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也要害相思》蔡姐

25、25

　　张肃憎恨张孚陵。

　　不光是因为对方先他一步接近小玉，哄骗小玉，让她对他动情。

　　还因为一些该死的，前尘往事。

　　张肃和龄玉在很多年前就有渊源，张孚陵也是，他甚至比张肃要更早的认识龄玉。

　　所以张肃感到嫉妒，当然嫉妒了，张孚陵和他两次与龄玉相识，两次都是张孚陵要早于张肃。

　　这些细枝末节，小狗是绿豆小的心眼儿，计较得很。

　　更别提现在张肃和龄玉成为夫妻了，张孚陵还要当着张肃的面把龄玉抢走。

　　不可饶恕。

　　他今天就要杀了张孚陵。

　　*
　　啊，能杀吗？

　　就说到张肃是忌水的，算命先生没说错，他这辈子都不能碰水，那次落水就在鬼门关兜了一圈，这次也差不了多少。

　　天命难违——

　　只见张肃跳入水中，身上法术失灵似的使不出来，龄玉在水里是能看到光的，周围一片深蓝，可张肃看到的却是幽黑，甚至因为没有法术，目不能视。

　　勉强定了心神去细听周围动静——

　　好啊，竟是也听不到一点声响。

　　那次落水其实给张肃留下阴影了，他虽然有法术，但也确实是个凡人，此时到了水里，就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胆怯。张肃强行压下，叫起龄玉的名字来——

　　张孚陵悄悄出现在他身后。

　　*
　　张孚陵憎恨张肃。

　　不光是他先斩后奏，和龄玉成为夫妻。

　　还因为他觊觎神女，迫害她来到凡间，成为一个凡人。

　　即便后来张肃因此去地府受罚九百年，也无济于事，张孚陵不在乎这孽障在地府过的什么日子，他只知道，张肃该死。

　　他早该把他杀了！

　　*
　　可这位，又能杀吗？

　　张肃虽然法术没了，但也不是任人鱼肉的，他察觉到身后杀意，身一转，飞身跃开——避开刺来的利剑。

　　看来李重九当年教他武艺，还是有作用的。

　　人的动作在水里会变得迟缓，张肃才后退几丈，张孚陵便持剑而来，削向他的面门——

　　张肃身上没有一把利刃，他太仰仗自己的法术了，所以在面对张孚陵的攻势时，只能避，不能攻。

　　心中烦闷。

　　张孚陵却痛快，他看着狼狈的张肃，小施法力，将他困住，提剑而来。

　　水里很安静，两人的衣衫和头发都漂浮着，张肃看着他指向自己的剑：“如果有第三次......”

　　“生死簿上已经没有你的名字，你不可能会再转世。”

　　张孚陵说完，果断将剑刺过去——

　　张肃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一生里遇到过无数险境，本来也只是个凡人，以凡人之躯，硬生生在地府的十八地狱里待了几百年，非同寻常。

　　所以张孚陵这一剑，不会刺中张肃！

　　他索性丢了手中的剑，改用法术将张肃除去，这时，龄玉出现了——

　　不知道她如何从栗子林的幻境里出来，十几丈的虚空中出现她的身影，张孚陵和张肃立马察觉，愣住。前者好像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行径，霎那间消失在水里，张肃则立刻游向龄玉。

　　可他忽然又看不见了，只有龄玉出现的那一刻水里是有光的，甚至他开始体力不支，意识在迅速离去。

　　“张肃！”听到小玉的声音。

　　打起精神游过去。

　　在来到她面前那一刻彻底没了力气，倒在她身上。

　　龄玉接住他。

　　她一开始看到对方，心里是惊喜的，但发现张肃情况不对后便着急起来。

　　“得赶紧离开这里。”

　　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龄玉抱着他奋力往上游。

　　仿佛是因为张孚陵已经离开了，他对龄玉的桎梏消失，龄玉得以游向水面，拖着一个人从水里冒出头来。

　　月光如华，夜色里，她发现自己不但离开幻境，还走出了蒋府。

　　现在是在月红亭前面的那条河里。

　　河水平静，他们身处的地方不怎么深。

　　龄玉头发凌乱，偏头看向身边的张肃：“你还好吗？”

　　“嗯......”张肃也从水里喘过气来，轻轻应了一声，面色发白。

　　“能走回去吗？我们先上岸。”她抱着他的腰往岸上走。

　　接着站在月光里，看到自己湿淋淋的身体，羞赧和不自在这两种情绪终于找上门来。

　　但张肃如今神智不清，龄玉哪还有闲心去在意这个，她有一瞬间松开挽住张肃的腰的手，心眼很多的小狗立刻闷哼一声，缠上来，抱住她，“小玉......”

　　龄玉没有推开他，说：“余姐姐和李师傅他们呢？”

　　“不知道。”

　　“我们走回城，估计要半个时辰，你能撑住吗？”

　　“可以的......”

　　他卖乖似的，蹭了蹭她的脖子。

　　龄玉想说不要弄湿自己的衣裳，但又想到自己本来就湿透了，把他推开的借口便没了，有些不知所措的，败下阵来，和他艰难走回去。

　　到了城里，坐上马车，龄玉身上是没有银子的，下了马车，被马夫讨要银子才想起来这件事。

　　所以只好一只手扶住晕过去的张肃，一只手从他身上慢慢摸出银两。

　　龄玉心想英雄救美，她这次能脱险全靠自己，甚至还是她救的张肃。

　　“难道是因为我不是美人？”自言自语。

　　张肃的声音响起：“小玉是绝世大美人。”

　　他真是个会找时机的，明明此时闭着眼睛，却好像梦呓似的，翘着嘴角回答她的话。

　　龄玉侧过头，当作没听到。

　　*
　　太晚了，医馆已经关门。

　　第二天龄玉和思盈去找大夫。

　　龄玉本来没打算叫上她，是思盈起来后推开房门，看到穿戴齐整要出去的龄玉，问对方要去哪里，才知道是姑爷病了，现在还没醒过来，龄玉要去找大夫。

　　思盈对龄玉为了张肃而出门，不让她，或者府里其他下人帮忙感到了惊讶。

　　但她没有询问龄玉。

　　她看出对方脸上的着急了，不会不识相的提起这事。

　　到了医馆，请大夫和她们一起回府，为张肃诊治后，余灯影也来了。

　　她好像是有什么想和龄玉说，但碍于思盈在，忍住了。

　　后来找到机会——

　　余灯影说：“少夫人，你昨天是掉进洛河里了吗？”

　　龄玉说：“嗯。对不起......张肃好像是因为想救我，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她一向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知道余灯影以前是照顾张肃的人，向她表达了歉意。

　　余灯影一愣，连连向她摆手：“不用这样！少夫人，我只是想来看看二少爷，不是你的错，是二少爷本来就不能碰水，他自己也知道。”

　　“不能碰水？”龄玉面露诧异。

　　“对，二少爷以前有一次和夫人、老爷他们到宫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掉进一个湖里，被人发现时已经昏迷了。后来过去很久才醒过来。”

　　“少夫人放心，我想二少爷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很快会醒过来。”

　　余灯影温声说着，龄玉有些不自在，扫了眼几丈外关着的房门，“他为什么不能碰水？”

　　“不知道，算命先生说水对他来说是很凶的东西。”

　　龄玉讶然，点了点头。

　　却见余灯影笑说：“我其实是不信的，命这种东西，向来由心而变，千变万化。”

　　*
　　是吗？

　　龄玉不知道为什么余灯影要这样说，她坐在院子里，盛开的蓝花楹下，脚底下数不尽的紫色碎花。

　　从屋里拿出一本书，低头看着。

　　张肃病倒后，好像她耳边清净许多，平时这人会缠着自己说个不停。

　　“还说要和我到街上去，要去江南......”龄玉翻一页书，兀自喃喃，摇摇头。

　　思盈在这时来到她身边，手里亦拿了本书。

　　“小姐......”

　　“怎么了？”

　　“这本《洛水情缘》是你的吗？还是姑爷的？”

　　她将手里的书递到龄玉面前，只见这书好像在水里泡过，皱巴巴的。

　　龄玉眉头一跳，不动声色地问：“这书有什么不对吗？”

　　“我昨天无意间在院子里看到它，翻了翻后发现它后面写的故事内容，和我前几天在街上买的完全不一样......”

　　思盈在龄玉对面坐下，“它写到一个叫蒋瑞的人出现了，横刀夺爱一样将唐宁生从他爱的那个人手里抢走。我甚至.....在书里找不到唐宁生和那个女子曾经相爱的段落，明明我和你在外面买的那本洛水情缘不是这样的......”

　　“到最后，甚至女子和唐宁生的兄长成亲了，那个叫蒋瑞的还拉着唐宁生在他们大婚那一夜殉情了。”

　　思盈愤愤不平。

　　“即便洛水情缘在原作者那里没被写完，但后来续写的人写的也很合理，他写女子坚定不移地选择唐宁生，和他一起离开唐府！”

　　龄玉说：“离开？为什么要离开唐府？”

　　“因为......唐府的人都支持兄长和女子在一起，想要撮合他们。”

　　但他们之前不也看到唐宁生和女子的相处了吗？龄玉心想。

　　思盈说：“富家子弟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抛下所有荣华富贵，是很打动人的。”

　　龄玉说：“我理解。”

　　不过他们之后会因为生活的改变而争吵吗，唐宁生这个世家子弟习惯普通的日子吗？

　　龄玉忽然想起蒋瑞，想到他脱离蒋家后，因为柴米油盐而被迫让人改变自己笔下故事的结局，在死后也依然看不开。

　　怎么说，龄玉不知道是蒋瑞这种写作者太执拗了，才会把自己折腾到这个地步，还是他对自己的一生并不后悔，甚至最后如愿以偿。

　　龄玉还是觉得殉情这事很荒谬。

　　不过——

　　现世里，他所想要的《洛水情缘》还是被记录下来了啊.......

　　龄玉看着思盈——她还在生气，说：“小姐你看这本《洛水情缘》了吗？这故事好莫名其妙，你在哪里买的，是不是被人给骗了！”

　　龄玉浅浅一笑，“我看了，也不觉得有多好，他们其实可以活下来的。”

　　“对啊！和和美美的不好吗！”

　　因果循环般——思盈说，“我还是喜欢大团圆结局的话本子，就是要两个有情人长厢厮守，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