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苦夏开始》季夏月

37、傅时生气了

　　本科四年和专科三年的大学生活差别真的挺大，尤其是清北这样的知名学府，周珥最明显的感受就是学术氛围的差别。
　　曾经进专科学校的时候因为周珥本身底子不差，所以她认真起来年年都能拿奖学金，如今进了这里就不是一句“你认真”就能登顶的状况。高中的时候你优秀没错，但只是在你们当地，进了清北那是全国各地优秀的人聚集，彼时你才真正体会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周珥从最初的骄傲到被打击，再从自我怀疑到默默奋起。如果说高中只是重生，手握剧本重来一次，那大学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新生，因为从前从未体验，如今从新开始，什么都是未知的。
　　刚进大学的时候周珥原本以为会和傅时有个光明正大且浪漫的四年校园恋，以为可以从轻松的大一生活开始，结果没想到从拿到课程表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了要忙成狗。
　　课表居然是满的！满的！
　　更加没想到的是在课满的情况下周珥还加入了社团乐队。
　　于是，有课的时候上课，没课的时候乐队，晚上写作业，周末乐队练习加写作业。
　　傅时终于不满了，明明在一个学校却像在异地恋。
　　好不容易挤出了时间俩人一块在食堂吃午饭，结果从坐下开始周珥的手机就没停过，一直有消息进来，舍友的，班级的，小组作业的还有乐队的。
　　等周珥终于一一回完要好好吃饭的时候看到傅时早就吃好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周珥，周珥手里这一勺饭是放嘴里也不对，不放也不对，最后还是放下勺子有些心虚地说：“你吃好了？这么快啊。”
　　傅时抬起手看了下时间说：“十五分钟了，牛排都该吃完了更何况我就盛了一点饭。”
　　周珥：“......”
　　傅时什么时候开始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
　　周珥：“对不起......”
　　傅时：“你先吃饭吧，都凉了。”
　　周珥不再说什么，赶紧吃饭。
　　等她吃完的时候正想说一会没事一起去图书馆坐会聊聊天，结果傅时说：“你吃好了吧？一会跟小组同学约好了今天把作业完成，我要先走了。”
　　说完他就看着周珥等回答，周珥没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听到他说有事下意识点点头，傅时看周珥点头了什么也没说，端着俩人的餐盘到回收处放下就离开了。
　　周珥坐在原处有些发懵，她这个头点的是对还是错呢？
　　但傅时在生气是事实。
　　刚进大学周珥是没想到傅时的课并不像她这么满，而且傅时对任何一个社团都没兴趣，他也不太爱社交，跟舍友之间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处在客气的状态，平时上完课除了写作业就没什么事了，跟周珥比起来他真的算是很闲了。
　　这样的状态时间一久就容易出问题，就比如现在，那么好脾气的傅时也变成坏脾气了，他会冷着周珥，生气不说原因，哪怕周珥再有七窍玲珑心也架不住在超忙的情况下去猜傅时的心思。
　　本以为傅时就是冷淡的性子，独处应该是他的舒适圈才对，难道他其实是喜欢自己被黏着吗？
　　周珥回宿舍写作业，宿舍一个人都没，约会的约会，忙别的也出去了。今天周日下午本来就没课，乐队的练习周珥请假了。
　　很久没这么独处了，周珥反而有些静不下心来，她不知道怎么平衡自己和傅时。
　　其实说实话，大学的忙碌与否都是自己定的，如果真想自由也是可以做到的，但周珥从刚进校一个月后就被打击到了，被其他的学霸，被这里的少年班那些小天才，以及她所听说的那些优秀学长学姐在课余时间自己创业等等的消息，周珥浑身充满了危机感，尤其是上课听不懂，做小组作业的时候被说拖后腿，明明自己那么认真努力结果被说她在水，这种打击周珥真是很久没体会过了，一瞬间像还在上辈子。
　　她又回到了高中那种起早贪黑的死读书的状态，但是发现这一套在清北没用。周珥很是挫败，一边找方法一边在乐队发泄，至少弹琴唱歌是她的舒适圈，能找回一些自信。
　　有时候她也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改志愿这个决定做错了？
　　她跟不上学业，傅时现在帮不了她，她也不想总是给傅时传递负能量，于是现在成了僵局，她要发泄不然又会抑郁症，那仅有的时间只能给乐队就没办法陪傅时。
　　“唉”周珥长长叹了声气。
　　门突然被打开，周珥思绪被打断，她回头看原来是关胜楠回来了。
　　关胜楠是学新媒体专业的，首都本地人，家就住学校附近。她跟周珥情况有点类似却也差距很大，她也是参加艺考，考的表演，但因为文化成绩优秀所以选了清北。课余时间也在外面接一些模特拍摄工作，偶尔也会在剧组接一些角色。周珥简直羡慕死，她真的是钱不缺，颜够顶，家里有背景，自身条件好还努力，学业不耽误，空了在外体验生活......
　　周珥：“不是说下午有个杂志要拍，这么快结束了？”
　　关胜楠把她的香奶奶小背包往床上一甩，高跟鞋一踢，吊带裙往上一拉盘着腿在床上一坐开始破口大骂：“妈的什么杂志主编来看拍摄敢摸老娘屁股，老娘一脚断了他的子孙根让他去陪太后，狗男人！”
　　周珥：“......”
　　之前说她什么都好，但唯一要说的就是脾气大爱骂人，一点气都不能受，不过仅限那些来找事的，关胜楠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睚眦必报。
　　周珥默默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她，关胜楠接过咣咣两口喝了半瓶。
　　周珥：“......”
　　关胜楠：“要说什么说，这么看着我干嘛？”
　　周珥：“你真的踢了人家？”
　　关胜楠：“那还能有假？不过没那么严重，还能传宗接代。”
　　周珥哑然。
　　关胜楠坐了会就起身把裙子换成了大裤衩，一边问：“你今天怎么在宿舍？不是跟我一样每天都见不到人吗？”
　　周珥又叹了口气说：“累了，想休息下。”
　　关胜楠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然后拿出电脑开始写作业。
　　周珥惊讶地看着她：“你刚忙完回来就能接着写作业？你前天还请了一天的假呢，作业会写吗？”
　　关胜楠眼皮都没抬说：“妹妹，请假跟作业会不会写没有直接关系，落下的课我会问同学帮忙补，不会的就问老师，至于作业，它不管我忙不忙明天都得交，所以会不会写都得写。”
　　周珥：很有道理。
　　过了好一会周珥感慨道：“真羡慕你啊！”
　　关胜楠：“羡慕什么？长得好家里又有钱？这没什么羡慕的，纯属运气好投了个好胎。”
　　周珥：“羡慕你脑子好，学习工作两不误。”
　　关胜楠终于抬头笑了下：“怎么了？跟对象吵架了？”
　　周珥：“你怎么知道？”
　　关胜楠：“哼，一听你这话就知道！”
　　周珥：“厉害了我的姐。”
　　关胜楠保存了文件把电脑推到一边饶有兴趣地问：“来说说看，姐给你支招。”
　　周珥：“你平时不是不八卦吗？”
　　关胜楠：“我那是对别人不感兴趣。”
　　周珥：“怎么对我感兴趣？”
　　关胜楠：“咱俩也认识这么久了吧，有时候觉得我们挺像。”
　　周珥刚想开口被打断，“抛开外在条件，这些是决定好的没法改变，我说的像是指我们都不想被原本既定的条件框住，想重新创造条件达成更好的发展，但又无法完全离开既定条件，怎么说呢，就好像栓了脚的鸟，以为飞出了笼就是回归了天地，谁知道她的天地居然有天花板，她根本连房檐都没飞出去哈哈哈......”
　　周珥：“......”
　　关胜楠：“咳，当然我比你好一点，我是金丝雀，你是麻雀。”
　　周珥：“没觉得我们像。”
　　关胜楠从塑料袋里拿出两罐啤酒，一罐给周珥，说：“本来今天跟狗主编吵架不爽买来想一人醉的，现在陪你喝吧，有什么想说的就说，我轻易不跟人谈心，珍惜吧妹妹。”
　　周珥：“一会她俩回来了。”
　　关胜楠：“人约会呢肯定不到宵禁不回来。”
　　周珥问她为什么觉得自己是被拴住脚的鸟。
　　关胜楠说：“怎么说呢，我又自由但又不自由，但这要分两种来说，我家里条件好，父母也开明，所以我其实很自由，只要不违法想做什么都行。但不自由呢，是我自己给自己找的，既定的条件摆在那了，我非要去创造别的条件，哪怕两种条件走出来的路是一种。”
　　周珥摇了摇头：“不明白。”
　　关胜楠：“打个比方，我家里有点条件，我自身也有条件，我考电影学院也是一路绿灯，它的分数线并不高，但我非要考到清北来，但我到了清北我却又在外面当模特跑剧组，如果我本来就考到电影学院我是不是做这些更顺理成章？”
　　“说得再简单点吧，别人都觉得你家里是什么样的条件背景决定了你将来走什么样的路，家里经商的吧你可能会学金融，家里搞艺术的吧像我这样的就是很可能走艺术路，从政的呢就有可能考公务员。从小到大我就是被当做艺术生培养的，高中的时候我觉得不想被安排，所以我换了条路走，但后来我发现我逃不开既定条件，因为从小的家庭熏陶训练出了我对表演的喜爱，所以我做的事选的专业又再向这边靠。”
　　“我这人吧可能就很矛盾，想跟家里不一样又不愿意彻底离开家里，想用家里的资源又觉得开后门恶心，这叫什么，又当又立。”
　　周珥：“倒也不用这么说。”
　　关胜楠无所谓地喝了口酒说：“事实嘛，所以我现在是在自由的条件里创造不自由的条件，我借我的家庭条件再另外创造条件达成未来的我的优势。”
　　周珥：“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也是被拴住的？”
　　关胜楠：“看你对课业这种焦虑的样子就知道了，要不是想证明些什么，要不就是想拿奖学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困难急需奖学金，那就是想证明些什么吧？”
　　周珥笑了下：“可能吧。”
　　关胜楠看着周珥，又说：“都不是吗？那就是我刚才说的，想创造条件达成更好的追求。”
　　周珥：“你才应该学我这个专业才是。”
　　关胜楠也笑了：“说中了？不是我厉害，是情况就这么几种，总有一个是你的。”
　　周珥喝完最后一口酒把罐子一捏扔在垃圾桶说：“我本来考音乐学院的，以为是梦想后来发现是执念，达成之后就不执着了临时改了志愿，因为发现往这个方向走好像更适合我的家庭，第一，面子，第二，这里能为未来创造更好的条件，面子是家人需要，条件也是，找到好工作有面子能赚钱，家人需要。”
　　“让你说中了，我好像飞出去了实际屋檐都没飞出去。我课业跟不上我焦虑死了，这样就没法创造条件，我本来以为手握剧本一路畅行呢，没想到才到这就没条件了......”
　　关胜楠：“什么手握剧本？”
　　周珥：“......没什么。”
　　关胜楠：“你不会一杯倒吧？”
　　周珥笑了：“说什么呢没喝醉，随便感慨下。”
　　关胜楠：“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跟你男朋友吵架的？”
　　周珥：“没吵架，他单方面冷战。”
　　关胜楠：“是因为你老不陪他吧？说实话这两年我都没看你们出去约过会。”
　　周珥苦笑：“你都知道了，我是真的忙啊，而且我以为他本身就喜欢独处，更应该能适应这种情况啊，最重要的是我之后想出国读研，都没敢跟他说。”
　　关胜楠：“为什么出国？这里读研不好吗？”
　　周珥：“镀层金呗，社会这么现实，而且我看的那个学校这个专业会比国内教的更丰富点，这样回来的时候工作会更好找。”
　　关胜楠思考了会说：“我觉得你对象不一定是喜欢独处，你看你之前都说他有个发小，俩人一直在一个班到高中，高中还遇到了你，你跟他发小都是主动型的，那他从来就没缺过陪伴啊，到了大学他又不会主动交朋友，你又不在，他这就好像被孤立了，人在逆境的时候脾气都会变。”
　　周珥：“是这样吗？”
　　关胜楠：“我觉得你们彼此都没很了解，之前是你一味追着他跑，现在就好像不要他了，这换谁不生气啊？你要好好跟他解释一下。”
　　周珥：“我解释过了啊，但解释了我又不是就不忙了，我们还是这个相处模式，他还是不高兴啊。”
　　关胜楠有些无语：“我不太了解他不知道怎么给你支招，但恋爱嘛是需要好好沟通然后求同存异的，你找个时间跟他聊聊你们对将来的规划呗，看彼此能不能接受，这都聊不好以后都别提谈婚论嫁了。”
　　周珥：“谈婚论嫁有点早。”
　　关胜楠：“......哦~原来你想耍流氓。”
　　周珥翻了个白眼。
　　关胜楠：“哼，垃圾你收，我先洗澡去了。”
　　之后周珥一直想找个时间跟傅时好好聊聊，但总是忙忘这件事，加上傅时虽然不高兴但每天都还是会跟她发消息提醒天气变化好好吃饭之类的，慢慢的周珥就觉得傅时自己调整了，最后彻底忘记谈心这件事，直到端午假期矛盾爆发。
　　端午前的小组作业周珥又被排挤了，原因是其他三人一直觉得她写的东西没水平总是被否定掉，每次她这部分组长都要重新写，导致组长脾气上来当场说周珥只顾着乐队玩上课不听作业不认真也不跟她们交流。
　　天知道周珥多冤，上课听不懂的她去问，三个人没一个搭理她要不就是敷衍，作业她的这部分无论交多少次她们都说没水平，周珥简直气结，就算组长重写了也没见得交上去评分多高，周珥觉得她们在针对自己，但又找不到原因。
　　周珥忍气吞声继续重写，偏偏这会傅时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打电话，在教室的时候他们在说作业周珥就直接挂了，后来周珥压着火去图书馆要改作业傅时又一直打，最后周珥爆发了，站在图书馆阶梯下接了电话，没等对方开口她就冷漠地说：“傅时你是真的找不到一点事做吗？一定要我陪着你才行吗？我说了我真的很忙你到底是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不能发信息？你现在说我听着。”
　　对方沉默许久才开口：“对不起因为你一直没回信息，我没什么重要的事你先忙吧。”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周珥感到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