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小心那个梦魇玩家[无限]》曲薏米

9、58号隧道（四）

　　额头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蒋炽阳颤抖着想要回头去看，但自己脖子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勒住，压迫感如影随形，根本无法转动。

　　“大家不要告诉他……”

　　又是一阵异动，身后那东西好像又移动了一下，那种被人盯着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了，蒋炽阳紧绷的肩膀稍稍松懈。

　　但还没松下一口气，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平刘海嘴唇哆嗦着慢慢转身，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浑身颤抖爆出一声尖叫。

　　于此同时，广播里的儿歌也随之转了调子，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怀好意，“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快点快点，抓，住，他……”

　　平刘海还瘫在地上不住颤抖，凌玉脖颈上青筋根根隆起不断抽动，想要挣脱束缚但根本动弹不得，广播里的儿歌还在继续着，“快点快点，抓，住，他……”

　　“跑！！”

　　是凌玉！凌玉咬了舌尖，唇间的铁锈味为她争取了短暂的清明，凌玉趁着这点机会，撕着喉咙，拼命从喉咙里大喊：“跑！！”

　　平刘海这才反应过来，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开始追着什么东西狂奔。

　　蒋炽阳动弹不得，衬衫被冷汗浸湿，潮乎乎地黏在身上，只能尽力用目光追着平刘海。

　　“快点快点，抓，住，它”

　　平刘海手里攥着浸满血的手绢，一边跑，一边伸长胳膊去够身前什么东西，越跑越快，眼看马上就要跑回自己原先的位置。

　　“啪——”

　　平刘海被什么东西绊倒，重重摔在地上，神情狼狈表情惊恐。

　　平刘海囫囵爬起来追着什么东西狂奔，孩童银铃般顽皮的笑声在蒋炽阳耳后响起，“咯咯咯，抓不住我，抓不住我……”

　　“快，点，快，点，抓，住，他”

　　铁皮喇叭像是坏了一样，吱呀吱呀，一字一顿。

　　眨眼间，平刘海就跑回了自己身后，蒋炽阳看不到情况，只能竖起耳朵拼命听着。

　　“咯咯，抓不住我，那你就去死吧！！”

　　“噗通——”

　　蒋炽阳心头一颤，他没法回头去看，不知发生了什么。

　　风声消失了，广播里的儿歌也停了下来。

　　周遭骤然安静下来。

　　滚落的冷汗被风一吹，凉意直达心底，叫人发毛。

　　静，太静了。

　　蒋炽阳看不见，但坐在对面的凌玉等人看的清清楚楚，眨眼的功夫，平刘海就像是个被抽掉发条的玩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没了生息。

　　一群人盘坐在地上依旧动弹不得，蒋炽阳看不到平刘海，但也从对面人的表情里猜出了七七八八。

　　蒋炽阳微微阖上眼，转动着干涩的眼球，身后的平刘海“噗通”一声后就再没了声响，恐怕，凶多吉少。

　　压着的双腿已经开始发麻，酸胀感顺着脚底不断向上爬。

　　恐惧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心脏蜷缩起来，蒋炽阳脸色煞白，嘴角的肌肉不断抽动。

　　“滋滋滋——”

　　广播吱呀吱呀又响了起来，“她没有抓住我，嘻嘻，我赢啦！好开心，好开心！！”

　　“没有抓住我的人…就只能把命留下来陪我们啦——”说话的语调被拉得很长，阴侧侧的诡异。

　　还是那个甜美的童声，它兴奋不已，在广播里咯咯地笑着。

　　可下一秒语气又忽地沮丧起来，“呜呜，下一个丢手绢的人死掉了，游戏不能继续了……”语气充满遗憾，可蒋炽阳却从这遗憾中听出一丝幸灾乐祸。

　　“死掉了，死掉了，死掉了——”广播那头沙沙作响，像是有一群人在窃窃私语。

　　“可我们还没有玩够呢！”

　　“咯吱——”指甲划过玻璃的声音，顺着广播，一下一下刮擦着耳膜。

　　“没玩够，没玩够！！！”

　　像是回答一样，广播先是一阵嘈杂，像是一群小鬼在广播后激烈地讨论着，而后逐渐凝出一个声音，“还要玩！这次玩三个字，要玩三个字！”

　　几人依旧被压制着动弹不得，转动眼球互相对视，显然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重温自己儿时的游戏。而后便是一喜，这个游戏的规则实在是对他们太有利了——

　　在一定的活动范围内，选出一个玩家扮演“鬼”负责抓人，其他玩家开始四散奔跑。

　　在“鬼”快要抓住自己时，任意喊出一个三字词语，“鬼”就不能抓这个玩家了，但喊出三字词语的玩家也必须定在原地，等待其他玩家通过触碰来“救活”自己。

　　除非一个玩家没有在被“鬼”抓住之前说出三个字，才会替代“鬼”成为新一任的鬼，“鬼”也恢复了平民身份。

　　“鬼”可以不断替换，只有所有玩家都被定住，游戏才真正宣告结束。

　　那么他们只要保证有一人不失去行动力，他们就必然会赢。

　　可这破游戏会这么好心吗？蒋炽阳在心里默默打了个问号。

　　特情处几人对视一眼，一行人配合默契，仅仅只是眼神交汇就已经完成了交流。

　　而后又调转视线，一齐看向对面的光头胖男等人。

　　钱多多卖力地对着蒋炽阳挤眉弄眼，想要努力通过他那双大眼向蒋炽阳等人传达出“一会你先这样，然后那样，最后在这样这样”的内容。

　　旁边的光头胖男和西装男一脸了然，甚至还跟钱多多交换了一下眼神。

　　蒋炽阳盯着钱多多一脸费解，他从刚刚那一番表演中只能看出来钱多多在扮猴，还是有点尿急的那种。

　　“吱——”

　　刺耳的电流声打断蒋炽阳的思路，广播中的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停了下来，一阵儿歌随之响起。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箩筐，清晨光着小脚丫，走遍树林和山岗……”

　　“哈……”加在身上的压制瞬间消失，在地上坐了许久，蒋炽阳的腿已经压麻了，但自己根本不敢耽误，撑着地面挣扎着站起来。

　　从脚尖到脚掌再到整条小腿，一阵阵的麻酥顺着筋向上传，又麻又疼，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使不出力气。

　　“嘎嘣嘎嘣”，身后一阵异响，骨节摩擦的声音。

　　是平刘海……蒋炽阳强忍着麻意，缓缓转过头，却看到那平刘海扭着骨头，一点一点从地上站起来。

　　脚腕、小腿…而后支起大腿，再是腰，胸部，最后嘣得一声，耷拉着的头颅被嘎嘣掰正。

　　“她采的蘑菇最多，多得像那星星数不清，她采的蘑菇最大，大得像那小伞装满筐……”

　　平刘海脸色煞白，瞪着眼睛头发结成一缕一缕，歪着头，见蒋炽阳在看她，平刘海咧嘴露出一个巨大的微笑，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喉咙里含糊不清咕哝着两个字，“蘑菇，蘑菇。”

　　“赶快背到集市上，换上一把小镰刀……”

　　露出的牙缝里不断渗出丝丝血迹，混着唾液涎在嘴边，平刘海保持着这个渗人的微笑死死盯着蒋炽阳，而后忽然从身后抽出一把刀。

　　就算自己没看见平刘海死亡的过程，眼前这副模样的平刘海也绝对已经不是人了！

　　平刘海咧嘴笑着，提着刀一步一步逼近蒋炽阳，蒋炽阳瞳孔一缩，木住的腿此时也缓了过来。

　　蒋炽阳向后倒退几步，转身开始奔跑。

　　见蒋炽阳的速度快起来，平刘海也一瞬间提了速，姿势扭曲但跑动的速度奇快，好像之前慢吞吞的挪动只是为了重新适应这幅身体。

　　对面坐的稍远一些的特情处观察员们早就翻身坐起，傅羿将凌玉护在身后，反手从背后箭袋抽出一只箭，迅速弯弓搭箭，瞄准平刘海嗖得射出一箭。

　　西装男人也从兜里掏出一把蝴蝶|刀，呼呼有声，在手上甩出了花。

　　“嗖——”

　　傅羿箭法很准，箭正中当胸，穿透平刘海的心脏。

　　紧接着又飞速射出几箭，其中一箭正中前额，平刘海颅骨劈裂，白花花的脑浆混着红红的血，淅淅沥沥顺着头发往下淌。

　　箭身贯穿头颅，像是烧烤架上滴着油的活珠子。

　　平刘海只在箭身的作用下向后趔趄了一下，像是不会疼一样，抬手攥住箭羽，从额前直接掰断，移动速度丝毫不减。

　　“谁不知这山里的蘑菇香，她却不肯尝一尝……”

　　“膝盖！”西装男人身手了得，奔跑途中尚有余力审视平刘海的弱点。

　　“嗯！”凌玉砰砰两枪，打在平刘海两只膝盖上，平刘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没了生息。

　　冷冽的风从隧道呼呼刮过，剧烈跑动让蒋炽阳浑身都蒸出热气。

　　没等众人稍松一口气，那扑倒在地上的平刘海又扭动着爬起来，用碎裂的膝盖骨在地上爬行，断掉的两截小腿被一点皮肉连着，耷拉在身后拖出长长一道血痕。

　　广播里的儿歌节奏愈发欢快起来，“噻箩箩哩噻箩箩哩噻，噻箩箩箩，噻箩箩箩哩噻……”

　　只剩半个的头颅摇晃着，血糊了满脸，脸上依旧是大大的微笑，脑浆不断从碎掉的脑壳里溢出来，血混着脑浆顺着微笑的弧度淌进平刘海嘴里。

　　很快，平刘海像是熟悉了用膝盖跪行的方式，又或是被广播里欢快的歌声催动，摇晃着身子手脚并用越爬越快。

　　平刘海扭曲着不断逼近众人，几乎每次眨眼都贴近一截。

　　空气中充满浓稠的血腥味，腥臭味顺着隧道弥漫开，又被风吹着送到鼻间。

　　一行人一边攻击一边后退，凌玉在傅羿肩膀单手支撑，腰上使力凌空踏在隧道壁上，瞄准平刘海不断开枪。

　　平刘海几乎被打成筛子，身上处处是血淋淋的窟窿，肚皮也被打穿，肠子顺着破碎的肚皮流出来，稀稀拉拉拖在腿上。

　　又是一枪，打在平刘海的大腿骨上，平刘海倒在地上痉挛，又抽搐着想要爬起来。

　　这次整个腿骨都碎掉了，平刘海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站起来，断腿拖在身后，开始用两只胳膊支着自己向前爬。

　　没向前几步，像是觉得那断腿碍事，平刘海猛地停下来，扭过身，身体以一种人类无法达到的角度折下去，埋在自己的腿间咔哧咔哧的啃咬，发出令人胆寒的咀嚼声。

　　那条断腿本就只有一点皮肉连着，没几下一条腿就被啃断，平刘海毫不怜惜，将断腿远远抛在地上又去啃另一条。

　　“噻箩箩哩噻箩箩哩噻，噻箩箩箩，噻箩箩箩哩噻……”

　　广播像坏掉了一样反反反复复播着这一句，节奏欢快又嘈杂，音调拖得很长，有股说不出的诡异。

　　“怎么办？”钱多多汗毛起立，扭头去看其他人，头还没完全扭过去，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钱多多就像个早上起来落枕了的人，偏着头以一个滑稽的姿势定在原地。

　　平刘海终于啃断了最后一条腿，抬起头，大大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一对眼珠瞪得极大，齿缝间挂着碎肉，血沫顺着嘴角向下淌，瘆人无比。

　　“咯咯……”

　　没了断腿的拖累，平刘海速度一下快起来，两条胳膊支着身体，顺着洞壁爬上隧道侧壁。

　　平刘海原本在追一身肥膘落在最后的光头，见钱多多定在原地，反而像是锁定了目标，直直冲着钱多多而来。

　　钱多多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呼吸急促，脑袋嗡嗡作响，那平刘海扭动着离自己越来越近。

　　不是说好了喊了三个字“鬼”就不能伤害玩家了吗，这平刘海怎么还向着自己来了？！

　　钱多多动弹不得，眼看平刘海嘴边唾沫和血牵着丝，带着一阵腥风自己越来越近。

　　要完，钱多多绝望地闭上眼睛。

　　齐天一直跑在钱多多身前两步，跑着跑着突然觉着身后没了动静，回头一看，见钱多多被定在原地，而平刘海直接绕开跑得最慢的光头，向着钱多多扑过来。

　　齐天瞳孔一缩，向钱多多伸出手同时大喊：“钱多多！”

　　话音未落，齐天就发现自己也动不了了，保持着单手向前抓取的姿势定在原地。

　　齐天胸腔起伏急促的喘息着，鼻翼一张一翕，关心则乱，“钱多多”也是个三字词语啊！

　　钱多多瞪着齐天欲哭无泪，齐天这个蠢货就不能靠谱点吗？！这下好了，俩人都定这了。

　　光头胖男见两人被定在原地，愣了一下抓住机会直接绕开钱多多齐天两人，将平刘海远远甩开，向前跑去。

　　妈的，见死不救。

　　齐天恨得牙痒痒，他要是能活着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光头削一顿。

　　“噻箩箩哩噻箩箩哩噻，噻箩箩箩，噻箩箩箩哩噻……”

　　广播还在响着，奔跑中的蒋炽阳猛地觉出不对——

　　记忆中喊了三个字之后“鬼”就不能再伤害玩家，但现在看，平刘海之前只是漫无目的抓捕，现在反倒像是锁定了目标！！

　　蒋炽阳闭了闭眼睛，咬牙停住后退的步子，转身向后猛冲，许久没有这样高强度的运动，冷空气灌进气道，双肺撕裂般的疼。

　　凌玉显然也意识到不对，顿住脚步，扭过头冲着平刘海飞奔。长靴踏在隧道壁上，子弹不断从枪膛发射出来，弹壳叮叮当当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眼下这种情况，他根本不敢去赌！

　　蒋炽阳扑向离自己最近的齐天，狠狠拍在齐天背上，齐天像是被解冻了一样，瞬间活动起来。

　　蒋炽阳一喜，有戏！

　　身后的光头胖男一路嚎叫，也顾不上什么跑散不跑散了，埋头拼命地跑。

　　没跑出多远，砰得一声，光头像是撞在了什么东西上，一下向后跌坐在地上。

　　没有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