。
端坐在正屋中央的高背靠椅上,夏尔冷冷看着眼前苍老的兰德鲁公爵,平淡的稚嫩面孔上是平常人看不到的阴鸷。
“案发当时,我的执事和我就在这个房间里,威廉先生可以作证。”
看向对方那向来不屑的目光投来的冷酷色彩,夏尔冷哼一声,直接无视了兰德鲁的轻蔑表情,抬高的下颚轻轻扫向站立在兰德鲁身后的威廉身上。
“威廉先生与我家少爷非亲非故,他的证词,公爵大人应该足以采信才是。”
恭敬的施了一礼,黑衣的执事带着那向来不露真心的笑容,轻轻上前,遮挡住了兰德鲁公爵有如实质的无礼目光。
“更何况,公爵阁下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家主人,实在有失礼数呢。”
被对方家的执事说教,兰德鲁一声冷哼,刚要说什么,便听见身后的夏尔轻轻一声微斥。
“塞巴斯钦,谁准你对公爵大人说教了。”
微带歉意的笑了笑,塞巴斯钦回身,眼底闪过一丝戏谑,轻轻走到了夏尔身后站好。
“是我失礼了,少爷。”
微微点头,夏尔遂将目光绕到了兰德鲁公爵身上,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个轻蔑且冷酷的戏谑弧度。
“兰德鲁卿,我家的下人失礼我自然会说教,不用劳烦您动口了。”
被这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兰德鲁公爵恨恨的看了对方那小巧的身躯,狠吸一口气后,才又坐回了椅子上。
“身为女王的狗,伯爵强词夺理的本事倒是厉害的很啊。”
冷嘲了一声,却见对方俊俏的面孔猛然一肃,目光忽然如刀般锋利,堪堪就要站起的身体却被身后轻搭在他肩上的修长手指悄然按下。
黑衣的执事注视着自己的主人,深红色的瞳孔中,是冷淡且柔和的光芒。
“少爷,稍安勿躁。现在最重要的是洗脱您的嫌疑。”
轻声安抚了一声,塞巴斯钦向威廉点点头,却见对方冷哼了一声,站了出来。
“兰德鲁公爵,案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者,是我。”
转头看向这个一丝不苟的青年,兰德鲁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对方冷嘲的眼神打断。
“当时在场内行凶的,不是伯爵。”
冷冷的翻开自己的记事簿,威廉将自己记录的现场情况丢到了兰德鲁公爵的手里。
“死者是两个成年女人,按事发现场来说,应该是在极短时间内被人斩杀碎尸,这样的力气,以伯爵这样的年纪是不会有的,更何况……”
眼看着老头的嘴又要动,威廉提前将一句最实质的证言说了出来。
“更何况,我到场时虽然没有看到凶手的脸,可行凶正在继续是绝对没错,但是伯爵,确实是从他自己的房间里跑出来的。”
听罢这句,兰德鲁公爵终于不好再发作,沉默良久,才站起身,狠狠剜了夏尔一眼,转身就出了房门。
待人走出房间,塞巴斯钦才露出一丝微笑,对着威廉点点头。
“威廉先生,有劳了。”
轻轻一哼,威廉斜眼看了看那张笑得温和的面孔,扶着眼镜走出门去。
“真是,居然还要帮害兽洗脱嫌疑……死神是越来越没尊严可言了。”
无奈的苦笑一下,塞巴斯钦看了看夏尔一直冷漠的眼睛,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少爷,看来安休先生通知警察,无非是想借刀杀人,同时也让您无法离开修道院,您看……”
话音未落,却见少年宝蓝色的瞳孔路忽然闪出一抹带着轻笑的冷光,良久,忽然翘起腿,双手交叠着放到了膝盖上。
“玩游戏,我从来没输过,安休……既然你要玩,那我就陪你玩个够。”
话罢,夏尔那冰冷的目光,延续着那契约之瞳中幽紫色的绚丽光芒,猛然射向了身边的塞巴斯钦。
“这是命令!!塞巴斯钦,揭开安休的阴谋,跟天界对抗到底。”
微微一愣,看着少年笃定且坚持的冷酷面孔,心中的某个角落,蓦然有一些什么东西,一点点的涌出。
“yes,My,lord。”
手轻轻放在左胸,塞巴斯钦弯腰,遮掩住了那胸口处突然喷涌而出的剧痛,声音依旧优雅淡漠,身体却忍不住微微颤抖。
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少年,双手攥紧着冰冷的铁栏,声嘶力竭的绝望哭喊。
谁啊——谁来救救我们——不管是谁都好,不管是谁都好——救救我们——!!
宽阔的祭台,冷酷而残忍的祭法者,锋利的刀尖,纵横流出的红色鲜血。
还有那少年——绝望而凄厉的悲呼——
你想要抓住的,我来帮你抓住……你想要拥有的……我来帮你拥有。
你的未来,掌控在我的手中——
所以——让我看看吧,那份属于你的,属于人类的——绝世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