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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和陈溯记忆中一样,这天下午,她被父亲陈风狠狠臭骂了一顿。

      陈溯乖乖跪在掌门殿中央,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真的在做梦吗?陈溯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回到了一周前——就连爹爹和各大长老都对时空法术知之甚少,更何况她一个十七岁还在炼气期苦苦挣扎的废柴?

      陈溯抬头看向陈风,因常年修炼,他看起来并不像实际年龄那般苍老,但眉眼间不知何时染上了挥不去的威严与沧桑。

      上一次这么端详爹爹是什么时候?陈溯已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曾骑在陈风脖子上,耀武扬威地抓着他乌黑的鬓发,而现在,那里已是一片斑白。

      陈溯沉浸在怅然的回忆中,走神得厉害,全然没听见陈风的斥责,落在陈风眼里,便成了女儿愈发不受管教的表现。

      陈风与宿阳长老向来不甚对付,本来只想着走个过场,骂两句、罚她扫几天落叶得了,谁成想陈溯竟嚣张至此,连他这个父亲也不放在眼里了!

      陈风于是心头火起:“陈溯!”

      兀地被唤全名,陈溯整个人抖了一抖,才注意到陈风面沉似水,顿觉大事不妙。

      “我已管不了你了!”陈风拂袖,素白宽大的袖子在空中带出凛冽的一声,他重重叹了口气,说,“你自己去找宿阳长老请罪吧。”

      陈溯记得,上一次——或是“梦里”?陈风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他的原话是:“罚你这周内,将门派内所有落叶都打扫干净,但凡我发现一片,你都别想吃饭了!”

      不一样。

      陈溯脑子十分混乱,茫然中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人静静,便稀里糊涂应下,脚步匆匆出了掌门殿。

      荆如雪在掌门殿外等候多时,隔着消音结界,什么也听不真切,此时终于等到陈溯出来,忙上前问:“怎么样?没挨罚吧?”

      这句话倒是和陈溯印象中的一样。

      陈溯浑噩地摇摇头,盯着荆如雪沉思半晌——她仍是那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双眼天真而好奇地盯着自己,看上去完全没有……那些记忆。

      “看我干嘛?”荆如雪只觉得今日的陈溯十分反常,先是用刀挥向自己,现在又失魂落魄的,好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噩梦一样。

      陈溯看着她,再次想起那极其残忍的一幕,又想哭了。

      她扁扁嘴,说:“我爹让我自己去找宿阳长老负荆请罪。”

      荆如雪想当然地以为她是因为这事不开心,眼珠子转了转,安慰道:“没事啦,我陪你一起去!平日也没什么上伏羲峰的机会,这不正好?”

      陈溯才不相信荆如雪愿意和自己一起挨骂,怀疑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哎呀!”荆如雪羞涩道,“喻千苍,你忘啦?他不是宿阳长老的内门弟子么?”

      -

      陈溯与喻千苍唯一的关系,就是毫无关系。

      断空派每年招收的弟子屈指可数,两人同年拜入师门,本着与人为善的想法,陈溯在一开始入门修炼时,还热情地与喻千苍打招呼,居然换来对方的白眼。

      陈溯起初还以为是她看错,或是当时正好有异物进了喻千苍的眼睛,可在之后的相处中,喻千苍的种种行为,几乎就要把“嫌弃”二字,弹到陈溯脑门上了。

      前不久刚过去的弟子年度考核中,她和喻千苍恰好分到一组,结果喻千苍一点面子也不给她,三两下就将她打得趴下,下台前,还不屑地留下一句:“真弱。”

      陈溯哪能忍得了这样的挑衅?当即就想冲过去揍他两拳,但趴在地上的她掂量了下自己和喻千苍之间的实力差距,最后决定,还是放过他好了。

      在那之后,两人本就不和谐的关系更加雪上加霜,战火日益升级,到得现在,已是见了对方就忍不住想翻白眼的程度。

      不过陈溯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大,对她来说喻千苍就是生活里不美好的那么一小坨存在,于是乎小日子依然过得美滋滋……喻千苍被宿阳长老看中,收去当内门弟子?收就收呗,与她何干?

      她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但今天,荆如雪提了这一嘴,令陈溯忽然反应过来:会不会和喻千苍拍在她身上那个传送阵法有关?

      陈溯坐不住了,拽着荆如雪就往伏羲峰去。

      宿阳长老修为最高,待弟子也最为严苛,饶是在休沐日,也能看到不少外门弟子在勤勉修炼。

      陈溯一问才知道,这都是平日没完成长老布置的功课的惩罚。

      “真惨。”荆如雪幸灾乐祸道,“你们怎么连功课也完不成呀?”

      那偷偷与陈荆二人讲小话的弟子连忙将食指竖于嘴前,四处看了看,见没人关注,才小声道:“你们是不知道,师尊他布置的功课,就算我卯时起身,修炼至子时,也照样做不完!”

      “是吗?”

      一道充满威压的低沉之声从远处传来,笼在三人头上,如鸣钟,在耳内嗡嗡作响。

      宿阳长老的声音顿了一顿,然后说:“陈溯,进来吧。”

      陈溯出了一身冷汗,与荆如雪交换了个英勇就义般的眼神,依依不舍道:“我走了。”

      荆如雪抽出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我会为你收尸的。”

      陈溯进殿时,喻千苍正站在宿阳长老身旁,低声与他说着什么。

      听见有人进来,喻千苍下意识扭头扫了眼,随即眉毛微微一蹙。

      陈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略带惊讶的神色,心头一震,伸手就要去抓喻千苍的袖子,想问他个究竟。

      但喻千苍反应比她更快,他迅速抽回手,对宿阳长老躬身,道:“师尊,那弟子就先下去了。”说完便径直走出了正殿。

      陈溯的视线跟着他转了半圈,才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毫不犹豫地面对宿阳长老跪下,深深磕了个大头:“长老,打碎您花盆是弟子不对,请您责罚。”

      说这话时,她的心思全在那件事上:喻千苍刚才的表情和平常看见她时的不太一样,他是不是也记得些什么?

      宿阳长老刚打好的一肚子训责腹稿,全被陈溯这干脆利落的一跪打断了。他几度欲言又止,唇上胡须微颤:“你可知我那清尘花,已养了百年之久?”

      “是。”陈溯依然跪着,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内心却无比焦急,又重复了一遍,“弟子知错,请长老责罚!”

      她态度如此诚恳,反倒让宿阳长老不知如何是好,那清尘花虽然碎了一盆,但后山上他还种了许多。

      宿阳长老思来想去,最后只得说:“……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一月,就负责我伏羲峰上下扫尘一事吧。”

      “弟子遵命。”陈溯又重重往地上一磕,额头通红,起身,快步离开了正殿。

      宿阳长老心里有些纳闷:怎么连外峰弟子也这么怕他?连句话都不肯与他多说么?说起来,刚才这小姑娘的神情,似是有话与千苍说,莫非……

      陈溯倒没想那么多——当务之急是与喻千苍确认灭门的真假。

      她急匆匆追出门,恰好看见一名弟子叫住了喻千苍,像是在向他请教功法。

      喻千苍出手指点了两下,继续向前走,仿佛被身后什么不祥之物追赶一番,脚步极快,就差没跑起来了。

      陈溯见两人距离越来越大,索性直接叫出声:“喻千苍!”

      这一声周围弟子全都听见了,喻千苍身形一顿,只得僵硬回头,阴沉着脸道:“……何事?”

      陈溯赶上去,怕他再跑,一把抓住他手腕,问:“你是不是记得什么?”

      “记得什么?”喻千苍皱眉,将她的手从腕上剥下去,诘问道,“倒是你,那花盆是长老以息壤烧制的,你这么打碎了,一句道歉就能揭过吗?”

      虽然平日他们也会这么互不相饶地呛声,但今天尤为不同,心里挂着事的陈溯被他这么劈头盖脸当众一问,顿时委屈、羞恼、急切种种情绪涌了上来。

      她缓缓放下刚抬起的、想再次抓住喻千苍的手,站在原地,迷茫地看着喻千苍,后者皱了皱眉,最后什么也没说,转头走了。

      看着喻千苍快步离去的背影,突然间,一种难以形容的孤独感如潮水般漫过陈溯的头顶。

      她该怎么办?

      -

      陈溯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床顶帘帐上幽蓝的影子,像具死尸般,目光了无生气。

      没有人和她拥有相同的经历,或做过同一个梦,她甚至自己也无法确定那是否就是七天后的未来。她有想过将这件事告诉父亲,可他会当回事吗?顶多安抚几句敷衍过去。

      那晚黑衣人能无声无息地潜入断空派,说明门派内一定有人接应。要是说给其他人,万一打草惊蛇,那不就更加完蛋?

      这件事就是一颗不安的种子,埋在她心里,一天时间内便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要是七天后门派真的发生了那样的惨案,而她这个“知情者”却什么也没说,那她定会愧疚得第一个冲向敌人的刀剑之下。

      陈溯郁闷得不行,长出一口气,翻了个身,看向屋外。

      外头正刮着一阵阵的罡风,吹得树影摇曳不停,如同她纷乱的心绪。

      爹爹老说她“没主见”,陈溯不得不承认这话有点道理。要是她早点勤于修炼、多看点书,不说有多厉害,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坐以待毙吧。

      这么想着,陈溯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躺着实在是不利于思考。

      她在床边坐了会儿,又起身走到桌前,燃起一盏烛火,想了想,将那天看到的事一一写在纸上。

      今日是三月初五,而事情发生在七日后的三月十二。那天傍晚日落时,门派突然遭一群蒙面黑衣人袭击……对了,面具。

      陈溯想起当时那一瞬间与黑衣人的近距离交锋,那人面具是山羊纹样,但在眼瞳处,雕刻了两只椭圆的异形图案。

      椭圆中两道竖线,四周线条扭曲柔软,硬要类比,就像火焰燃烧……

      陈溯全神贯注地回想着当时的画面,窗外冷不丁响起“砰”一声,将她吓了一大跳,毛笔在纸上重重一点,洇开一片。

      她毛骨悚然地看向窗户,在剧烈晃动的树影中,隐约看见一个人形。

      “谁、谁在那?”陈溯心跳猛然加快。

      她握住环首刀,鼓起勇气朝窗边走去。

      “我。”

      山风钻进窗沿门沿缝隙,吹动烛火,连那声音也一同吹得微弱,隐秘得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一般。

      陈溯听见喻千苍的声音时愣了一下,心里仍有几分防备,对方却似乎不耐烦了,用灵力催动窗沿的锁,啪嗒一声,窗户被轻而易举地掀开了。

      喻千苍“嘘”了一声,翻窗进屋,又回身将窗子锁好,这才与陈溯对上视线。

      他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你今天还能表现得再明显一点吗?”

      陈溯一时没能理解这句阴阳怪气,憋了半天,问:“你来干嘛?”

      她唯一能想到的喻千苍来自己屋里的理由,就是他实在受不了自己,要来把她灭口了。

      “还能干嘛?”喻千苍没好气道,“白天那件事,你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这句话如同黑夜里遽然升空的焰火,瞬间点亮了陈溯的心情。

      她眼里莫名蓄起两汪热泪,确认道:“你也记得那些吗?”

      喻千苍点点头:“我们从柴房里出来,逃至山门时被发现,然后……哎,收收,哭什么?”

      陈溯吸吸鼻子,问:“我们怎么会回到现在?是你的传送阵法的功劳吗?”

      “应该不是。”喻千苍答道,“我已在自己身上试过,没用。”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他们为什么能回来?

      “会不会是我们做的梦?”陈溯又问。

      喻千苍正低头沉思,闻言看了她一眼,思索良久后,说:“你觉得有可能,我们同时做了个一模一样的梦吗?”

      听他语气不像嘲讽,而是个正常的疑问句。陈溯想了想,陷入困惑。

      他们断空派修的并不是意识梦境之流,难道说是别派的人,给他们俩创造了这样一个梦境?

      “既然我们目前无法确定这是梦境还是‘未来’,那就先不管它了。”喻千苍眼见陈溯的表情已经一片纠结,及时说,“那群黑衣人,你有什么头绪吗?”

      “当时天色已晚,他们又将自己包裹得严实……”喻千苍拿起桌上毛笔时,看见陈溯的画,话音一顿,“这是……”

      “其中一人的面具纹样。”陈溯停了下,又补充道,“……应该?”

      喻千苍的眼中现出几分惊奇,他没想到当时那个情况下,陈溯居然还能将那一面之缘的物件花纹记得那么清。

      他犹豫了一会儿,看了陈溯几眼,见她一副有点骄傲但不敢表现出来的模样,心中那丁点的佩服当即不爽地烟消云散。

      他点点头,故意云淡风轻地说:“哦,挺好,帮上忙了。”

      陈溯的脸如他所想地垮了下来,她鼓了鼓腮帮子,索然无味地看着他。

      喻千苍心里冷笑一下,转而将注意力放回那图案上。

      他提笔画下一把钩刀——那是他与黑衣人交手时,令他记忆深刻的一把武器,缘因刀身上刻着什么,但当时只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他并没看清。

      现在想来,那形状与陈溯画下的羊眼中的图案类似。

      “我找机会去打听一下这个图案。”喻千苍沉吟半晌,说,“你……”

      陈溯积极地接话道:“我去找爹爹旁敲侧击问下?”

      喻千苍被她读出心中所想,不禁眉毛一挑,心情十分复杂。

      ……也罢,幸好没被其他人看到。

      喻千苍暗自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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