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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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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床头灯只照亮了床那么大的范围,暖黄的灯光铺在信偶树身上,朵朵出去接水了,严旷野静静看着床上人的半边脸,没意识的扬起嘴角。
“严叔叔。”朵朵端着小盆小心翼翼的走进来。
严旷野接过来道:“爸爸这边我来照顾,朵朵有作业没?”
“嗯。”朵朵乖巧的点点头。
看着朵朵出去了,严旷野走过去关上门,然后又慢慢走到窗边,看着盆上面还有个小毛巾,他笑了笑。
轻轻地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信偶树露在外面的胳膊,烫的,但不是发烧,他以前就是这样,一喝酒就浑身发热,脸庞也红扑扑的,眼神会变得呆呆的……
七年前,元旦夜,漫天大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立站在KTV门口开怀大笑,左右各搂着一个同学,几个同班男生在学校里过完元旦晚会又接着出来续了一顿,最后一站就是KYV。
“今天开心到爆、炸!哈哈哈哈哈哈——咱们明年见!!”宋立站在雪里捧着一堆雪洒向天空,几个人氛围烘托到这了,纷纷钻进雪里打起了雪仗,宋立疯了似的无差别攻击,几个人全都遭殃了,特别是信偶树,别宋立追着砸。
“喂!”信偶树吃了一嘴雪,大怒:“你小子疯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太开心啦!!”宋立说着又砸了一个过去,信偶树一个闪身躲过去了,并且开始反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抓起雪就砸,就砸宋立,宋立疯狗似的兴奋到极点,咔咔咔后背好像有一千只手,信偶树真的不能理解他是怎么做到的,被砸的节节败退。
无奈只好躲在了一旁的严旷野身后,严旷野手一伸,挡住了砸向他面门的一把雪,面无表情的看着宋立,宋立立刻觉得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这时信偶树在他身后大叫:“啊,他要把我砸死啦!”
严旷野看着身后蹦蹦跳跳甩雪的信偶树,转头又看了宋立一眼,宋立双手做投降状,严旷野不紧不慢抓了个雪球,在手里颠了颠,唰一下飞向宋立肚子,宋立觉得自己中飞镖了,啊的一声大叫。
信偶树看向他,顿时哈哈大笑:“都给我砸他!”
于是几人全都齐心协力把宋立从雪猴子砸成了雪趴趴,信偶树塞给严旷野一个雪球,示意他砸,严旷野毫不犹豫的砸过去,砸的宋立又一个大叫——进衣服里了,哎呦我去好凉好凉!!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来都喝了酒,这一场架干下来醉意都散了不少,众人纷纷道别,扬言下一年见。
最后只剩下信偶树和严旷野。
信偶树双手插在棉衣口袋里看着对面的人,道:“走走?”
严旷野点头:“好。”
天空正下着雪,两人肩并肩走着,严旷野余光里注意到信偶树伸手在摸后脑勺,问道:“怎么了?
信偶树笑笑:“啊,雪进衣服里了,怪凉的。”
严旷野没说话,看着信偶树弄好自己的衣服,他站住在旁边的路灯下,信偶树奇怪地看向他,刚想问怎么了,严旷野伸手给信偶树戴上了他衣服上的帽子。
他道:“这样雪就不会进衣领了。”
信偶树笑起来,看着严旷野,突然想逗逗他,“你不知道关于下雪有一种说法吗?”
严旷野看着他:“什么?”
信偶树假模假样的咳了两声:“这种说法就是,他朝若能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严旷野很明显愣了一下,看着信偶树没说话,有那么一刻,他喉头动了动,但什么也没说,信偶树却清楚的感觉到他那一刻他是真的有什么话想说,只那么一刻,感觉却无比清晰。
信偶树咽了口唾沫:“你想说什么?”
严旷野喉咙发哑:“没什么,很好的一句话。”
他看不见对面的人衣服里攥紧了的拳头,那是一个极用力的样子,手背青筋狠狠爆了出来,但严旷野手放在衣服口袋里,他什么都没有表现,信偶树什么也没有看见。
“你……”信偶树微微抬头看着面前的人,这人背对着光,个子又比他高一些,细碎的光从他发丝间落下来,显得脸的轮廓有些模糊的柔和。
他好像又有些晕乎乎的了,抬脚朝严旷野走了一步,严旷野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站着没动,低头看着面前人。
信偶树又走近了一步,再次走了一步,此刻他们的距离已经很近很近,近到只要严旷野再微低一点头,两人嘴唇就会触碰。
“信偶树你——”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信偶树抓着他的手臂,吻上了他的嘴唇,严旷野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的唇好热啊。
信偶树退开,低着头轻声道:“我喜欢你,严旷野,我喜欢你,我们两个试试吧?”
“可是我……”严旷野眼睛里发红:“你知道的,我有病,很严重。”
“我知道。”信偶树抬起头,眼里是晶莹的水光:“我不介意。”
“我真的病得很严重,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疯,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我会伤了你,我甚至……甚至会害死你!”严旷野声音开始发抖:“信偶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喝酒了。”
信偶树听他一遍遍说自己有病,心疼的无以复加,只柔声道:“我知道我喝酒了,但我没醉,酒壮怂人胆,不喜欢你就拒绝,我就当做了个梦,当然,如果你没拒绝,那当然是最好了。”
严旷野直勾勾看着他。
“我也有病。”信偶树原地蹦了一下:“你也知道的。”
“我这个耳朵听不见。一辈子都听不见。”信偶树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右耳。
严旷野发红的眼睛开始出现血丝:“我从没觉得你怎么样。”
“这不就齐了。”信偶树拍了拍手:“你不嫌弃我,我不嫌弃你,咱们两个上帝做出的粗糙之物在一起,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如果你现在说不喜欢我,我立刻放弃,绝不会纠缠。”
严旷野看着他说不出话,无法说话,看着信偶树眼睛里的泪光,可能是太冷了,冻的他心脏一阵阵发疼。
“我知道,你找了那么多借口,为什么就是不说你不喜欢我?”信偶树双手捧住严旷野的脸颊,一颗泛红的眼泪从他大拇指那里滑落进手腕上,信偶树被烫的心脏发疼,他感觉到严旷野头部的重量慢慢依托在他手掌里,那一刻,信偶树觉得他好像一个找到家的大狗狗,可怜兮兮惹人心疼。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发病的时候伤到我对不对?没关系,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会陪着你,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们都会变好的。小时候我就是一个完全的聋子,两只耳朵都听不见,这只能听见的耳朵是后来自己突然就好了,可能是老天爷看我实在太可怜了吧,那时候小朋友们都不跟我玩,我总是一个人待着,觉得好孤独,觉得自己就应该一个人,去找别人玩只会被嫌弃被厌恶,拖累人家。”
严旷野紧紧抱住他,呼吸急促,听到这里用力抱紧他,好像是再说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信偶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关系,都过去了,我现在觉得什么事也没有了。”
“我爱你。”
信偶树身上发抖:“你说什么?”
“我爱你。”严旷野哽咽不已:“信偶树,我爱信偶树。”
信偶树哽咽道了:“你知道爱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严旷野紧紧抱住他:“我表达不出自己心里的情感,但此刻,我就是想这么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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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时间好像被拉长了,无数虚影若隐若现,信偶树只听到这个好像是穿越时空而来有些失真的声音,他一瞬间心里发疼,头疼欲裂。
泪珠从眼尾滑落进鬓角,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给他擦了擦,然后抽走。
信偶树无比眷恋的追着那只手,用脸颊和肩窝把那只手夹在中间,好像这样就安全了。
他感觉到有一个吻落在自己额头,很轻,很小心。
迷迷糊糊间,信偶树睁开眼看见一个人影背对着他,那人似乎只了一件衬衫,暖黄灯光下的后背线条流畅,给人一种没来由的安全感。
信偶树被这种感觉吸引了,不受控制的想爬向那人,只动了一下,那人立刻看向他,朝他伸出双手,信偶树从善如流的扑向那双手,被人接了个满怀。
严旷野抱着人半靠在自己怀里,怀里的人嘿嘿傻乐,皱着眉头看着上方的脸,嘟囔:“这不是,我们家阿野吗?嗯?怎么在这里啊?阿野不是,不是走了吗?”
严旷野抱着人的手一抖,低声道:“没走,你的阿野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信偶树喃喃:“阿野都走了好久好久了,我好想他,你见到他,记得告诉他,我想他,还是算了,别告诉他了,怪没意义的。”
严旷野心里发疼,轻轻拍着怀里人的肚子:“睡吧偶树,等睡醒了就好了,我们会有意义的,我保证再也不会离开你。”
“阿野……严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