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雪里开花》关山鹤

11、第十一章

　　金福楼是东黎市一家百年老字号，在老一辈人心里是重要场合会选择去的地方。

　　温祁安倒是第一次来，他们家没那么多讲究，家人在一起比在哪里更重要。

　　司珩带着温祁安来到了名叫梨花园的包厢前，推门而入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他们目光齐齐看向门口，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不同。

　　原本还在说话的林嘉裕，在看到她时足足静默了几秒。

　　林邵坐在主位上发话：“坐吧。”

　　刚好还有两个并排的空座，苏桐在看到温祁安来了之后，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热切，她主动起身安排温祁安落座。

　　林嘉裕疑惑：“小叔怎么带着温祁安来了？”

　　“司珩和岁岁结婚了，怎么不能来？”苏桐道。

　　“啊？”林嘉裕的脸上有明显的裂痕，至于他的内心活动如何，温祁安不甚关心，她伸出细白的手，端起热茶喝了一口。

　　“就你能结婚吗？”苏桐有些影射的意味在里面。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嘉裕说。

　　餐桌上，主要还是苏桐在维持话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虽然今天的主角是林嘉裕和徐庆诗，但苏桐对他们礼貌有余，点到为止。

　　徐庆诗第一次和林家人见面，对他们性格的判断也仅仅是从林嘉裕口中得知，今天见了之后才发现真的不太一样。

　　-

　　温祁安一个人去了不远处的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在门口等着的林嘉裕。

　　她抬眼随意一瞥，知道他可能是在等自己，却没有在他面前停留。

　　“等等。”林嘉裕叫住了她。

　　温祁安停下脚步，“有事？”

　　“你是故意的吗？”

　　他这话说得不明不白，温祁安轻笑了一下，她是故意的，但她偏不如他所想。

　　“你不要太自以为是。”

　　林嘉裕有片刻的怔愕，“小叔他不适合你。”

　　“难道你适合我？”温祁安紧抿着唇线。

　　林嘉裕从未见过温祁安这样强势的一面，在他印象中，她一直乖巧地像一只小兔子。

　　“那你是真喜欢小叔？”他难以置信地往温祁安这边走了几步。

　　温祁安眼皮上挑，嘴角的笑意淡了些，“是不是，和你有关吗？”

　　林嘉裕绷着脸不悦，他原本也是好心来劝说，不想她因为他而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既然她的态度是这样，那他的关心就很多余了。

　　“别在我小叔身上浪费时间，他远比你想象的样子复杂。”

　　司珩的成长经历他多少见证过一些，他对这个雷厉风行的小叔心里有敬，也有几分畏。而且，自他懂得感情上那些事后，好像从未见过小叔身边有女人，对他而言事业似乎比家人还重要，所以一直在国外多年未回。

　　温祁安原本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口气，这会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一声，转身对他说道：“你比我更了解我的枕边人？”

　　说完她扭身就要走，不料正好撞上了从旁边经过的餐车，遮盖菜肴的银色盖子掉落，发出哐啷一声。

　　温祁安也由于重心不稳，着急想抓住什么来扶稳身子，她双手去拉餐车，滚动的轮子将她向后一带，反而让她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巨大的惊吓和臀部的疼痛感，让她眼里盈满泪水。

　　一直在黑暗中的司珩，在看到这一幕后赶紧走了出来。他长腿一跨，单膝跪在温祁安面前，查看她的情况。

　　温祁安见他来了，一头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攥住他的衣服，“你来了……”

　　她的语气娇柔，又带着哭腔，像是受了好大的委屈。

　　同时，她还说了一句：“别怪他，我没事。”

　　林嘉裕停住了想要上前的手，一脸疑惑，什么？

　　直到他看到司珩寒凉的目光，眉梢一挑，小叔应该不至于误会他吧，怎么说他们都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亲人，会站在他这边吧？

　　司珩眼眸中聚满了怒意，哪怕知道她是演的，可是在看到她摔倒，在看到她的眼泪之后，他还是有强烈地想要揍他的冲动。

　　司珩一边手搂紧了温祁安的肩膀，另一边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心，像是宣示主权。

　　“林嘉裕，过来和婶婶道歉。”

　　林嘉裕心道：我冤枉啊。

　　她的指尖能感受到男人指腹的干燥温热，其实温祁安的心里也有很多不确定。

　　林嘉裕面露犹豫，如细蚊般说了“对不起”三个字。

　　至于婶婶，没叫。
　　印象中，他从来是叫自己的大名。

　　这时，屋里的苏桐见几人长久没回也找了出来。她见到司珩冷声对林嘉裕说：“婶婶不叫吗？”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苏桐连忙上前，“是呢，嘉裕，岁岁现在是你婶婶了，之后别错了辈分。”

　　林嘉裕面色僵硬，只好勉为其难地开口：“婶婶，对不起。”

　　其实家里人对林嘉裕一年不回，多少是有怨气的，随之自然将这个怨气也转移到了徐庆诗的身上。

　　因此，整个晚上她都如坐针毡，略显尴尬。

　　一直到结束之前，她都很想和温祁安说说话，终于在准备回去的时候有了机会。

　　徐庆诗走到温祁安身边，说：“对不起。”

　　她这句对不起中包含了很多，有夺了她喜欢之人的歉意，有婚礼那天对她产生伤害的抱歉，还有因为他们而让她进医院急救的道歉。

　　温祁安：“是他选择了你，你无需道歉。”

　　徐庆诗：“能抱抱吗？”

　　温祁安有些出乎意料，她面容微凝，答：“嗯。”

　　拥抱的那一刻，两个女孩似乎达成了无声的和解。

　　温祁安的眼眶微红，竟有点想哭。
　　之前她有说过，她对徐庆诗讨厌不了，但也不会喜欢。

　　确实无法对这样一个性格直爽的女生生出讨厌的情绪，而喜欢上她们好像只是时间的问题。

　　-

　　在前往地下车库的路上，林邵问司珩：“你今晚回哪里。”

　　“郡南花园。”
　　是他住的地方。

　　“听说你最近工作有变动？”

　　“嗯，申请去了研究所。”

　　林邵叮嘱：“那之后的工作任务就会变得更繁重，记得平衡好事业和生活。”

　　“嗯。”司珩面色平静，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林邵又问旁边的温祁安：“岁岁呢，打算回哪边？”

　　司珩说了不回去，自己如果要回温家的话，就得和他们一个车了，而林嘉裕和徐庆诗今晚都会回林家，想想都挺可怕，还是算了。

　　她靠向司珩，牵住他的袖子说：“我和他一起。”

　　林邵点点头，本就该由司珩送。

　　不过温祁安还没想好要不要回温家，前面席间司珩说明早还有研讨会，如果送她回家，一来一回怕是要花费不少时间吧。

　　上车之后，司珩问：“不回温家？”

　　温祁安抿了抿唇，十分贴心地说道：“怕你要是送我就太累啦。”

　　“我有说要送你回去吗？”
　　司珩偏头，上了他这车，就是要跟他回家的。

　　温祁安：？
　　突然觉得他有点像诱拐小白兔的腹黑大尾巴狼。

　　温祁安上身倾向他，露出水灵灵的眼眸，“你不打算送我？”

　　她头发很长，柔顺又浓密，按理说该是称得莹白的脸更加小巧，可是她从小就被精心照顾，脸颊上这会还留了些没有褪去的婴儿肥，看着软乎乎的。

　　看着她凑过来的小脸，司珩忍不住上手，食指和中指交叠轻轻一掐，肉肉的触感，果然很软。

　　温祁安立刻缩了回来，手背贴着自己的脸揉了揉，语气娇噌，“你干嘛啊。”

　　“我看你这里好像有饭粒。”

　　怎么可能！
　　温祁安才不信，如果真的有，一路上怎么没人提醒她。

　　她眸色微动，直起上身身上双臂，“嘶，我看你这里好看也有点脏东西。”

　　由于空间狭小，她的动作伸展不开，差点栽到他的身上。司珩将她扶住，几次的肢体接触间两人似乎变得亲昵了些。

　　今晚的温祁安好像也和平常有些不同，感觉她更加打开自己了。

　　温祁安重新坐好后，系上安全带。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有了勇气，和司珩坦白道：“今天晚上在金福楼，林嘉裕没有推我，是我自己摔倒的，我就是也想让他尝尝那种不好受的滋味。”

　　“嗯。”司珩表情平静，像是已经知道，又像是并不在意。

　　温祁安又说：“和你结婚，我也是这个目的。”

　　“我知道。”

　　温祁安有些懵了，她难得直白表达自己的内心，司珩这样的反应是她没想到的。

　　“你会不会很失望，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你违法了吗？”
　　温祁安摇摇头。

　　“你违反道德了吗？”
　　好像也不算，她继续摇头。

　　“那为什么说自己不善良？”

　　温祁安的贝齿咬了咬唇瓣，她垂眸思考。

　　许是感觉到身旁盯着自己的眼神过于炙热，温祁安抬眸和他对视时有一瞬慌了神。

　　她随口问道：“明天你要上班吧。”
　　丝毫没有意识到，司珩前面已经说过了。

　　“我应该说过了。”

　　“是嘛。”温祁安微微欠身，羞赧道，“那我们现在是去你家吗？”

　　“这个也说过了。”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