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老板，即将破产》时九实

8、第八章

　　小巷两侧的墙彼此间隔很短，这使得一旦有人在其中踏过时，脚步声会产生巨大的回响。那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倏忽又消失不见。

　　森鸥外并没有对此感到多高兴，因为这当然不是对方已经走了的意思，那人已经离开了巷子，现在准备进来了。

　　“先不要说话。”森鸥外低声道：“当务之急是将门关上。”

　　太宰治跟在他的身后，这样问道：“有用吗，森先生？”

　　“唉，谁知道呢。”他对着这孩子苦笑了一声，依旧做不出轻松的表情，索性放弃了，只是在喃喃自语：“只希望这个家伙除了透明化的异能之外，不要再有其他麻烦的能力了。”

　　太宰治在外面放风，做他的另一双眼睛，森鸥外弯下腰来，摸索着试图抬起地上一根巨大的横梁。它大概有三四米长，半米多宽，里面用的是实心的料子，填得满满的，分量很沉，森鸥外试了两下，果断放弃了自己动手的打算，招呼爱丽丝来帮忙。

　　太宰治突然淡淡地出声：“那家伙已经就快上来了，他在下面找楼梯。”

　　供自己自由活动的时间并不多。

　　爱丽丝将横梁抬起，太宰治果断地借此机会顺着横梁的底部溜进了门后，他也随之闪身，随后将横梁缓缓放下。入口已被他彻底堵住，希望这一招能稍微阻碍他的步伐吧。

　　略略刮过皮肤的风轻柔却有着充足的存在感，使他头皮条件反射性发麻，但他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呼吸，而是小心而审慎地打量彼此之间的方位。

　　他很聪明，是因为透明化的这一异能没什么杀伤力的缘故吗？

　　遗憾的是，除了风声和水滴声外，彼此的呼吸都很轻，几乎摸不透半点痕迹。直到金属叩击的声音响起，森鸥外的本能再次预警了危险，他向着旁边翻滚，突然听到了破空声擦过他的耳廓，左侧身体一阵热痛传来，好像被什么东西扯着撕裂了左臂，争相传入脑子里的只有尖锐的鸣响。

　　“……”

　　这家伙竟然带了枪！

　　子弹没有将他的肌肉|洞穿，森鸥外躲避及时，只是带来了一点擦伤，但血液不听他的使唤，汩汩地顺着皮肤向下流淌，将他的衬衣也彻底打湿，黏黏糊糊地贴着里侧的皮肤。

　　在这时，痛楚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东西，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不过森鸥外的思维又发散了一下。

　　……异能者还带枪吗！

　　容许他的刻板印象，在横滨愿意带枪的异能者他大概一只手就数得出来……用热武器就有些作弊了。

　　在瞬发的子弹和火力面前，要靠人体去抗衡显然是在痴人说梦，而那家伙会的异能也很棘手，因为无法锁定对方的位置，很多手段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好在透明人对这个大楼似乎并不是很熟悉，行动的速度很迟缓。托先前那位队友的福，这座大楼被拆得七零八落了，没有多少平坦的落脚地。

　　森鸥外突然脑内冒出了一个想法，十分果断地伏低了身，将地上的一块玻璃扔上了半空。

　　爱丽丝及时地接棒，然后猛地踢向了窗户旁的铁杆！

　　那并不是瞄准敌人的攻击，他只是让厚实的石板失去了固定的钉子，将原本还能透光的大洞彻底封死，大楼内本来光线就昏暗，现在就好像被人唐突地吹熄了最后一根蜡烛，忽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了起来。

　　人在骤然变暗的环境下会短暂地陷入失明状态，但森鸥外能够和爱丽丝共享视觉，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大楼内的一切都在他的眼前纤毫毕现。

　　他的左胳膊抬不起来，但用肩膀朝着墙壁一撞，借力转换了方向，朝着太宰治所在的方向奔去。

　　因为位置一直在变，楼道内响着阵阵回声，对方就算手里有枪，也难以在黑暗的环境里准确地瞄准他的位置，他听到了几声爆裂声，子弹在地上击出火花，将环境短暂地照亮了半秒，但都没有成功命中还在奔跑的男人。

　　这里没有灯，他就主动创造关灯的条件，现在，他们被一同剥夺了视觉，那就再次是一种平等的局面。森鸥外带着自己的人形异能，而对面的家伙带着可能不止一份的火器，双方可以公平地在这空间错位的大楼进行先前没能完成的交锋了。

　　敌人也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一下子变得更加安静，似乎是在等待自己骤盲的视觉恢复，以保证基本的视物功能，森鸥外不多啰嗦，直接跑到那孩子身边，伸出手去：“先出这座大楼……再做打算……！爱丽丝！”

　　就在这时，人形异能也即将要把两人同时拎起来，在森鸥外的手触碰到太宰治的那一个瞬间，裙摆飘扬的女孩突然一下凝固了。

　　就在下一秒，毫无预兆地，他察觉到了自己丧失了对她的联系与控制权。

　　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让森鸥外心中产生激烈的震荡，爱丽丝是一直跟着他的半身，他习惯这个异能就好比熟悉自己呼吸的空气，骤然失去她的违和感就好比失去了自己的右手，这还是第一次，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心中无数的打算和计划全部都被迫中断。

　　他愕然回头，已看不清爱丽丝的表情，异能体就好像泡泡一样，突兀地破碎消亡，沒有留下半点痕迹。

　　失效了？！

　　他皱起眉，再次试图发动异能，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使用她，无数的呼唤都像石牛如水，悄无声息地沉入他的身体里。

　　难道还有第四位异能者的存在吗？

　　不，应当是不可能的了。森鸥外的脑袋在此刻飞速转动起来，他压抑着从内脏深处蔓延至全身的各种情绪，仔细回忆之前战斗的场面，确认了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异能者躲着，没道理现在才出现，早在一开始便大可随着那位空间异能者一块结成组合，不然那家伙也不至于死得那么利落。

　　再况且，他一直保持着警觉，在意识到有另外一个透明化的异能者躲在一边后，更是提高了好几倍的注意力，如果不是现在拿着手|枪的家伙一直在暗巷里蹲守，他应当会更快地察觉到对方的存在才对。

　　森鸥外能确保自己没有察觉到第四个人的任何动静，除非他真的能化作空气，没有任何实体和踪影，但那大概是不可能做到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宰治看着突兀消失的爱丽丝，本没什么波动的神色也变化了一些，他皱起眉。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失去了至关重要的人形异能，即便森鸥外有些无措，他还是尽可能地厘清了思路，微微吸了一口气：“先转移位置，其他的放在以后再说吧。”

　　太宰治很轻，但挂在森鸥外身上也是一个负担，尤其是他左臂被子弹刮出的伤口并不浅，只能勉强靠一只手提着。那孩子移动的速度太慢了，为了确保速战速决，森鸥外并没有将他放下，而是依旧带着他一块向外面奔去。

　　身后的那个异能者朝他射击时开了两枪，在森鸥外把窗户的光线遮掩住的那一个瞬间又开了三枪……总共用掉了五发子弹。

　　他想要先看看地上能不能捡到剩下的弹壳，这样或许能简单地猜到对方所使用的究竟是什么型号的火铳。比起步|枪，他推断敌人大概率携带的是更加小巧方便的武器，不然对于他这种异能来说，一把体积过大的步|枪只会增加多余的负重，更会造成不必要的声响，因为声音的缘故，对方应该在枪口装备了消焰器。

　　不过这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它的容量很小，森鸥外寄希望于对方的弹夹并不能存放太多的子弹，等到弹|夹打空，就是他能一转劣势的时候。

　　可大楼内光线过于暗淡，在爱丽丝无法将自己的视野共享给他时，森鸥外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几乎无法在这个环境下看清多少东西，只能勉强靠回音和触觉判断身前是否有障碍物。他凭借着记忆移动到了之前火花飞溅的地点附近，那里的地板还有一股灼人的热意，森鸥外伸出右手，就这么向下一摸。

　　希望子弹头不要飞得太远……他暗自想道，命运这一次没有跟他开玩笑，他倒是很顺利地在这附近捡到了烫得吓人的金属块。

　　温度已经降下了许多，不至于将他的手烧熟，他蹙眉，忍着被扯掉皮肤的疼痛，快速地丈量了一下弹头大致的尺寸。

　　要是能看清底部的铭文就更好了，不过现阶段也并没有足够的条件让他慢慢研究，他回忆起所有曾经接触过的武器资料，用手慢慢感受那灼烫的触感。

　　口径并不大，会是单动式的扳机么？

　　这种从美国或苏联流通来的民用品一般都不会搭载超出十五枚的容量，如果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将一旁的布艺圆凳推落，模拟出柔软的落地声，对方再次朝着声源处激|射，森鸥外数到第十声，发现对方似乎压根就没有要节省的意思。

　　可恶！带了备用的子弹吗？！

　　还是用了加长弹|匣？

　　等着他把子弹耗尽的计划也随之泡汤了，他略显狼狈地后撤，以免被火花溅到，在大楼内，除开这浓浓的火药味以外，他似乎闻到了外界飘来的、阴凉且潮湿的风。

　　阴云已经在低空压下，在天黑的前一刻，一切事物都显得安静沉闷，像是要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太宰治在后面冷不丁地开口了：“森先生，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吗？”

　　“……”

　　在这种时候，森鸥外胸口凝结的那口郁气突然被他的打岔给散得七七八八，他嘴角抽了抽：“不要说那么没志气的话，我们要有积极的心态……你也放弃得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