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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血债血偿 ...
夜五更,天上又飘起雪花,裴府院中灯火通明,气氛分外凝重。
林魏跟在管家身后,步履匆匆地穿过廊道,远远的,便瞧见中堂门口躺着个皮开肉绽的人。
屋里传来破口大骂声。
“她算个什么东西,我裴家礼让三分,她反倒不识好歹,对诏儿痛下杀手,我又何须再忍,你现在带人出发,务必在谢鸳到苑城前截下她。”
说着,里面的人拳头重重砸在梨木桌上。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在关外敢得罪裴家的人,就算是皇室公主也要血债血偿。”
门房心惊胆颤,低头的余光瞥见廊下那道走来的熟悉身影,心中顿时松了口气,立刻如释重负地把人迎进屋里。
“行之兄,此事万万不可!”
林魏在门口拦住领命离去的仆人,然后神色慎重地走到裴行之面前,沉声道:“谢鸳现在还不能动。”
“你什么意思?你是要我裴家忍下这口气?”此言说完,裴行之瞬间咬牙切齿,“她谢鸳不过是个皇宫里娇养出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天高地远,我杀了她皇帝又能将我如何?”
真是个蠢货,林魏忍不住在心里骂道。
谢鸳有这么好对付就好了,当年他怂恿年幼的谢明珠推她入水,谢鸳知道真相后反而把委屈咽回肚中,然后以此为筹码,在宫中次次博得皇帝的圣心与太子的愧疚,所以这么多年来总是压他外甥女一头。
今夜林魏被人叫醒,听完谢鸳杀人缘由后,只觉得谢鸳疯了。
她那般会审时度势的人,不会轻易替贫民出头,除非背后另有隐情。
“行之兄,你先听我说。”林魏头疼地将裴行之按在椅子上,耐心给他解释,“谢鸳的背后不仅有皇帝,更有顾家,你此时动她,顾珏那个疯子会让裴府上下都为她陪葬。”
“林大人,当初是你说谢鸳身份尊贵,让裴家人避开她,结果害得诏儿殒命。”裴行之双目赤红,眼睛里像是烧了两把火,“可顾珏不过是个快死的老头,我裴家还怕他?”
“顾珏是快死了,但顾家十万大军是活的。”林魏抬手按住眉心,另一手在衣袖里攥紧,手背青筋暴起。
原来这就是父亲执意要他来关外与裴家接洽的原因,看来父亲的担心没有错,这些年裴家不仅野心变大了,还变得越发难以掌控,那件事容不得出半点差错,看来是时候该换新人了......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叫诏儿平白丧命。”
“先派人去查,裴诏临时改道的事极为蹊跷。至于谢鸳,我自然有办法收拾她。”林魏突然停住,微眯的眼眸里闪过彻骨的寒意。
“顾珏后继无人,待他一死,顾家军势必会乱,到那时我们再将谢鸳杀裴诏的事情传出去,她不是爱替人出头吗,等那些贱民蜂拥而上叫她出头时,你让刺客混在其中,趁乱将她杀死。一个死在激愤平民手里的公主,谁也找不出错。”
“妙,妙哉。”裴行之愣了一愣,倏然大笑出声,大拍着座椅扶手,吩咐下去。
“就照林兄说的办。”
“大人,那送口信回来的小厮怎么办?”仆人问。
裴行之冷冷抬眼,毫无温度地瞥了一眼门口那滩死肉状的小厮。
“拉出去活埋,给诏儿陪葬。”
“是。”
.
苑城顾府
知道九公主要来,赵管家一早命人扫清门前大雪,而后听见巷道口传来的由远及近的嘚嘚马蹄声,激动地夺门而出。
府门外,一身火红裙衫的少女正站在马车旁四处张望。
赵管家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眼眶情不自禁地红了,“小小姐,您终于来了!”
少女抬头,清澈的眼底满是疑惑,“你在叫我?”
赵管家点头,声音哑涩,“小小姐,奴才姓赵,是顾府的管家,从小看着小姐长大,您的模样和小姐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您就是赵伯伯?”谢鸳惊喜地笑起来,向他走近。“娘亲跟我提过您,她说您酿的酒特别好喝。”
“二十年过去,没想到小姐她还记得我......”赵管家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您快进来,将军他等您很久了。”
朝日在天,树影婆娑,跨过高高的门槛,踏进碎石铺地的四方小院,但见满目疮痍的门扉窗棂,和沈家书香浮动的陈旧不同,顾府是苍凉而荒芜的。
谢鸳跟着赵管家,一路穿庭过户,来到最西边的厢房。她等在门口,廊道下的冷风吹得她有些紧张。
“小小姐,进去吧。”
“好。”
谢鸳颔首,轻灵的声音传进厢房,躺在床上的顾珏倏然撑起手,目不转睛地望着寸步走来的少女。
少女穿着绯红云锦罗裙,乌发雪肌,双眸似盈盈秋水,容颜昳丽,风姿卓越,自有一股空灵之气。
“羽......羽绫?”
看着须发皆白的陌生老人对她叫母后的名字,谢鸳的心间忽然涌起一股温热,上前握住顾珏枯骨般的手,柔声道:“外公,我是谢鸳。”
“谢鸳......”顾珏眯眼盯着她看,片刻后灰白的脸上露出祥和的笑容,大手轻拍着谢鸳的手背,感慨地说:“和你娘亲长得很像,怪不得我会将你认成羽绫。”
语罢,他垂下眼,自言自语,“也对,皇帝不会轻易放你娘出宫。”
半敞的窗缝爬进日光,满室光亮照映着顾珏眼底的叹息和失落,他唇瓣微动,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凝视了谢鸳半晌,只是问道:
“鸳儿,外公能这样叫你吗?”
谢鸳点头,忍住心底的酸涩,明明与顾珏从未见过面,但这一刻她却觉得她与他好似相熟已久。
“这一路山长水远,辛苦你来送我一程。”顾珏低低咳嗽一声,然后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精心雕刻的木盒,“鸳儿,这是外公送你的礼物,等你离开关外后再打开。”
谢鸳见到盒子上的老虎图案,怔了一怔,然后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鸳儿,”顾珏微阖着眼,声音渐渐弱下去,“你还没见过你舅舅吧......”
谢鸳正要说话,门外的赵管家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冲她摇头,轻声道:“小小姐,将军累了,我先带您去休息。”
两人走出厢房,赵管家才面露悲色,一边引路一边解释,“将军他很想念小姐,自从病后,梦魇缠身,几乎日日睡不安稳,今日终于见到您,将军也能睡个好觉了。”
雪霁天青,青瓦上白雪如轻棉,天地被雪光照得透亮。
两人走上游廊,不过几步,赵管家脚步停了下来。
见状,谢鸳抬起头,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一个身穿盔甲的英姿男人,玄色墨发,剑眉入鬓,眼眸锐利似鹰隼。
两人目光相接。
顾青山上下扫视着谢鸳,然后眉头一挑,自来熟道:“你就是阿姐生的女儿。”
不等谢鸳回答,他自顾自地咧嘴一笑,“像她,就是这身子骨看起来未免太不经揍了些。”
谢鸳:......
管家找补,“少爷,您这说的什么胡话,小小姐是公主,谁嫌命长去揍公主啊。”
顾青山铿锵有力道:“我。”
赵管家惊恐地瞪大双眼,而顾青山已经绕过了他,抬手亲热地搭上谢鸳肩膀,恣肆道:“外甥女,以后你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就交给舅舅,你放心,调教以后,你肯定在皇宫里打遍无敌手。”
谢鸳硬着头皮微笑,说谢不是,说不谢不也是。
倒是顾青山看到了她眼里的倦意,大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不想笑就别笑,舅舅带你去休息。”
日光倾泻,顾青山高大的身躯走在前面,细心替谢鸳遮去艳阳。
谢鸳走在他的影子里,看着他宽厚的肩头,心中像是被石头砸乱的湖水,泛起一阵涟漪。
顾家人和她这十几年来在京城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她不由得想起母后说过的话,顾家的女儿自由而快乐,现在她有点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舅舅。”谢鸳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扬眉浅笑,“谢谢你。”
顾青山被她亲昵的动作弄得不知所措,挠了挠头,虎声道:“一家人说什么谢。”
顾府东院,一座单独开辟的小院,当年顾羽绫为嫁入皇室与顾家断绝关系,但顾家举家迁来关外后也给她布置了一间屋舍。
院子里鹅毛大雪压着墙边梅花,满室芬香扑面而来,和外面的热烈不同,屋内陈设着各类刀枪剑戟,看起来极为冷酷有趣。
谢鸳站在檐下,处于两地之间,她左右看了许久,才被一朵被风卷起后落在肩头的残花唤回了神智。
死去的梅花艳红似火,比她的衣裳还要引人注目。
谢鸳怔怔拿起,忽然明白了母后为何在后宫中从来不争不抢。
不是无欲无求,而是无法去求。
不爱牡丹爱寒梅,不爱权贵爱刀剑,爱的是凡物,求的是自由,在那枷锁重重的皇宫,这必是痴心妄想。
.
一夜酣眠,睡意朦胧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紧密激昂的鼓声,谢鸳一下子惊醒,睁开双眼,才发现窗外天色还是暗的。
织春惊喜道:“公主,您醒了?”
谢鸳迷迷糊糊地问:“外面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吵?”
“少将军在外面。”守在床边的织春脸上露出哭笑,“他说若您醒了就起来同他去晨跑。”
谢鸳从没这么想骂人,幽怨道:“那我若不起呢。”
织春面有不忍:“少将军说那他就来您耳边敲锣打鼓。”
谢鸳瞌睡顿时被吓跑了,恹恹蒙上被子,大叹一口气后软绵无力地伸出手,“织春,服侍我洗漱吧。”
穿戴完毕,谢鸳在织春祝福的眼光中视死如归地走出房门。
“外甥女,早安。”
院子中央立着一架大鼓,顾青山站在鼓前,手执鼓棒,笑颜灿烂。
“舅舅。”谢鸳咬牙切齿,盯着他白花花的牙齿,气得更恼了。“这天色鸡都没起呢。”
“笨鸟先飞,勤能补拙,等鸡起就晚啦。”顾青山热情似火,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外甥女你放心,有舅舅在,以后你就是大晋第一女侠。”
谢鸳腹诽:她是疯了吗,好好的公主不做去做浪迹天涯的女侠?
但她尚未回神,顾青山便拉着她风风火火地跑动起来。
小跑五圈过后,谢鸳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汗水渗透鬓发,她撑着膝盖,求助地看向远处走来的赵管家。
幸好赵管家没有辜负她,说道:
“少爷,将军醒了,要见小小姐。”
“唉,那只能明日再练了。”顾青山叹息。
见他目光留恋不舍,谢鸳惶恐避开,“舅舅,那我先回去盥洗一番。”
她匆匆离开,赵管家望着她窈窕的背影,眸光闪过一丝黯淡。
“少爷,您又何必逼她呢,小小姐总是要回京城的。”
顾青山沉默地站着,等到谢鸳的身影消失,才抬起头望向昏暗的天光,低声道:“她是顾家人,我总觉得,她会挑起阿姐丢下的担子。”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谢鸳携织春出了小院,刚踏上长廊,便见廊檐下立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玄色长衫,肩膀宽阔,乌墨的长发迎风飘起,露出锋利的下颌线,谢鸳看见那张熟悉的脸,瞳孔微缩,不禁失声大喊:“沈浮白。”
那人并不回头,弯腰提起脚边的木箱,一步步往府外走去。
“外甥女,你在叫谁?”
长廊的另一边,顾青山从屋里走出来。
“那人是谁?”谢鸳伸手指,他抬眼去看,半片玄色袖袍擦过高墙消失不见。
“哦,你说的是老头的至交吧。”
顾青山懒洋洋地勾唇,轻笑道:“怎么,看你这眼神是看上他了?”
“不过舅舅还是劝你打消这个念头,知道玄寂大师吗?”
谢鸳点头,白马寺的玄寂,最年轻的住持,据说有一颗佛心,是百年来第一位听见佛语的高僧,她父皇从前多次派人去请过玄寂,可得到的消息无一不是玄寂下山云游多年,早已音讯全无。
“我曾经与奕名兄在外遇见过这个玄寂大师,他亲口说奕名兄与佛有缘,所以你最好离他远点。”
“奕名?”谢鸳抬眸,微蹙了眉,“他不是叫沈浮白吗?”
“沈浮白......”顾青山极认真地看向谢鸳,神色严肃,似在沉思,良久后才悠悠开口道:“不认识,但老头的至交确实叫奕名,而且他还是个济世救民的大夫。”
“公主,会不会是您看错了?”织春小声提醒,谢鸳却抿紧双唇。
她不会看错,但事实摆在眼前,难道她真的眼花了?
感谢阅读丫~感谢每一个读我认真码出来的字的小可爱,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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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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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已完结,全订仅需一杯蜜雪冰城,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比心三鞠躬,祝福看正版的宝宝条条大路都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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