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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赏月 ...

  •   从礼苑回家的一路上,孟镝在问爹是不是知道了长老们的追责,孟然摇头只说爹不在家,听娘安排。

      袁四娘守在门前有些瞌睡,看见兄弟二人,立即清醒,问他们要不要吃些宵夜。

      孟镝摇头说不饿,他向堂屋的方向张望,看见窗户漆黑一片,“娘,爹还没回来?”

      四娘整理一下鬓角,“你爹今晚留宿驿站,明早才能回来。”

      孟镝伸着懒腰打起哈欠,“明晚可是月满,家家户户团圆,爹千万要回来啊。”月光透过梧桐洒下斑驳的银光。

      四娘见孟镝腰间的衣扣开了一只,俯身帮他系上,“放心吧,你明天起床就能见到你爹。”

      “喝药了没有?”四娘问道。

      孟镝星目低垂,一脸无奈,“师父已经把药带到了礼苑,我哪里逃得掉啊。”

      四娘轻抚孟镝的额头,“没有饴糖?喝药太苦吧。”

      孟然笑道,“我带着饴糖呢。”

      四娘点头,“那就好。”

      孟镝觉得疲倦,跟四娘请了晚安,便往自己的东厢房走。

      四娘拉着孟然问道,“长老们没再回去吧?先生怎么说?”

      “长老们听了先生的发落都散去了。先生罚他跪了一阵儿,我去找师父一起求情了。”

      四娘恍然,抬起纤细的手指揉了揉疲倦的双眸,眼角几根皱纹分明,“这事明天别跟你爹说。”

      孟然轻笑一声,“娘,你不必担心。若是我把祠堂门给撞了,爹或许还责骂几句,孟镝遇见这事儿,赶上爹留在家,求情定是比师父去得还急。”

      四娘莞尔,抬手整理了一下孟然的衣领,“回去休息吧。”

      “好的,娘,您也早点休息。”

      月满之夜,既是团圆佳节,也是萧国朝贺。十四年前,萧国正值月满立下国号,从此,这一天便是举国共庆,饮酒赏月的双喜佳节。

      孟镝一早就被窗外的青鸟吵醒,他推门出来,青鸟一哄而散。朝阳在长天泛着微红,此时天气微凉,清风拂过,孟镝不禁打了喷嚏。四娘放下手里的酒酿,拎起一件灰色长袍披在孟镝身上,“小心着凉。”

      孟镝不以为意,抬手蹭着高挺的鼻梁,“娘,我的寒病早就好了,你别这么担心。”

      四娘将长袍的衣带系好,“你的寒病好没好,你说了不算,要你师父把脉之后才能定夺。”

      孟谦迈步进门,身形挺拔,器宇轩昂,剑眉下目光炯炯。他身着褐色官服,身前银丝绣着白鹤,身后金丝绣着鸿雁,腰间那把青剑格外显眼。

      孟镝急忙俯身施礼,“爹,月满吉祥。”

      四娘回头望见夫君一并行礼,“大人,月满吉祥。”

      孟谦摘下腰间青剑,悬于堂屋门前,走过来扶起夫人,扶起孟镝,笑容温暖,“月满吉祥。”眉眼间流露的尽是慈祥,丝毫不见武官的凌厉。

      “孟然呢?”孟谦四处寻找儿子。

      “他早上出去挑水了。”四娘回道,“大人一路辛苦,先换衣服吧。”

      孟谦随四娘回到堂屋。

      孟镝仰头望了望蓝天,默默坐在台阶上发呆。爹娘一直勤俭,家里连个佣人都没有。因他自幼得了寒病,爹娘对他宠爱有加,从来不让他干活,挑水劈柴都是哥哥一人承担。他的第一缕记忆就是汤药。四娘抱着他坐在藤椅中摇晃,哥哥举着饴糖守在旁边,四娘哄着他喂下一口汤药,摇几下藤椅,喂第二口,再摇几下,一碗汤药喝完,四娘和哥哥满身是汗。若是爹在家,便会拎着大蒲扇给他扇风。饴糖和汤药,与他朝夕相伴,变成生活的一部分。而娘亲的慈爱,兄长的呵护,还有父亲的关切也为这似水年华填满温馨。那种温馨直至多年后想起,都让他不自觉泪流。他终日里追问师父自己的寒病是不是好了,并非急于摆脱汤药,而是想着能为家人分担劳务。

      孟谦换了一身长袍走出堂屋,恰逢孟然拎着两桶水进门,“爹回来了,月满吉祥。”

      孟谦微笑点头。四娘走过来扶起孟镝,“别坐台阶上。”

      “娘,我的寒病已经好了。我能随爹习武骑马,就应该可以挑水劈柴。”孟镝说道。

      四娘欣慰,“好了好了知道了,娘也盼望你的寒病好起来。走吧,吃饭了,有你最喜欢的核桃糕和椰子粥。”

      孟镝听后,明眸盛满欢喜,急忙起身随四娘而去。

      月圆之夜,众生欢喜。夜空明朗,清风怡人。

      花前月下,家家欢声笑语,户户酒香飘摇。四娘酿造许久的栀子酒今日得以面世,借着好月色,百花香,她颇有仪式感地挑起铺在坛子上的红纱布,起开酒坛,酒香扑鼻。孟镝虽然滴酒未沾于口中,却犹如醉酒一般力大无穷,直接扛起酒缸搬到庭院中央,吓了四娘一跳,“小心抻到筋骨。”

      孟谦的丹凤明眸盛满爱意,他轻轻扶着四娘的肩膀,“你这栀子酒天下无双啊,哪家哪户还有此等佳酿。”

      四娘笑意盈盈,踩着梧桐树下的星光,提起修长的褐色酒勺盛酒。

      孟镝星目炯炯盯着酒坛,孟然也移不开眼睛,他们小时候只是喝些四娘做的果茶解馋,可看见栀子酒总抱着无限期待。今夜四娘见状请示夫君。孟谦微微点头,“你们也大了,爹准你们喝一次酒。”

      一杯饮尽,味蕾舒展;二杯饮尽,醇馥幽郁;三杯饮尽,羽化成仙。

      孟镝好似看见了灵儿,灵儿双眸如水,美目流转,头上戴着玉钗,嘴上噙着丹朱,一袭红艳罗裙飘着雪白裙带。他想牵起灵儿的手,翻身上马风驰电掣,飞向月宫,痛饮栀子酒。广寒宫里仙雾缭绕,有一只玉兔,纯白如雪,可爱灵动,他急忙唤着灵儿的名字。

      孟镝猛然睁眼,师父正在把脉。灵儿那水汪汪的眼睛正望着他,孟镝咽了咽口水,方知大梦一场,“师父……”

      四娘和孟谦一并走上前问道,“陆师父,他没事吧?”

      陆云乾摇头,“没事儿,就是有点醉酒而已。你们切记,汤药不能与酒同饮。”

      四娘后怕,责怪自己大意,想着孟镝寒病渐好,趁着月满尝一口佳酿解馋,却不想他抱着酒杯豪饮,拉也拉不住。

      “多谢陆师傅,从今以后再不让他喝酒。”四娘说得笃定,今夜悬着的心终于落定。

      孟镝方才头晕目眩,一听不许饮酒,如醍醐灌顶,心明眼亮,“娘,师父都说我没事儿,我为什么不能饮酒啊?”

      “你没听你师父说嘛,汤药不能与酒同饮,今天是我疏忽了。”四娘责怪道,“也是你这孩子贪杯,怎么就喝了那么多。”

      孟谦轻笑几声,“算了,月满佳节,多饮几杯酒也无妨。”

      孟镝撅着嘴,满心委屈,“师父,我的寒病已经好了。真得好了。我可以不用再喝药了。”

      陆云乾笑道,“寒气还剩几分,药还是得喝……”

      孟镝唉声叹气,一脸颓丧。四娘和孟谦送陆云乾出门,“劳烦陆师父,月满吉祥。”

      陆云乾回礼,“不必客气,月满佳节,理应登门拜访孟大人和夫人。”

      灵儿轻轻拍了一下孟镝的手,纤细的手指带着宜人的温度,孟镝更为清醒

      “只剩几分寒气,说明你就快痊愈了。”灵儿宽慰,她相信孟镝一定痊愈,她每年春节都去青山顶上的清水岩庙烧香拜佛,祈祷孟镝康复。那是一种愉快的寄托,当她亲眼望见孟镝剑指苍穹的英姿,她相信她的祷告应验了。这样天赋异禀的习武少年定是能战胜一切病灶。

      孟镝望着灵儿,想起方才那广寒宫里的梦,不禁出神。灵儿果真穿着这件红艳罗裙,头戴玉钗。他不知灵儿是否也做了同样的梦,那只玉兔纯白如雪,活蹦乱跳,不知灵儿到底看见没有。

      灵儿小声同他讲道,“明日南郡城里有大集市,今年一定要去逛逛。”想起去年的南郡大集因为生病错过,灵儿仍旧感到遗憾。孟镝拍着胸脯承诺,“放心,明日定是整装待发,我也等了整整一年,和你一样迫不及待。”

      灵儿无限神往,只恨今宵漫长,她搓了搓手,”据说那集市应有尽有,吃的、喝的、玩的……”

      “明天早上我便去接你。”他冲着灵儿眨眼,星目灵动,“暗号不变。”

      “一言为定!”

      “灵儿,快来同孟大人和四娘道别。”爹在喊她,她急忙起身,冲孟镝挥手道别。

      “灵儿,明天,我先请你尝一口栀子酒。”孟镝喊了一声,睡意全无。他望着晴朗月色期盼朝阳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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