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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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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岛明叶手里还握着刚得到的钥匙,跟在牛岛若利身后走进新家。
玄关与室内隔着一扇门框刷成豆绿色的玻璃门,走进去后左手边是开放式厨房,右边是客厅,摆了一整组豆绿色的科技布沙发,躲在燕麦色窗帘后的落地窗外是一方放着秋千架的小花园。不仅如此,所有家具都是不浓重的燕麦色和豆绿色。
再往上看,是两扇同样刷成了豆绿色的门。一间是卧室,在燕麦色的衣柜边上又添了一口豆绿色的衣柜;一间是书房,如今在靠近窗口能晒得到太阳的地方添了懒人沙发和一张圆形地毯。
一只白橙相间的加菲猫从角落里走出来,默不作声地抬头望着牛岛,橙色的绒毛沐浴在阳光下,尾端近乎在闪着金光。
“啊……”牛岛若利如梦初醒,似乎是才意识到猫的存在,弯腰将它从地上抱起来,朝明叶走近了一些,“它叫年糕,完全忘记和你提到了,抱歉。”
“没事没事,它好可爱,我很喜欢,为什么叫年糕呢?”明叶伸手揉加菲猫的脸,笑得两只眼睛都弯弯得眯了起来,“呜啊,你好可爱哦,名字都好可爱——”
牛岛若利直言不讳地说出取名的初衷:“因为觉得年糕好吃。”
可爱,是牛岛若利对满岛明叶的第一印象。
这位将感情都倾注在了排球上的职业选手对以外的一切似乎都有些迟钝,高中时的好朋友天童觉站在他身边目送两位同校的拉拉队女生谈笑着路过的时候,戳了戳他肌肉线条相当明显的上臂,说看啊,刚才路过的两个女生好可爱。
牛岛若利看了她们的背影一眼,点了点头说嗯,但并不算是认同天童的话。
可爱这词不太适合牛岛,被这么称呼好像也是四五岁的时候,他对于可爱的定义也相当模糊。刚开始养猫时队内经理来家里和他谈广告的事情,称赞一声加菲很是可爱,明明是只公猫,但猫从小到大都很黏人,被它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手掌心的时候,他会觉得很舒服,但脑海中不会浮现出可爱这个词。
他们是由家族安排的相亲认识的,推开和室门的时候,满岛明叶还在看着长廊之外发呆,精致小巧的侧脸轮廓融在了日光里,披散头发微微卷着,发尾是金褐色,穿了一条雾霾蓝色的长裙,和牛岛那日西服套装所打的领带颜色一样。
脸很小,体型也很小,喝茶的时候也是小口小口的啜。
然后牛岛脑海中浮现了那个词。
牛岛若利拜托同队伍的星海光来以及挚友天童觉同行。
在询问记录女方尺寸时,牛岛若利伸出自己的手,同导购小姐比量小指第一个关节和第二个关节之间的某处,于是她带着温柔的笑为他测量。
星海看着琳琅满目的戒指样式,拍了拍牛岛的背:“真不知道该吐槽你竟然会主动为她买戒指还是递交结婚届都三个月了才想起来这回事。”
天童说:“若利君就是这样的啦,不过竟然不声不响就结婚了,要不是上了热搜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呢。”
“抱歉,”牛岛说,“她说不需要任何仪式,毕竟我们的工作都很忙,而且当时还在准备巴黎这边的比赛……所以只是两家人吃了一餐饭。”
“真是笨蛋啊若·利·君——女孩子这个时候的不要就是要啦,”天童没什么形象地趴在展柜上,恨不得戳爆他的榆木脑袋,“若利君,明明都是28岁的成年男性了,稍微再多懂一点女人心啊。”
“同样也是单身28年的成年男性——”星海嘴上纯熟地补刀,眼睛却在玻璃展柜上梭巡,“奈绪酱的话,这个这个这个……啊还有这个也不错,果然漂亮的人戴什么都很合适。”
唯有这一点,牛岛能够肯定地做出评价:“是,明叶小姐很漂亮。”对方大概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姑娘,她的祖父是丹麦人,所以鼻梁很挺,但眼窝不是很深,鼻翼有一粒浅浅的痣,左嘴角也有,呈现最自然状态的时候嘴角有些下撇,仔细看眼角也些下垂,所以眉宇间看起来总是有些哀愁。
星海担忧地看了牛岛一眼。
天童担忧地看了牛岛一眼。
在导购小姐的帮助下挑选完婚戒和礼盒,天童觉邀请两人去家中小聚,冰箱里已经准备了能让两位职业选手饱餐一顿的食材,他在开放式厨房洗菜切菜的时候瞥了一眼液晶屏上由满岛明叶代言的美妆广告,虽然是全然陌生的法语,但自己的挚友牛岛若利此时此刻挺直脊背坐在沙发上,两腿大开,手就板正地放在膝盖上,认真地看着这条晚间剧场在过集时放送的广告。
见星海选手低着头耍手机,天童嘀嘀咕咕地说:“若利,真不明白你们到底有什么互相吸引对方的地方。”
那可是闪婚欸,牛岛选手该不会被骗了吧?!
“明叶小姐倒是说过很喜欢我。”牛岛仔细地回想,他的一切,包括但不限于脸、身材、声音、手她都很喜欢,原话似乎是这么说的,所以他们结婚了。
星海瞥了他一眼:“若利难道不喜欢她?”
见牛岛忽然沉默,星海选手只觉得头痛,原本还以为这位和影山选手的迟钝不相上下的排球狂人是忽然开窍突然结婚,现在看来这段婚姻还有许多值得令人考量的地方,比如——“我说你们不会是形婚吧?”
“形婚?”
“打个比方啊,”星海放下手机,坐直了身体,心想着回去了之后也得问问昔日队友影山飞雄的近况,省的被人给骗的裤衩都不剩,“你们俩工作都很忙,白天不见晚上说不定也不见。然后因为家里催婚或者家族联姻各种各样理由递交结婚届,但是你们并不相爱,也不同床共枕,只是在外人面前作夫妻的样子,这样的就叫形婚,明白了吗牛岛选手?”
“明白了,”牛岛选手点头,“但是我们有睡在一个房间里。”
天童:“噗。”
星海扶额:“重点不在那里吧。”
天童熟练地操控着锅具:“反正若利别被骗了就行,有一说一其实我更担心那位奈绪小姐如果真的喜欢若利这个木头脑袋会不会BA——KI——就心碎了。”他又忽然想是想到了什么,熄了火从柜子里拿出包装精致的礼盒递给牛岛若利:“若利,这是我为你们做的,放心吧都是你们运动员和模特能吃的类型,祝贺你们新婚快乐了。”
“谢谢,她很喜欢甜食。”
星海见牛岛若利接过手作巧克力时,脸上竟然隐隐有几丝笑意,直呼见鬼之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场婚姻或许没有他所担心的这么糟糕也说不定。
“小奈绪,到底怎么样呀,”化妆师白川饶有兴趣地询问时,手上还夹着两三根化妆笔给她补妆,“和‘日本重炮’结婚后的日子?”
“日本重炮?”明叶重复了一遍那个奇怪的称谓。
“就是那位能够满足你所有妄想的丈夫,你连这都不知道吗?”经纪人管野拉着衣架子衣服走过来,顺便回答她的问题,“有空去搜搜他的发球锦集,你就会开始忧虑晚上回家时手会不会被他掐断了。”
明叶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妆容有无不妥,伸手整理拍摄过后盘发上有些松散的发饰,“也太夸张了吧,而且什么叫‘满足我的所有妄想’……我又不是那种变态。”
“是是,”管野充满敷衍地应了两声,开始挑选下午拍摄时的服装,“我们又看脸又看身材有看手还必须得有一副低沉嗓音的奈绪小姐,您知道您的择偶标准把这几年合作过的当红男明星都刷了一遍了吗?不是手不好看就是声音不好听,你说现在哪儿还有人设十全十美的男人呀?”
“十全十美的男人不就在奈绪的结婚届上吗?除了奈绪喜欢的那四样,还附赠了两个条件,一是专一,毕竟人家一门心思扑在排球上,二是财力雄厚……”
白川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哎呀了一声,翘着兰花指把手机怼在明叶脸上,“看啊,这不是你家的牛岛选手吗?啧啧,都在公司楼下了呢。”
手机界面是设计公司的群,是其他工作人员在结伴下楼去解决午餐时看到的。明叶睁大了眼睛,站起身就要朝楼下跑,被经纪人朝怀里塞了一把厚重的长款羽绒服,还被叮嘱穿着这么高跟的鞋慢点跑。
白川见人都跑没影了,管野还边看边摇头,忍不住吐槽:“你就别争着上前给人家做老妈妈了。”
管野斜撇了他一眼,笑着讥讽:“你哪天不做老嫂子了,我也不做老妈妈。”
明叶一路小跑到牛岛身前的时候,穿着十厘米的过膝长靴和黑色抹胸短裙,羽绒服也是草草披在身上,她微微喘着气,问他怎么这么冷的天突然来了也不跟她说一声。
牛岛若利将保温盒搁在花坛上,蹲下身去整弄悬在不上不下地方的拉链,边帮她拉好羽绒服边解释:“你昨天还胃疼,今天有拍摄中午肯定不会吃饭,让队里的营养师做了点蔬菜粥给你垫垫肚子。”
“队里的营养师?这也太麻烦人家了。”明叶把手缩到袖子里小声地询问。
“不会,他是很好说话的人,你不用担心,”牛岛解释完,将花坛上包着燕麦色抽口袋的保温盒递给明叶,“快点上去趁热喝掉吧,外头太冷了。”接近零下,实际上于他而言依旧是运动服和羽绒服就足够,但明叶是很怕冷的人。
“若利君不上去吗?”明叶突然伸手拉住牛岛的袖子,“午休时间很短吗?”
牛岛看了一眼时间,如实回答:“大概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不过我如果跟着明叶小姐进公司的话,会给明叶小姐带来困扰吧。”
明叶的身体抢在意识之前摇了摇头,然后耳尖和脸颊才慢慢烫了起来:“那个……我是说现在他们都出去吃午餐了,公司里没什么人……不是不是,他们都知道我已经和若利结婚了,我……”
牛岛若利伸手摸进羽绒服袖口,握住了明叶冰凉的手:“那我陪你喝完粥再走。”
实话来讲,牛岛若利心里在想什么并不是这么好猜的,他经常在下一刻做出意料之外的举动或是说出意料之外的话,结婚同居三个月来是如此,突然送粥是如此,突然牵手是如此,突然问她脸好红会不会是感冒了也是如此。
躺在同一张床上的左右两边时,明叶辗转在左躺和右躺之间,两条腿会在被窝里曲起又放平,反正就是不安分,然后又举着手机滚到一旁认真看书的牛岛若利身边,说着好厉害维基百科上说若利有192,然后又手速极快地保存了许多粉丝拍摄精修后上传的照片。
问她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照片做手机锁屏和壁纸,得到因为是恋人而且若利很好看的回答之后,他沉思了一会,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将许多其他几位颜值和技术并重的排球选手给她看。明叶挨着牛岛的肩膀,看视频时就把头靠在他肩头,对那仅仅一传就快飞上天的激烈场面连连惊叹。
猫从门外走进来跳到床上,喵喵叫着从手机底下钻到明叶怀里。
“明叶小姐喜欢长相好看的人,为什么不在艺能圈挑一位心仪的对象?”
“因为我一直只喜欢若利呀。”
牛岛问出这话时,一条手臂正被明叶抱着摆弄。他的睡衣是一件普通短袖,肌理线条明显且力量感十足的上臂突着几条青筋,延伸到节骨分明的手背,手掌很大,手指也很长,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掌心带着训练留下的茧。
明叶的手指从指缝间滑进来,轻轻扣住牛岛的手背,于是他就看到她新做的镶着白钻的渐变裸色指甲。
明叶在拍照,牛岛沉着声说:“我觉得还是之前那个比较适合你。”
“灰蓝色的吗?真意外耶,若利竟然会注意这个。”
“嗯,之前有看你SNS更新的动态,”牛岛点头,“蓝色很适合你。”
搅动香气四溢的白粥,没想到真是一点肉糜都没放,但好歹馥郁的香气已经把胃里的馋虫勾了出来。明叶用纸巾擦了几下嘴唇上涂着的唇釉,小口咬着勺子喝粥,边和他提到日本近期最火热的时尚杂志《MIYAVI》邀请他们一同拍摄冬季集合的杂志封面,邀请函已经已经发送到经纪人管野以及施怀登·阿德勒的官方邮箱。
登刊现下最火热的时尚杂志对于满岛明叶来说必然是利大于弊,但对于牛岛若利来说,虽然能够加大对排球的宣传和关注,但难说究竟如何,还得约个时间和球队经理商议过才行。
牛岛点头,说今日等她结束拍摄就可以来球队商议。休赛期之内没什么其他事,只要在训练之后腾出一段时间就可以。
随后明叶又说下周单休那天原本计划的出行可能得往后推,某个法国知名品牌在计划入驻日本市场并投资拍摄一部以美妆公司职场恋爱为主题的连续剧,而且还是月九时段播出,公司希望她在当天去试镜主役。
牛岛早在家中看到了一部分标注过重点的台本,因此并不意外,只是点头说好。他心中其实一片平静,当初也是在知道她的工作状况后才同意她的求婚,单休日不需要陪伴她,牛岛依然可以像从前单身时那样度过,在家里看书看电影、出去放松或者是去球队自主训练都是不错的事情,况且为了工作而努力,他觉得这是一件很值得称赞的事情。
明叶小他三岁,前不久才过二十五岁的生日,正是事业上升的阶段。
但明叶勾着他的手,表情不安语气惋惜,同他说对不起,难得的休假日。
牛岛握着那只连骨骼都纤细的手,无名指上的Chaumet婚戒撞在一起,铂金素圈上镶着一颗钻,内圈还有一颗,然后刻着两个人的名字,寓意深埋在内心的感情,真爱无需浮华耀之于世,只需恒久铭刻你我心底。
牛岛看着明叶牵着他的手挪过来,坐在他大腿上,于是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后腰,将两条腿并拢了一些。偌大的休息室只有凌乱摆放在桌面的化妆用品和角落沙发里堆着的各种各样的衣服,门锁紧紧扣着,明叶抬头看牛岛无波澜的面容,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她的衣服外层丝绒面料摸起来很舒服,裙子有些太短了,身上带着他所陌生的香气,手上戴着的戒指不知道拍摄时有没有摘掉,被她握着手或者亲脸的时候总是会感觉心脏要飞出来。这一刻牛岛若利想到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他下意识伸手,指尖蹭在被明叶亲过的地方。
虽然早就发生过关系,但他终究不太懂主动去做这些事,明叶似乎是已经能够熟稔忍耐他这方面的迟钝,想要丈夫的贴贴时懂得自己动手万事大吉。
“那个,明叶小姐。”
“嗯?”
“能再亲一次吗?”
“诶?啊……诶??”
明叶看了一眼牛岛,别开头,有些不确定打开方式,又看了他一眼。
牛岛依然是一脸正经:“不可以吗?”
明叶抿了抿嘴,目光从他脸上落在自己腿上,身体却朝着他又凑近了一点:“……这种事情本来就可以不用问我的。”
“抱歉……”
“那,下次要好好改正。”
“好。”
牛岛低下头的时候下意识收紧了原本虚扶着后腰的手,明叶刚吃完粥喝过漱口水,嘴里只有苦橙混着薄荷的清冽气味,但残存在嘴唇上的唇釉却带着一股巧克力的香气,于是他避无可避地想到从法国回来那天,他将巧克力和婚戒一同展示给她看时,好像也她被按在沙发上亲了。
明叶原本还在略微喘息,和男人交握的手掌心都微微沁出了些汗,可一瞥到他嘴角擦到的口红又不禁捂着嘴笑,伸手抽了纸巾给他擦:“对不起,喝粥之前口红没擦干净,你要是介意地话抹点卸妆油去洗一洗。”
“没事的,这样也能擦干净。”
“啊,我的嘴角有蹭到口红什么的吗?”明叶把脸对向牛岛,“要是把白川君号称一年一次的超级轻薄服帖底妆弄掉了他会杀了我的。”
明叶身上陌生的香气又开始侵入嗅觉神经,牛岛若利的耳根有些发烫,根据这几个月才开始突飞猛进的恋爱知识,他归结于是两人之间的距离过于贴近,于是男人的注意力大半都落在了她嘴角那粒没被遮瑕掩去的痣上,摇了摇头:“今天的妆很好看。”
明叶是那种不会在丈夫夸赞后又询问好看再哪里和昨天有什么不同的人,她只是一般惊讶又一般欣喜地抱住他又亲了亲,对他说谢谢,也对他说她很开心。
正襟危坐其实是明叶对牛岛的第一印象。
事实上了解过后——无论是求婚前见的三次面,还是求婚后的三个月生活,严肃、拘谨、认真、克制也从来没逃出过明叶对牛岛的形容词范畴,他就是如此一个纯粹的人。
《MIYAVI》杂志的最后商定结果敲定,明叶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感谢寺岛经理,后者说了不客气又说了不麻烦,并要了经纪人管野的联系方式,方便来日定一个时间去与《MIYAVI》谈合约。
管野看了眼时间,让明叶回车上拿水杯和包,让牛岛捎回去。
看着两人走出会议室,寺岛经理才将笔记本电脑转向牛岛若利,调出中午的一封邮件:“若利,我想还是跟你说一声比较好。中午你去给奈绪小姐送粥时收到了这个,不过既然把这张照片发到施怀登·阿德勒的官方邮箱,或许是别人影响你的恶作剧,类似恐吓信那种,毕竟当红球星和当红明星结为夫妻肯定有许多不好的意见,你可以别放在心上。”
牛岛若利放大邮件中的照片,画面很暗,拍的也并不是很清楚,只能隐约看到穿着西装的男人一手背着女士挎包,一手扶着一个女人进了酒店。半晌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寺岛先生,你的意思是照片上的人是明叶小姐和管野先生?”
“只能说稍微有点像,光线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楚,”寺岛经理斟酌着用词,“管野先生作为奈绪小姐的经纪人很尽责,听说在现场几乎不会离开她的视线外,说不定被拍到的这天他们在外地工作,只是送她回酒店而已。”
“但是,”寺岛经理又顿了顿,伸手将这封邮件备份后删掉,“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希望你能做出自己的判断,而且也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你自己的训练。”
牛岛若利点头:“我知道了,劳烦寺岛经理费心。”
牛岛若利向来不展露悲喜忧怒,只是沉默地开车,明叶不说话,他也不开口。前者因为整日的拍摄和美瞳感到满心疲惫,后者还在沉思那张照片。
卸美瞳卸妆,牛岛从卧室里拿了换洗衣物和大浴巾从身后路过,放在洗衣机盖上的竹编篮里,又朝正在摘耳环的明叶说:“耳环我带回卧室吧。”
“好,稍微等我一下,”明叶将耳堵推回银针,才将这对耳环放在牛岛伸出的掌心中,然后动作迅速地撸下手上的几个戒指和两串手链,笑眯眯地抬头看他,“谢谢若利,还是放在第三层的密封盒。”
“好。”
牛岛托着掌心一小堆银器朝外走,明叶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阵,忽然赶在他走出浴室之前从背后环住了他结实的腰腹。牛岛浑身一僵,大概是被吓了一跳,随后才慢慢松弛下来,另一只空出的手覆上她的手背。
明叶的语气中有些疲惫:“你的脸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了吗?”
“啊……应该是今天训练量有点大还谈了合同条件有些累,没发生什么,你不用担心。”牛岛的拇指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明叶的手背——这是他撒谎时的小动作——明叶很快就知道了。
明叶松开牛岛,朝后退了两步:“那我快点洗完,然后早点休息?”
牛岛略微垂着头,始终没有转身看她:“好,谢谢。”
牛岛驻足于一家装修古朴的店铺前,抬头看了一眼“满岛便当”的字样,掀开帘子走进去,环视一圈店铺后发现了正在后厨忙碌的老太太。
牛岛张了张嘴,却忽然想到该如何称呼这位曾经授业恩师的妻子?是随着明叶叫祖母?还是该叫她一声师娘?
所幸满岛奶奶很快就注意到杵在店内的这位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擦了擦手带着笑走出来,连眼角的细纹都被拢了起来:“你就是若利吧?明叶已经和我说过了,今天辛苦你远道而来,果然那丫头找丈夫的眼光不错。”
牛岛略微俯低身子同身材瘦小的老太太讲话:“祖母过誉了,能娶到明叶小姐为妻也是我的幸运。”
“若利还没吃过午饭吧,我来给你做,稍等片刻。”满岛奶奶粗糙的手掌牵着牛岛来到吧台旁坐下,自己则绕过吧台开始洗菜切菜。
“那个,我来给您打下手吧。”
“不用了,你就安心坐着跟奶奶我聊聊天吧。”
“是。”
牛岛若利点点头,重新又挺直脊背坐下来,随后循着满岛奶奶的意思讲了讲她所好奇的新婚生活以及孙女的近况,虽然经常都能在电视里看到她代言了什么广告,通过她的SNS账号知道日常生活,但当他一板一眼地讲着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时,满岛奶奶还是笑得眯起了眼睛。
满岛明叶四岁时出过一场车祸,带走了她的双亲,自那之后就过继给了叔叔抚养,叔叔也因此没有再生养自己的孩子。但他平日处理公司的事情十分繁忙,于是还是拜托自己的母亲带着明叶,生活上的一切费用都由他负责,但只是在她生日时回宫城县一趟。
去年年初那场促使他们结婚的相亲便是由明叶的叔母安排的。
满岛家的公司经济运行下滑也有小三年的时间,哪怕从前有拿明叶少年出道时的薪资略微充盈也无济于事,但若是能够和牛岛家成为姻亲,那必然是救人于水火。满岛奶奶起先不同意,说都令和年了这么还让孩子成为家族联姻的工具,而明叶只是替她倒了杯水,顺着她的背说奶奶稍安勿躁,身体不好不要动大肝火,随后询问名义上的父亲相亲对象叫什么名字。
满岛先生从手机上搜索了牛岛若利的维基百科递给明叶,说他叫牛岛若利,现役排球运动员,只比她大三岁,曾经高中时也就读白鸟泽,更何况还是她祖父在世时教过的学生。
满岛明叶接过手机静静看了很久,看着牛岛若利身着国家队球服所拍摄的正面照,觉得造化弄人,又觉得耳边细碎的嗡鸣在此时此刻像要炸响开来。过了很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微笑着安抚祖母,同叔叔说好的,她会去的,也会尽力争取和牛岛若利的婚姻。
第一次见面时是在和室,牛岛误将白日室内中她脸上的底妆认为脸色不好,询问她是否要去附近公园散散步,离开和室前他体贴地替她开关门、整理被围巾压在下面的卷发,她后颈处一小块皮肤被粗粝的指腹不慎擦过,牛岛若利只是心无旁骛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头发理了出来。
在公园时偶遇支持他球队的女粉丝,他一手抱着排球签名时,明叶就在边上看,他是左撇子,拿笔的姿势很端正,字迹也很潇洒,看得出来教养很好。签完名,没想到粉丝妹妹是双厨狂喜,又想要她的签名,牛岛不明所以,但还是双手捧住球递到明叶面前,略微转动了一个弧度,展露他方才签下名字的后方的空白地带。
女粉丝忍不住好奇地询问两位是否在热恋中,她会作为一个合格的粉丝保密,明叶回答了什么牛岛没太注意,因为他看到公园正对的商场大屏幕忽然切换成了某个美妆品牌的宣传广告,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拿着大牌气垫正对着镜头,那张脸牛岛若利是熟悉的,角落里连贯的签名也是他刚在排球上看到的。
明叶保持着公式化微笑送走女粉丝,才与他解释起自己方才在席间还没来得及说出的职业——十三岁被星探发觉,从此作为模特出道,十五岁参演了第一部电影,同年年底在另一部剧中饰演主役,曾经低调过一段时间安心考演绎大学,现如今自认为是名气还不错的艺人。
同叔父顺路回东京的路上,叔父问及今日情况如何时,明叶刚和牛岛约完下次再见面的时间,她握着手机,盯着牛岛最后发来的那句无比公式化的“好的”,说不算差也不算好,不过或许有戏。
叔父松了一口气,说着有戏就好,于是专心开车。那天满岛明叶透过贴着防窥膜的车窗看夜景,自然也没想到日后牛岛会主动约她见一次面,还会穿着汗湿的球服直接答应她莽撞的求婚。
若是说人生本就难以预测,那或许也过于跌宕起伏。
满岛奶奶将最后一小盘炸虾放在牛岛若利面前:“明叶以前最喜欢吃炸虾了,十五岁之后因为要身材管理已经很少吃这些了。”
牛岛双掌合十,小声地念了一句我开动了,左手捏住虾头,右手捏住虾尾,将中间的虾肉咬下一口。满岛奶奶看到又捂着嘴笑了起来,说他和明叶真像,那会她还八九岁,休息日时最忙的时候就让她坐在外面照顾店内的生意,附带一盘炸虾和果汁做午餐前的点心,忙完出去一看她满手满嘴都是炸虾上丰沛的油水,还在捧着一支虾啃中间部分的肉。
“追求年少时憧憬的人,明叶这份勇气,实际上我还不知道该称赞还是该说是飞蛾扑火,”满岛奶奶将一盒抽纸放在牛岛手边,“但是我知道如果不怎么做,她以后肯定要后悔的。”
牛岛若利顿了顿,指了指自己:“年少时……憧憬的人?”
“阿拉,明叶没跟你说过吗?你们的高中都是白鸟泽,你看这家店也离白鸟泽很近吧?”满岛奶奶说,“她入学的时候若利你刚毕业,不过最开始她从学校回来总会说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跟我听,渐渐的,‘牛岛若利’这个名字从她口里说出来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牛岛进食的动作停顿了片刻,抿了抿嘴,思绪在白鸟泽又莫名其妙跳转到他们原来早就认识,不,倒不如说他单方面地早就被她认识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复什么才好,半晌才慢吞吞地开口:“我没听她说过这些。”
“原来如此……”满岛奶奶原本还以为孙女儿会相当喜悦地将这些话尽数讲给牛岛若利听,将她不为人知数年来的憧憬,“没关系,你们的时间还长,这些事情都可以慢慢说。”
牛岛将筷子搁在盘子边缘,双手放在双腿上,有些紧张地抓紧了腿上的布料:“祖母,我听明叶小姐说您和伊沙亚老师也并非自由恋爱结婚,所以我想问一下,两位在婚后日久生情了吗?”
满岛奶奶脸上还带着笑,但似乎已经没了最开始的温暖明快:“若利,你是想知道自己对明叶到底是什么感情吗?”
牛岛若利抿着薄唇,下意识垂眸避开了满岛奶奶的视线,微微低下头:“抱歉,祖母……我在这方面很迟钝,但是,我不想明叶小姐因为我而不开心。”所以在听说满岛明叶提到自己的奶奶想要见一见他,便在仅仅只有一日的每周假期内从东京回到了宫城县。从结婚后他总会询问明叶在这一天是否有空,如果有空,两个人要做些什么,如果没空,他会在午后去探班,偶尔在现场待到晚上,在结束工作后和她一起在外面解决晚餐回家。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若利,明叶那孩子最初跟我说你同意了她的求婚的时候笑得比天上的星星还灿烂,但那时候我的心里只有担忧而已,毕竟我起初是反对她联姻的,”满岛奶奶摩挲着自己粗糙的手掌,无意识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但事实告诉我明叶的眼光不会差,你也如同她所说的那般是个认真和负责任的男人,但说不定就恰好因为是迟钝和这份负责任才会让明叶感到痛苦。”
满岛奶奶见牛岛若利的眉心因为她的话而拧了起来,不由得又笑了笑,说起她和伊沙亚的事情,虽然是商业联姻,但他们的日子其实过得不错,伊沙亚有个哥哥继承家业,等她将公司交给儿子时两人就回到老家宫城县开了一家便当铺子。
不过说句实话,伊沙亚生前她从未觉得自己喜欢过他,反而觉得两人之间更像是相互扶持的挚友,直到伊沙亚去世后她亲手操办了丧事,再返回满岛便当时,看着这熟悉而又空空荡荡的一切,无端地觉得寂寞。
偏偏是他去世后,她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当初就是爱着这个人的。
“嘛,若利的话迟早有一天会弄懂的,不过我希望那天不要来的太迟,不然明叶就像她的奶奶一样可怜了,”满岛奶奶眼旁的皱纹似乎比从前深邃了一些,“楼上明叶的房间藏着她高中时候的东西,一切东西都没动过,等我洗完碗,带你上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