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苦夏开始》季夏月

41、补元气

　　三月的北方正是冷的时候，窗外的风呼呼作响。
　　屋里暖气热的人晕乎乎，周珥就像在船上喝醉了酒，随着大海的浪带动小船起起伏伏，不知道会摇到哪去。
　　她紧紧抱着傅时，怕一个不小心从船上翻下去，浪花飞溅到船上，两个人都变得湿漉漉。
　　她喘着气问傅时：“现在我还会让你患得患失吗？”
　　跟除夕那天问的问题一样。
　　傅时吻着她，将身上的被子掀开，他也觉得自己热晕了，跟醉了一样。
　　一个大浪翻滚，小船从高处猛地下沉，周珥没忍住叫了一声，听见傅时说：“你是我的。”
　　然后他翻了个身躺在床上，让周珥坐在他身上，周珥笑了下说：“对，我是你的。”
　　无所谓大海会将小船带到哪去，只要傅时在身边，停到哪里都是归处。
　　周珥醒来的时候快十点了，床边早就凉了，傅时去公司了。
　　她在床上发了会呆，然后翻身起来，腰腿一瞬间酸痛，周珥又躺回床上，突然老脸一红抱着被子一边感受酸痛一边滚来滚去。
　　起来洗漱好看到客厅桌上有碗粥，旁边一张纸条写着：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起来所以先买了粥，如果是上午的话凉了你在微波炉稍微加热下就可以喝了，如果是中午就给我打电话，我接你一起吃午餐。
　　周珥笑了起来。
　　她把粥热了喝完后在家学习，十一点的时候给傅时发消息问他几点可以结束，傅时立马打来电话。
　　“刚刚才醒吗？”
　　“早就醒了，粥也喝了，午饭也要你陪！”
　　电话另一边傅时也笑了。
　　“怎么醒来没给我发消息？”
　　“现在发约你吃午饭更顺理成章！”
　　“好，我快结束了，等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已经出门了，一会你公司楼下见。”
　　挂完电话周珥简单收拾了下就出门了。
　　午饭吃到一半傅时出去了一下，很快回来，手里提了个袋子，他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放到周珥面前，周珥一看竟然是一碗红糖红枣枸杞炖蛋，她第一反应是来大姨妈吃的，想想又没来，那吃这个干嘛？
　　周珥疑惑地看着他，没想到傅时竟红了脸，他小声说：“补元气的。”
　　周珥：“......你想的真周到，不过这是给坐月子的人吃的。”
　　她突然笑了下又说：“你这么迫不及待想让我生宝宝了？”
　　傅时眼见的从脸红到脖子，嗫嚅半天不知道说什么了。
　　周珥一边吃这个炖蛋一边说：“不着急，我们有一辈子。”
　　傅时递了张纸巾给周珥，眼神温柔地看着她：“你现在就可以预见一辈子了吗？”
　　周珥抬头：“我预见我的了，如果你愿意来到我的世界，那就是我们的。”
　　傅时只是笑没说话。
　　周珥看看他突然觉得有些失力，她拿着勺子在碗里戳戳戳，嘟囔道：“你这样真的是拔X无情......”
　　傅时没听清，身子微微向前问：“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周珥：“我说，你真是提起裤子就翻脸不认人！”
　　傅时：“......你说的什么鬼。”
　　周珥：“你昨天就差把我拆骨入腹了，你怎么还在患得患失，对我们的感情没有自信？”
　　傅时：“我没有。”
　　周珥：“那你什么意思？”
　　傅时微微叹气：“我只是想说你现在说一辈子有点早，等你看过世界了再说也不迟。”
　　周珥：“看完了呢？然后发现世界这么大有好多比你更好的人，或者更适合我的人，然后我告诉你，你就默默离开不打扰？又或者其实你也想看看别的人？”
　　傅时皱起眉，脸色淡了下来。
　　周珥又说：“我不懂你，你究竟是想抓紧我还是推开我？”
　　傅时：“当然不可能推开你。”
　　周珥沉默许久，“你可以完完整整告诉我吗？不要我猜一个想法你解释一个，这样很累。”
　　傅时：“对不起。”
　　周珥更无力了，“你不要说对不起，你说你的想法。”
　　傅时手机突然响了，他犹豫要不要接，周珥看了眼时间知道傅时午休要结束了，她说：“你先忙工作，我要回学校，有事晚上再说。”
　　说完她就离开了，傅时看着手机，在对方即将挂断前接了起来，然后看到马路边周珥在拦出租车。
　　傅时转回头看到对面椅子周珥落了一条围巾，难怪刚刚她一直抓着衣领，傅时抓起围巾冲出去，车子已经开走了。
　　电话那头还在说话：“喂？傅时听到了吗？信号不好吗？快回来开会了。”
　　傅时：“听到了马上过来。”
　　他看着人来车往的马路，待了快四年还是没能熟悉，有些归属感不是你努力抓紧或融入就能拥有的。
　　周珥在图书馆学习，不知道是不是那碗红糖炖蛋的原因，气血补太足上火了，让她越来越躁，一点都静不下心来。
　　再耗着也是浪费时间，周珥收拾了东西给关胜楠发了消息问她在干什么，关胜楠说正在拍摄，让周珥没事过来看看。
　　周珥回了个好就去坐地铁。
　　摄影棚在一个挺偏的位置，周珥找了好久。
　　关胜楠正在给一家肖像馆拍封面，大冷的天她就穿了条吊带裙，棚内也没空调，只有一台暖风机在旁边吹着，周珥感觉起不到一点作用。
　　她找了把凳子在旁边坐着看，觉得关胜楠真是镜头感十足，光看显示器就觉得很有故事，不知道她拍戏是什么样的。
　　等了好一会关胜楠终于休息了，周珥赶紧拿着她的外套给她，关胜楠接过紧紧裹着自己，还把暖风机拖到脚边对着自己吹，旁边工作人员端了杯姜茶给她，她道了声谢。
　　周珥：“你这样真不怕感冒吗？”
　　关胜楠：“那有什么办法，工作啊。”
　　周珥提了一盒小蛋糕给她，“吃吗？还好天冷等了这么久奶油都没化。”
　　关胜楠：“宝贝儿，姐姐最近戒糖，你自己留着吃吧。”
　　周珥：“特意给你带的。”
　　关胜楠笑了：“哟，无事献殷勤，求我什么事？经济萧条了吗？要多少直接说。”
　　周珥：“......富婆，你养我吧，我除了不能让你生孩子别的都会干。”
　　关胜楠：“......不好笑，真遇到困难了？直接说呗，跟我不用委婉。”
　　周珥扶额无语：“没有，我昨天过生日，所以特地给你带个蛋糕意思意思。”
　　关胜楠：“嗨，我当什么事呢还特地过来看我拍摄送蛋糕。”
　　周珥：“不是你叫我来看看的吗？”
　　关胜楠：“我之前叫你那么多次你哪次来过了？今天过来还特意带个蛋糕，我当然以为你有事找我。”
　　周珥把蛋糕盒打开递给她：“戒糖的话就尝两口意思意思，这不便宜呢。”
　　关胜楠没说什么，接过来一口一口吃着。
　　周珥忍不住说：“不用勉强，剩下的我吃就行了。”
　　关胜楠：“偶尔吃一次没事。”
　　吃完后她又拍了一组，周珥一直等她结束问她是回学校吗，关胜楠说回家，还问周珥要不要一块去，周珥答应了。
　　关胜楠惊讶道：“你今天居然这么闲？我去哪你都跟着吗？晚上带你泡吧去不去？”
　　周珥：“......那你邀请我去你家到底是客气话还是真心话啊？”
　　关胜楠：“当然是真心话，你自己数数我叫过你几次？我只是没想到这四年你都没怎么闲过，今天居然没事做。”
　　周珥：“今天不想有事做。”
　　关胜楠因为今天带着周珥就没去挤地铁，叫了家里司机过来接。
　　到家后关胜楠让周珥随意然后去洗脸台卸妆，家里没别人在只有一位阿姨，已经提前准备好茶水果盘，周珥坐沙发上稍显拘谨，阿姨大概是看出了所以没在她旁边待着。
　　关胜楠卸完妆换上了她最爱的大裤衩坐到周珥旁边，然后让阿姨先回去。
　　关胜楠：“阿姨偶尔来打扫。”
　　周珥：“你爸妈都不在？”
　　关胜楠：“这里是我爸妈在我刚上大学给我买的房子，离学校很近。”
　　周珥：“那你还住宿？”
　　关胜楠：“各有各的方便吗，我家离这有点远，我家里人在那住，偶尔我爸妈会过来看看，我不爱回家，房子装修老。”
　　周珥弱弱问了句：“多老？”
　　关胜楠：“就四合院嘛，没翻新的那种，我妈说家里老人怀旧，不愿装修成我这里这种有设计感的。”
　　周珥：“......好的知道了。”
　　客厅放着一架施坦威的钢琴，周珥问：“你平时也弹钢琴吗？”
　　关胜楠：“不会，买来装饰的。”
　　周珥服了：“装饰的你买这种，这种顶配的？”
　　关胜楠：“啊......原来这么高级吗？是我外公送的，他知道我不会弹琴，我也没了解过还以为他随便选的。”
　　周珥：“你再一次让我刷新了对有钱人的了解。”
　　关胜楠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跟你炫耀的，可能是你见的比较少，说实话我家不是你想的那种特别有钱有势的，我们家所处的圈子还够不上那种真正的名流贵族，只能说是比普通人稍微富足点，我也遇到过上层圈子的贵女，有些真的很有修养，有些也真的是狗眼看人低，妈的说起这个就来气，姑奶奶之前就被人看不起过！”
　　周珥：“为什么？”
　　关胜楠黑着脸说：“哼，咱们国内基本都是觉得清北是知名学府，可偏就有些人瞧不上，觉得寒门都能读的学校算什么好学校，一定要是那种QS排名榜上的外国学校才符合他们的身份，也不看看自己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墨水，一群崇洋媚外的玩意还嘲讽姑奶奶上不了台面！气死了。”
　　周珥：“......”
　　关胜楠：“啊，抱歉，忘了你也要出国。”
　　周珥：“没事。”
　　关胜楠：“唉，不是说出国不好，咱们本来就是多元化学习嘛，只是别像有些人那样就好了。”
　　周珥：“嗯，你还挺爱国的。”
　　关胜楠冲她挑了挑眉说：“你不是会弹琴吗，去弹弹看，帮我试一下这钢琴音色如何。”
　　周珥：“你想听什么？”
　　关胜楠：“随便，弹你擅长的就好。”
　　周珥走过去摸了把琴键，瞬间无语，指尖全是灰。
　　“你好歹合上盖子或者盖着布啊，这灰厚的跟你脸皮一样。”
　　关胜楠：“......会不会说话？盖上了还怎么展示？都说了是装饰品。”
　　虽然这不是自己的东西，但周珥还是觉得心疼，这败家娘儿们！
　　周珥坐在钢琴前好半天没动，她在思考到底弹什么曲子才配得上这高级货，关胜楠出声：“你真的会弹吗？”
　　周珥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坐直身体撸起袖子双手放在琴键上猛地弹了几下，把关胜楠吓了一跳。
　　曲调渐渐明显，关胜楠一听又黑了脸，还不自禁把曲着的腿放了下来，双腿并拢。
　　她又听了两秒，听到周珥竟唱了起来。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
　　关胜楠头皮一紧，驼着的背慢慢直了起来。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终于她忍不住开口：“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宝贝儿咱能换一首吗？听这个我真忍不住想拿面国旗对它敬礼。”
　　周珥笑了说：“逗你玩呢，谁让你刚刚质疑我！”
　　关胜楠：“......”
　　周珥重新弹了首《更替的四季》，是动画《魔女宅急便》里的音乐。
　　弹完后她问关胜楠好听吗，关胜楠点点头：“但听着怎么有点儿难过呢？”
　　周珥：“你以前没听过吗？”
　　关胜楠：“听过，电影也看过，我是说你弹得让人难过。”
　　周珥：“为什么？”
　　关胜楠：“问你啊，你心情不好吗？又跟对象吵架了吧？你俩矛盾还挺多。”
　　周珥走过来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你还真是火眼金睛啊。”
　　关胜楠：“是你太明显啦，这次又怎么啦？”
　　周珥跟她简单说了下，结果关胜楠居然问：“怎么样？他活好吗？”
　　周珥一愣，感觉热气从头顶喷出，她恼道：“你有没有搞清重点啊大小姐？”
　　关胜楠：“这也是重点，这关乎你们未来生活和不和谐。”
　　周珥咬牙看着她，关胜楠噗嗤一笑：“哎哟瞧你这小模样，真是让人心动，好了好了开玩笑呢，我觉得吧可能是你快出国了他舍不得你所以有些焦虑胡思乱想呢。”
　　周珥：“offer还没拿到呢，考不考得上还未知呢。”
　　关胜楠：“但你出国这件事是确定好的，今年出跟明年出有什么差别呢？”
　　周珥：“我又不是不回来，难道他怕我在国外重新找个男朋友然后跟他分手？”
　　关胜楠：“外国帅哥好，器大活好！”
　　周珥忍无可忍把抱枕甩到她身上。
　　关胜楠笑嘻嘻接住说：“他可能本身就是个没安全感的人，对自己也不自信，我估摸着他可能会觉得随着你的阅历增长，会慢慢发现他很多缺点然后觉得他不合适，也许哪天你想分手但又不好意思说然后煎熬着，俩人貌合神离。”
　　周珥皱眉：“我是这种人吗？他这也是不相信我。”
　　关胜楠：“以后的事谁都说不着，你怎么知道你不会变？或者他不会变？”
　　周珥：“如果每个人都是这种怀疑的心态，那民政局也不用开了，中国人口也会减少，买房都容易了。”
　　关胜楠不置可否，“他这样就好像故作大方给你自由，又做不到真正放手，如此这般，矛盾矛盾！”
　　周珥：“那我不出去了呗，留在这。”
　　关胜楠：“那他会既高兴又自责，生怕哪天你怪他耽误了你发展，更加煎熬，啧啧！”
　　周珥面无表情：“......得，死局。”
　　关胜楠：“唉，有时候把选择权完全交给另一半也不好，明明可以共同努力拥抱彼此，非要一个人自我牺牲自我感动，美名其曰“为了你好”，没意思。”
　　突然窗户传来噼啪声，外面下雨了。
　　周珥一看手机五点多了，白天还是艳阳天，雨来的突然傅时肯定没带伞，她匆忙起身问关胜楠借伞，关胜楠在玄关柜子里找了一把给她，说：“不用着急，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周珥摆摆手：“这个点开车肯定堵，我坐地铁过去。”
　　关胜楠：“这么大雨你坐什么铁都得淋死，这么点路堵不死的，他又不可能到点就马上走，不得等雨停啊？”
　　周珥没再说什么了。
　　到了傅时公司楼下周珥就让司机回去了，司机原本受托要等傅时下班把俩人一块送回家的，周珥婉拒了。
　　司机没再坚持，从后备箱拿了把大伞给周珥，把关胜楠的带着耳朵的hellokitty粉伞带走了。
　　周珥就差鞠躬道谢了，永远会被关胜楠的品味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