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苦夏开始》季夏月

36、最好的安排

　　周珥和傅时的录取通知书先到，都是寄到学校里的，在各自的班主任手中。
　　周珥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睡懒觉，电话那头班主任特别高兴，“周珥啊你真是让我没想到，合着你之前都是在给我放烟雾弹啊？快过来学校我在办公室等你。”
　　周珥挂了电话趴回床上，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来到学校班主任把录取通知书给她说：“填志愿那天我还问你了，你说你前两个志愿填的都是你考的那两所音乐学院，怎么回事啊？”
　　周珥有些不好意思说：“估分觉得自己还不错，所以截止之前临时变了卦，赌赌看。”
　　班主任：“你可真行，也不提前问过我，万一赌输了呢？”
　　周珥：“这不是赢了吗！”
　　班主任也笑了：“为了傅时吧？出息！他的通知书也到了，他班主任给他打过电话，估计一会也来拿，你找个位置坐着等他吧。”
　　周珥：“我去教室等他。”
　　周珥在走廊上等傅时，她看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不是首都音乐学院，只有四个字——清北大学。
　　估分的时候周珥没想到居然考这么高，她反反复复估了好几遍都差不多是这个分数，误差不超过两分。
　　第一天填志愿她没犹豫，就是填的她校考的那两所音乐学院，后来在志愿截止前一天周珥又做梦了，虽然梦的内容还是上辈子的事，但这回不是噩梦。
　　她梦到自己离世后家里给她举办了一个很简单的葬礼，没几个人来参加，但是温鑫和蒋羽在，他们在周珥房间跟周逸一起整理东西。
　　温鑫整出一本笔记本，梦中的周珥心里咯噔一跳，她想过去把笔记本拿回来，因为里面的内容是她上辈子唯一的柔软，是她绝对不允许被别人知道的脆弱。但是在梦里她拿不回来。
　　画面跳转，是一个雨天，一个人撑着伞站在一个墓碑前，墓碑是周珥的，撑伞的人是傅时。
　　怎么回事？周珥记得蒋羽说傅时要结婚了，从她知道这个消息到住院都隔了很久了，按理说她离世前傅时早该完婚了，怎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缅怀老同学吗？
　　然后她看见傅时从衣服口袋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是两枚戒指，他放在墓前。
　　这是什么意思？而且他不怕被人偷吗？
　　傅时又拿出两张小纸片放在对戒旁。
　　周珥想看清是什么纸片，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办法上前看清，这是梦，不是她能控制的。
　　画面又跳了，是傅时和蒋羽两个人在讲什么，傅时看上去很冷漠，是在吵架吗？他们俩怎么会吵架？
　　然后傅时独自开车离去，蒋羽站在原地，突然把手机狠狠摔出去，碎成渣，他竟然哭了。
　　醒来后周珥坐在床上发呆，这个梦做的断断续续毫不连贯，别人都说梦由心生，可周珥从来没敢幻想过自己离世后别人会有怎样的反应，那怎么会梦到离世后的事呢？而且傅时竟然会来看她，还留了对戒，好像他本来要娶的人是周珥一样。
　　简直无稽之谈，毫无可能，周珥自嘲地笑了下，果然是做梦而已。
　　还有傅时怎么会跟蒋羽吵架，蒋羽又是摔手机又是哭的。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画面，周珥心烦地扯着头发，突然又抬起头，梦里的傅时放了两张小纸片到底是什么东西？看大小像是一寸照。
　　她努力回想那个画面，好像就是一寸照啊，远远看着是蓝底的。
　　是谁的一寸照？他放在自己墓碑前干什么，不怕不吉利吗？总不能是自己的吧？
　　这都什么梦啊，许久不做梦，一做梦要不就是噩梦要不就是这无厘头的梦。
　　因为这个梦周珥发了一天的呆，到了晚上周珥居然有了一个莫名的想法，是不是傅时要结婚的消息成了她的心结，让她时时觉得遗憾，所以梦里的傅时并没结婚，还拿来对戒给自己，想弥补自己的遗憾？
　　虽然已经离世没能成为他的新娘，但这一世重新开始了不是吗？
　　这个梦是提醒她不要再留下遗憾吗？
　　第二天周珥重新打开志愿，她在电脑前思考了很久，最终在志愿截止前五分钟修改了志愿，第一志愿填了清北大学，专业选了心理学。
　　周珥看到傅时进了学校大门正往教学楼这边走，她躲在楼梯旁，听着傅时的脚步然后突然跳出来跟他打招呼。
　　傅时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周珥：“我来拿录取通知书，你们老师说你一会也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傅时：“那怎么不给我发个消息？”
　　周珥：“想给你个惊喜呗。”
　　傅时笑了：“明明是惊吓好吧。”
　　周珥：“你先去拿吧，我在这等你。”
　　傅时回来后周珥让他把录取通知书给自己看看，傅时递给她。
　　周珥看着这张跟自己手里一模一样的纸笑了起来，她说：“你真厉害。”
　　傅时：“你也厉害，是不是梦想成真了？让我看看首都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长什么样？是不是很优雅？”
　　周珥笑着说：“一张纸怎么优雅啊，没什么好看的。”
　　傅时：“看看呗，好奇。”
　　周珥：“不用好奇，跟你的一样。”
　　说完她就下楼了。
　　傅时愣了一下没听懂，他跟上去问：“跟我的一样是什么意思？”
　　周珥说：“意思就是除了学生姓名不一样，其余的都一样，学校名字，通知书画面，纸张大小等等等等！”
　　傅时彻底愣了，好一会他才小心翼翼地问：“你没选音乐学院吗？”
　　周珥：“我想跟你在一起。”
　　傅时：“这不是你的梦想吗？”
　　周珥：“只是弥补遗憾而已，有过程就够了，结局......有比这更重要的。”
　　傅时：“不明白。”
　　周珥：“我是说更想跟你一起拥有同个大学生活。”
　　傅时笑了：“不信，你向来理智。”
　　周珥：“你居然不信我？我要是理智那天就不会把你扑倒了！”
　　傅时：“......你要是不理智那天可能就把我吃了吧。”
　　周珥：“......我居然没法反驳。”
　　傅时还是看着她笑，周珥说：“好吧确实我想了很久，除了想跟你在一块还有个原因就是我突然发现我对音乐其实并没那么执着，只是小时候因为父母的原因没人在乎我的想法，所以长大后就非常想考音乐学院，想圆一个梦，真的考上以后才发觉这种执着淡化了，然后估分发现成绩还不错，就赌一把看能不能考上清北，没想到成功了。”
　　傅时静静听她说完，他感觉周珥并没说实话，这些话有很明显的漏洞，但......她不想说就不说吧。
　　“我真的很开心”傅时说。
　　周珥把包里的通知书拿出来，笑着说：“清北见，傅时同学。”
　　温鑫和蒋羽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说周珥恋爱脑，为爱放弃梦想，周珥对蒋羽嗤了一声，说他是嫉妒自己高考成绩比他高。
　　不管他们心里想什么，反正周河周锦他们还有老师都特别高兴，在家周珥是这些孩子当中第一个考上清北的，在学校今年一下子两个清北，这谁不高兴啊。
　　周河又特地打了钱让周珥去买个新电脑，旧的给周逸用，周逸又不满了，每天说爸偏心，自己肯定是捡来的。
　　周珥嘲讽他：“谁让我比你有出息呢！”
　　周逸：“哼，等我哪天要是进了国家队将来有机会参加奥运会，我要让你在颁奖台下仰视我！”
　　周珥：“......”
　　弟啊，真是不忍心告诉你，如果按照上一世的发展，周逸会因为膝盖半月板损伤止步国家一级运动员，退役后考编当体育老师了。
　　不过这一世不好说，也许会有改变呢。
　　周珥：“我当你说真的，那你可要保护好你的胳膊腿还有老腰，我等着哪天用鼻孔看你。”
　　周逸：“......什么意思啊你？看不起我？”
　　周珥：“仰视不就是用鼻孔看你吗？”
　　周逸：......居然无法反驳。
　　温鑫和蒋羽的录取通知书也陆续到了，温鑫最终选择留在省内，考了Z大，周珥毫不意外，至于那天跟她说蒋羽校考故意失误，温鑫选择让周珥放出个烟雾弹，好让蒋羽安心考他原本想考的。
　　周珥本不想在这件事上过度插手，按实际情况来说温鑫留在本省，蒋羽去美院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合适的，但最终她还是决定把选择给蒋羽摊开，让他按自己心意来。
　　填志愿第一天周珥就跟温鑫确定过了，她第一志愿确定填Z大。
　　后来她去找蒋羽，问他志愿填好没，填的哪里，蒋羽说首都美术学院。
　　周珥：“你确定吗？”
　　蒋羽：“确定啊，骗你干嘛？你都说了大家一起在首都继续作伴多好。”
　　周珥心里一凉，“你把电脑打开让我看一下。”
　　蒋羽：“看什么啊都提交了。”
　　周珥坚持。
　　蒋羽：“哎呀准考证不知道放哪了，我不知道号码怎么给你看。”
　　周珥默默看着他突然笑了，“蒋羽你骗我。”
　　蒋羽：“......谁骗你了，骗你什么？”
　　周珥这会不着急了，慢悠悠说：“我跟温鑫一起填的志愿，她第一志愿是清北，第二志愿是Z大，已经提交了，她说赌一把，看来我们四个又能在一块了。”
　　蒋羽：“......”
　　周珥看他明显变了脸，这回轮到蒋羽心凉了。
　　他问周珥：“你确定吗？”
　　声音好似有些颤抖。
　　周珥看着他说：“你真的选了美院吗？”
　　蒋羽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选的Z大，我以为你那天说她想冲清北是骗我的，她那么理智是不会去赌的，我以为她肯定会选Z大。”
　　周珥默然，他倒是很了解温鑫的个性。
　　周珥：“万一她想为你赌一把呢。”
　　蒋羽：“我不信。”
　　周珥：“为什么？”
　　蒋羽苦笑：“我都没能让她对我充满信任，她又怎么会为我赌，明明一直都是我在赌。”
　　过了会他把准考证从抽屉里拿出来然后打开电脑说：“我看看，现在应该是能修改志愿的，还没到截止时间。”
　　周珥：“......你不是说找不到了吗。”
　　蒋羽：“哼，谁让你之前骗我，本来还以为自己很聪明识破了，没想到弄巧成拙，不过还是感谢你告诉我，不然我要后悔死了。”
　　周珥看着他输入号码，突然伸手制止了他。
　　蒋羽：“你干嘛？别耽误我。”
　　周珥：“不用改了我刚骗你的。”
　　蒋羽愣住，“什么意思？”
　　周珥有些心虚道：“谁让你一开始也骗我......”
　　蒋羽反应过后倒抽一口气，颤抖着手指着周珥说：“你是真不想让我多活两年啊？我上辈子是欠了你吧？”
　　周珥：“我本来就是好心过来提醒你的，你要是一开始就说实话我会吓你吗？”
　　蒋羽靠在椅背上说不出话。
　　周珥又问：“鑫鑫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希望她受伤，你能保证吗？”
　　过了许久蒋羽点点头。
　　周珥：“你喜欢过好多人，总是喜新厌旧，我总担心你是心血来潮。”
　　蒋羽：“明明每一次都是我被甩啊......”
　　周珥：“......好吧忘了最倒霉的是你。”
　　蒋羽怨恨地看着她，然后收回表情说：“这次不一样。”
　　周珥：“什么？”
　　蒋羽：“我不会对她放手，就算她喜欢别人我也要撬墙角。”
　　周珥：“......这不道德吧。”
　　蒋羽甩过来一个眼神。
　　周珥：“好吧好吧知道了。”
　　走之前周珥又八卦了一下：“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蒋羽：“不告诉你，快滚吧。”
　　周珥：“......”
　　温鑫今天上早班，下午周珥坐在她店里看小说等她，过了会傅时跟蒋羽也来了。
　　周珥对蒋羽说：“怎么上哪都有你？”
　　蒋羽：“傅时你看她，又欺负我！”
　　周珥：“......呕。”
　　傅时理都没理他在周珥旁边坐下。
　　温鑫结束换好衣服提了三杯奶茶坐过来，周珥问她：“你不喝吗？”
　　温鑫：“自从做了奶茶每天都喝，都喝腻了。”
　　周珥从包里拿出一个邮政文件袋递给温鑫说：“你通知书我帮你取回来了，自己亲手拆吧。”
　　温鑫接过撕开封口拿出里面的通知书，是Z大的。
　　她看了眼蒋羽略带遗憾地和大家说：“唉，清北没考上啊，以后不能跟你们在一起了。”
　　周珥默默缩起脑袋往傅时旁边靠了靠。
　　蒋羽笑了下说：“我也不能跟他们在一起，遗憾。”
　　温鑫愣了下：“什么意思？”
　　蒋羽：“唉，我也没考上美院，白努力那么久了。”
　　温鑫一下变了脸色，半天才问：“分数不够吗？怎么会呢？”
　　蒋羽：“我校考考得不好，综合分拉低了就没考上。”
　　温鑫：“那你去哪里？”
　　蒋羽喝了两口奶茶才慢悠悠说：“Z大。”
　　温鑫：“......你耍我呢？”
　　蒋羽：“耍你干什么，他们都看过我的通知书了，我就是考上Z大了，选的传媒专业。”
　　温鑫不说话了。
　　过了会蒋羽又说：“我觉得周珥说得对，有些事不一定非要有个结果，有过程也够了，我本来就没很喜欢画画，学了这么多年也为此努力过，我又不想当画家，所以到这就结束吧，以后当个爱好就可以了。”
　　温鑫还是不说话。
　　蒋羽：“你这什么表情啊？知道要跟我做校友这么嫌弃吗？”
　　温鑫摇摇头勉强笑了下。
　　之后温鑫跟周珥说：“我觉得他是喜欢画画的，在这之前他都很坚定要考美院，这样让我感觉很愧疚。”
　　周珥：“选择是他自己做的，后果他愿意承担。”
　　温鑫：“但我们引导他了。”
　　周珥：“你不要这么有压力，其实每个人都在引导他啊，他父母引导他画画，老师引导他考清北，我这甚至都不叫引导，我只是把选项摊开，让他自己按内心想法选择而已，即使我什么都不说他自己也会刻意做些什么，就比如校考故意失误，与其让他弄巧成拙，还不如我帮他确定一下。”
　　“温鑫，他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也是想跟你表明你可以信他一次。”
　　假期还有两个月时间，周珥报了个健身班，她要好好锻炼身体把体内的淤积都疏通，不管是抑郁症还是乳腺癌都是跟人的情绪有关的，所谓“通则不痛，痛则不通”，气顺了，心开了就什么病都没了，这辈子她要跟傅时长长久久。
　　傅时的父母要去国外出差一段时间，他们把傅时也带去了说是让他提前学习一下。
　　对了，傅时选的专业是游戏制作相关的。
　　温鑫继续在奶茶店做兼职。
　　只有蒋羽每天闲着没事干，周珥教他可以在网上接单帮别人画封面，这个在以后是很赚钱的。
　　蒋羽听进去了，还特意让他妈买了套专业的电子画具。
　　八月下旬，三中新高一生在军训，周珥去学校拿点东西，出来后特地去操场那看了眼，都是一张张稚嫩陌生的面孔。
　　周珥走出学校大门回头看着学校，待了三年又待三年，曾经的苦夏如今是甜夏。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