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才能的去向（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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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的时间在一个人从早到晚工作，另一个人悠闲度日间转瞬即逝。
白天巴黎的日光还很强烈，十神芙薇跟在哥哥身后上了飞机才把头上的白色草帽摘下，面露疑惑，“您是……？”
属于十神家的私人飞机上居然有了先客。
宽阔的肩膀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看得见哥哥的侧脸。
像是安抚她，十神白夜捏紧了下妹妹的手：“别担心，是父亲的朋友，听说最近也要回日本，父亲就让我顺路带一程。”
等和妹妹解释完，他才转向那位老人寒暄了两句。
“噢，你们不用在乎我。”和上了年纪的外表比起来，老人毡帽下的眼神要洁净犀利得多，但也有一丝慈祥。他的手边搁着一根拐杖。
面对老人坐下的芙薇看清了他的脸，“啊，您是在公园的……”
“你们见过？”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十神白夜对这位父亲的朋友稍微客气了点。
“我家妹妹承蒙您照顾了。”
能让那个十神白夜屈尊感谢的，除了妹妹，也就只有对妹妹好的人了。
“放到这边吧，这样您坐得更宽敞一点。”芙薇很体贴的将他的拐杖靠到了自己这儿的墙边。
没过一会，飞机平稳地行驶在了天空上。
老人只是望着窗下的白云，他原想借本侦探小说看看，然而这架飞机上压根就没有侦探小说这个东西。侦探或许有，小说完全无。至于那两个孩子手里拿着的也净是这个年纪鲜少会读，但又莫名符合家风的深奥哲学。
如果他这时开口问，就会收获哥哥“我才不看那种低俗小说浪费时间”的不屑，以及来自妹妹的神秘微笑一个。
毕竟妹妹平时已经一直在和真正的侦探明争暗斗了，根本不需要去看实际到了现场百分之九十九无法破案的悬疑作家写出来的东西作参考。
看累了，十神白夜捏着鼻梁，按下呼叫电铃，“薇薇，要吃点什么……”
话音未落，从机头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
“！”
机身猛地颠簸了下。
芙薇被晃得一下没坐稳，腿上的草帽滑落到地上，回神发现自己被十神白夜紧搂在的怀里。
“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兄弟的垂死挣扎，那手段也太下作了点，然而只有妹妹绝对不可以受伤……
十神白夜看了眼双脚不便的老人和妹妹，叮嘱妹妹好好呆在这里等他，冷静的分析：“到现在飞机还没开始坠落，那么关键的发动机和油箱应该没什么问题，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我去前面看看出了什么事。”
“哥哥……”
“知道该怎么做吧，芙薇。”
他难得没有叫妹妹的小名，而是认真的看着她。
兄妹俩从小到大一起挺过了各式各样的危机，事到如今，区区一个飞机上的小爆炸都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嗯。”
为了让哥哥安心，十神芙薇朝他笑了笑。
安顿好两人，十神白夜快步离开了机舱。
舱内只剩下了两个人。
“不愧是十神家的下任家主，真是可靠啊。”
不把爆炸放在眼里的显然还有另一个人。
“借用一下这个，”十神芙薇拿起靠在脚边的拐杖，站起身，“在哥哥回来前，我要把这个房间封起来，不能让任何人进入。”
“请便。”
她将木头制杖身部分卡进两个靠门的座位椅背之间，形成了一个天然门闩，门没法从外面拉开。
只有两人的空间真的被彻底封闭了。
现在……
拐杖的把手有点松，微微一转就能掉下来。
背对着那位父亲的友人，芙薇侧头瞥了眼，老人正弯腰去捡草帽。
咔哒。
半跪地上的雾切不比等抬起头，小口径手|枪的枪口正对准了自己。
“你以为我完全没注意到吗？”仿佛真心在享受这样的状况，少女弯着小巧的嘴角，“实心木头的重心不可能在那么上面，既然特地把木材挖空，那么基本就是为了藏带鞘的刀，药瓶或者枪的其中一种……而且刚才的晃动已经让响声都漏出来了，早就暴露得一干二净了啦。”
“呼，我的名字……本名是，雾切不比等，如你所见，是个侦探。”
老人不紧不慢，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枪的威胁，这时他慢慢移开草帽，像是变了个戏法，显露出了草帽下从袖子里滑出来的一只开关。
“刚才爆炸的只是前面房间的呼叫铃。我还安装了另一个炸弹，这回是在驾驶舱，现在引爆，你的哥哥就会立即卷入爆炸身亡。”
“……”少女的眼神何曾这样冰冷过。
“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话。”
“谈话。”听他这么主张，芙薇忍不住轻笑出声，坐了下来，随手把枪搁置在了膝盖上。
虽然是被威胁的那方，她从容得反而更像是这个密室的主人。
“本来请人参与谈话讲究礼节应该泡杯茶，准备些羊羹……抱歉，我不太了解年轻的女孩子喜欢用些什么点心。希望你明白，我没有恶意。”
“既然能登上这辆飞机，说明您确实是爸爸的朋友没错，我相信的是爸爸的信誉。”
“诶。虽然尊父也不知道我的真名就是了，就算真的对你们出手，就算我和你们一起死在这里，我的家人也绝对安全无虞。”
“谁知道呢。”
平稳飞行的窗外依旧白云滚滚。
比起侦探无端的自信，十神芙薇更愿意相信的是，数十年前通过与哥哥相同考验的那个男人是不可能放任不清楚弱点的人接近自己的。
“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让他将自己的性命一并当做筹码的目的。
“首先，”雾切不比等一手握着炸弹开关，松开另一只手里的草帽，从兜里掏出一只通话中的手机，“有个人想和你聊聊。”
“让·巴蒂斯特·克拉芒斯。”
她念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疲惫的男声，“谜题全部解开了！……虽然很想帅气的这么说，但很遗憾，其实并没有，我作弊了。一切都是为了揭开你的真面目。”
对这个莫名缺根筋的侦探，十神芙薇不知道怎么回复好，只好继续听他说下去。
“在那儿的老头告诉了我答案，每个发生案件的地点连起来是个五角星，每条连线上的四个交点死掉的人数加起来都是二十四。真好笑，听说这个答案还是你自己亲口告诉老头的……咳，总之。靠已经发生的几起案子，我找到了死亡人数为一的魔星起始点，并且最初的犯案人还清晰的描述出你的样子，之后的工作就不难了。这么说就明白了吧？”
“……明白什么？”
“哼！既然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怎么可能就这么放着你不管！我一定会把你抓到嘟——”
十神芙薇望向雾切不比等，结果大侦探也是一脸的表情复杂，不等同行叫嚣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呃，他是有点……不过确实是个非常有才能的年轻人没错。”
“这样。我理解你的标准了。”完全没放在眼里。
“……总之，案发现场总包含着一些纸面信息以上的特征，就像通过声音独一无二的声纹能辨识人的身份，即使用同样的手法，地点，凶器，每个单独的案件之间总还会产生些微妙的区别。巴蒂斯特就是对现场隐含的信息特别敏感的人，所以才能发现和你有关案子之间的联系。”
“所以，你想聊的就是这个？没有什么比一个无能侦探的抓捕宣言更搞笑的了。”
十神芙薇一下一下用枪托点着膝盖，计算哥哥回来的时间。
年老的侦探审视着面前的少女。
就是这个和自己孙女年纪差不多的丫头，几年前单枪匹马解开了百年来无人挑战成功的NP完全证明，将整个密码行业回炉重造了一遍。
一时间世界上所有的加密机、密码卡、用于身份鉴别的产品全部失效。
绝对的不可攻破性被打破了，证据变得不再可靠，就连当时他们要想指认犯人都变成了异常困难的一件事。
明明他的伪装完美无缺，她又怎么正好想到要检查自己的拐杖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确实“看”到了拐杖里隐藏的黑暗。
类似直觉。
就像他的……能听见死神的脚步声，或是他的……能像天气预报般预测他人的死。
十神芙薇只是瞥了一眼，就望穿了世纪证明题以难以跨越的难度锁住的巨大的黑色旋涡，同时只因觉得这样会更有趣，就挥挥手写了几行公式将那个黑色旋涡放到了世间。
然而，毫无疑问，这一切都可以追溯回她身上的某种不可动摇的才能。
“那是巴蒂斯特擅自的想法，我可不管，只是之前跟他确认了点事，所以照例得还一个人情罢了。”
他说。
“我也会告诉他，你和你的哥哥一起进入了希望之峰学园，知道你呆在那个全封闭住宿式的学校，至少能争取到三年的时间。”
“？”
“世界在变化。”没头没脑的一句。
“？？”
“我认识的人预见了无数的死，世界将引来剧变，即将毁坏的命运。如果是你的话，也许也已经观察到了同样的征兆……”
被卡住的门被敲响了，门后响起十神白夜的声音：“薇薇，可以了，开门。”
十神芙薇在乎的只有十神白夜，所以在门被敲响时她就站起了身。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世界正在逐渐步入崩坏，那一定是因为人们自己这么选择变成这样，难道你要逆他们的选择而行？”
“环境可以改变人的行为，只要稍微变一下情景，就算是正人君子也可以立刻变成一个滥杀的刽子手，这一理论早就被监狱实验证实了。大部分人都不是将银烛台赠给冉阿让的圣人，也不是天生来自地狱的恶魔，只是稍稍推一把就会轻易改变想法的普通人。即使这样，你也还是觉得他们招致的一切全都是咎由自取吗？”
“……”
“别看我这样，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劈开硖石倒流水的志向。”
雾切不比等咧着嘴做出了颇有侠客风范的发言，和不得不隐姓埋名的隐士身份不太相符，随即神情恢复了严肃。
“为了与接下来那股即将带来毁灭的庞大洪流对抗作准备，我们需要借助你的才能。”
真正重要的话，他反倒用几秒就讲完了。
仿佛刚完成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使命，透着满足的笑。
十神芙薇没有回答，雾切不比等也不急着立刻获得答复。
没有拒绝就算是个好的开始。
少女挪走充当门闩的拐杖回头看见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雾切不比等。直到两人秘密的谈话结束，她才对眼前的大侦探产生了丝丝兴趣。
十神白夜在前面检查了一圈，发现被炸毁的只有和空乘房间的呼叫铃连接的电路，其他地方暂时没有异常，和机长交代了几句便回到了舱内。
尽管有些感到奇怪，可在万米高空上毕竟也什么都做不了。
令他安心的是，妹妹忠实地遵守着两人从小的约定把自己藏在封闭的安全区域内，等哥哥回来找她才出来扑进他的怀里。他从头到脚细看了一遍，视线定在了妹妹手里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眉头一皱，“这又是哪儿来的？”
旋即环顾周围，看到地上分家的拐杖，他心中有了推测，眉头锁得更紧了。他瞪向父亲的朋友，然而窗边稳坐的老人只是一副别问我的样子朝上空吹着口哨。
“是我硬要借来的。”芙薇拉回他，朝哥哥眨了眨眼。
虽然心思各异，但两人对十神白夜都选择了善意的隐瞒。
关于侦探，关于世界接下来的去向，以及关于她之后的选择。
十神白夜叹了口气。
他和父亲这样小心将她与外界的腥风血雨隔离开来，护着，就是为了不让她需要拿起武器，只要捧着喜欢的鲜花和书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他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轻易就拢住了妹妹整只手，仿若拂去一根粘在肩头的芦苇般轻松就将武器夺去了。
“着陆前都由我保管了。”
另外两人表示赞同。
飞机一路顺畅的降落到了地面，虽然在空中也不可能有堵车这种情况发生，然而身边一侧是靠着自己的妹妹，一侧是万一时刻不知道用不用得顺手的一把枪，十神白夜还是有种焦坐不安的心情。
直到所谓父亲的朋友顶着自己冰冷的视线来把杀器认领了回去。
“小子。”雾切不比等拄着重新拼装好的拐杖，呲牙笑道，“想对付我的话区区十个人可不够啊。”
大侦探跑了，这时从停机坪附近涌出了许多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聚集到了兄妹俩周围。
芙薇盯着哥哥亮起的手机屏：“所以那个是假的？”
“什么？”
“飞行期间禁止手机开机？”
“那是什么时候……”
十神白夜本想问妹妹从哪里听来的，朦胧记起妹妹五岁时自己买了张机票离家出走的英勇事迹，连最后一丝追究的气力也没了。
“不，算了……回家吧，父亲在等我们。”
“嗯。”
回到家的十神白夜顺利成为了十神财阀的法定继承人。
“祝贺你，白夜。”
父亲的一句话为从记事起持续了十几年的家族战争划上了句号。
他以为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会变得比以前更繁忙，但眼下除了回复外界的各种祝福以及准备入学相关的事情以外，每日反倒空闲得有了静下来慢慢思考的余裕起来。
偶尔脑海也会浮现已经不在这个家的几个兄长的脸，更多的时候还是在为即将要和心爱的妹妹分别而苦恼。
“干脆家具也新添一点吧~”
这些天一直在替哥哥快乐的买买买，趴在沙发上的妹妹晃着腿，翻开了今天第三本商品目录。
“就算是那个希望之峰学园，学生宿舍应该也放不进那么多东西。”
“诶？学生不能是每人一栋吗？”
“怎么可能。”
“好歹有单层公寓……”
“没有。”
“哥哥，你真的要去那么寒酸的学校吗？”
妹妹眼里充满担忧。
十神白夜没有告诉妹妹的是，虽然宿舍是单间，但学园会根据学生的才能建造专门用来训练施展的场所。从对每个学生的平均投入资金达到亿级别来说，确实找不到比它更好的学校了。
比起这个。
也只有妹妹会关心他在学园的生活过得好不好了。
而唯一的妹妹，在入学后能够一起度过的时间也寥寥无几。
“你为什么不再任性一点？”
“？”
“你要是再跋扈一点，仗势欺人，乱花钱，最好惹一屁股麻烦，天天都有人追到家里找你要赔偿金就好了。”
“……哥哥的兴趣是这样的吗？？？”
“这样我和父亲就不用整天变着法子想怎么宠你了。”
“…………！”
妹妹吓得把手里的东西全掉到了地上。
约定的时间到了。
黑色旅行车后座的车门被拉开，一如在飞机上的初次见面，少女坐到了雾切不比等对面。
是因为在更加明亮平静的环境，还是天性如此吗，少女眸底的黑暗也深沉得如同冬日的潭水，不管用希望或是热情都无法解开，而这个世上只有两样东西……
“不用去给你的哥哥送行吗？”
“嗯，他说只是去个学校还舍不得哭哭啼啼的样子很烦……你倒是对希望之峰学园很了解嘛。”
“……干这行活到这个岁数，情报自然会从八方涌进耳朵。”
“我会暂时替你保密的，毕竟我会在这里的理由，也就只有帮你们能带来更多乐趣呀，不过万一你们让我感到乏味的时候……”
“哼。小丫头。”
行李被先行的一辆车运去了宿舍，十神白夜只随身带了一本用来在开学典礼上消遣的书就轻装坐上了另一辆驶往学园的车。
妹妹还朝他生着闷气，只发来了句“想家的时候不要嘴硬，直接打电话来”的命令式邮件，至于人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真是的，为什么只有这个时候才率真得可怕呢。
不管怎么想都该把他的话理解为另一种含义吧？
临走前回头望了一眼。
如果妹妹没有赌气出走，也许她现在就会在宅邸的二楼房间坐着，在敞开的窗户旁边，一条胳膊搁在沙发扶手上，透过桂树树叶懒懒的注视着自己吧。然后直到车驶出正门，她才从专心中回神，起身扭头从窗前消失。
下次见面之前，得先想办法把妹妹的心情哄好啊。
十神白夜翘起了嘴角。
- END -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才能的去向（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