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苦夏开始》季夏月

14、冷战

　　“好，傅时，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文科？或者你一定要选择文科的理由是什么？”
　　傅时抬起头，心跳得很快，他的眼睛都有些眩晕。
　　他看见周珥的眼里含着水光，突然间某些情绪再也压不住，仿佛随着身体的血液往上涌。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进文科班吗？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说能帮你提高理科成绩你也还是不愿意进理科班吗？”
　　周珥陡然有些心慌，她感觉两只手都有些发颤，好像预感到傅时会说什么，说她现在害怕听到的。
　　傅时：“我不像蒋羽那样会表达，不像他想要什么喜欢什么都可以肆无忌惮马上说出来。”
　　“所有人看我都会带着一把尺，随时监测我的各种角度，设定我该喜欢什么该做什么，连不在身边的父母都会远程监控。你们觉得我优秀，那为什么我换一个选择你们就不觉得我优秀了呢？你们有在心底肯定我吗？”
　　“周珥，从前我一直觉得我像个机器人，程序都是设定好的，我的大脑执行就好。但你让我感觉到我不是机器人，我是有感情的人，我有喜欢的事，还有喜欢的人。”
　　周珥小声开口：“傅时......”
　　傅时：“你先听我说，遇到你之前我对自己的感觉不在意，对别人的决定无所谓。遇到你之后我发现不在意和无所谓只是因为没遇到喜欢的，现在遇到了就要在意，就要上心。”
　　“周珥，我......”
　　“傅时！”周珥突然大声开口直接打断了傅时后面的话。
　　周珥：“傅时，如果你真的喜欢文科你就选文科吧，你说得对，我没立场插手你的人生，你不用再跟我解释你的选择了，我以后不会再干涉你。”
　　傅时听她说完突然明白了，刚才蓄满的勇气像气球碰到了钉子，一下散了气。
　　他全身力气都被抽走，好像提线木偶断了线，连头都抬不起来。他自嘲地笑了两声，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
　　“原来你知道。”
　　周珥看见他眼里泛起水汽，在路灯的反射下显得特别亮。
　　傅时低着头靠着栏杆，双手向后撑着，好像只有这样才不会倒下。
　　周珥强压心底的酸涩，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出口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傅时，我尊重你任何选择，我先回去了。”
　　周珥拿起地上的书包快步离开，走着走着就开始跑起来，直到出了校门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像关不住闸的水龙头。
　　整个三中所有的教学楼都已关了灯，只有校门口的保安师傅还敬业地守着，一个小房间，一盏灯。
　　傅时看着周珥离开的背影逐渐淹没在黑暗中，心里燃起的小火苗也随着她的离开而渐渐熄灭。
　　他捡起地上的书包随意背在身后，神情淡漠地离开。
　　我以为是我表现的不明显，原来是你不愿意知道。
　　一切显得荒唐又可笑。
　　******

　　周珥回到家后感觉头炸裂一样痛，她实在没力气写作业，简单洗了个澡就睡下了，想着第二天早起补一下。
　　周珥睡得迷迷糊糊，一直在做梦，怎么都醒不过来。
　　梦里的场景好乱，声音嘈杂不堪，她都分不清到底谁在说话。
　　“你妈说她一个孩子都不要......”
　　“你给我们家造成了负担，都是因为你们我现在才这么累......”
　　突然，周珥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他说“周珥，你想考到哪里？”
　　又听到自己的声音“南方或者J省。”
　　周珥有些听不真切，是傅时吗？他后面说了什么？
　　“听说傅时考去了J大，怎么一个人跑那么远，一年都见不到几次了......”
　　梦里面，周珥看到自己站在二班的窗外，傅时在座位上朝左边看，左边坐的是谁？被挡住了周珥看不清。
　　突然，蒋羽从旁边出现，他说“周珥，傅时要结婚了。”
　　周珥顿时哭了起来，胸口好像被人捶打着，有人在掏她的肠胃，她好痛，好想吐。
　　画面一转，周珥看见自己躺在一张小床上，有两个护士正在给她盖上白布。
　　她还是死了，原来重生只是一场梦......
　　“姐，姐？周珥......”
　　谁在叫她？
　　周珥努力睁开眼睛，感觉眼珠要炸开了一样胀痛，呼出来的气都灼热不堪。
　　“几点了？”
　　话一出口周珥才发现自己嗓子哑的不成样，她清了清嗓子但还是有些发不出声。
　　“姑姑打你电话你一直不接，我刚跟她说你睡着了。你怎么发烧了，刚给你耳温测了下39度，现在天都回温了你还能发烧。”周逸说。
　　周珥浑身是汗，她把被子掀开一点透透气，
　　“洗澡洗到一半突然没热水了。”
　　周逸：“然后你继续洗了？我也是服了，你快别说话了，能起来吗？我带你去医院。”
　　周珥摇摇头，她实在没力气，只觉得头晕想吐。
　　周逸出去用温水洗了块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和脖子，又倒了点水。
　　“你稍微喝点。”
　　周珥：“先放着吧等会喝。”
　　周逸：“我出去一下，你别忘了喝。”
　　周逸出门了，周珥听见关门的声音然后又闭上眼睛。
　　没一会周逸回来了，他买了一盒退烧药还有一份瘦肉粥。
　　“药店的人说你得先吃点东西再吃药，本来想给你煮点面，但是太慢了就买了碗粥，你将就喝点，喝不下没事，垫垫肚子就行。”
　　周珥手撑着床坐起身，一瞬间天旋地转，眼睛都有些发黑，她缓了好一会才看清眼前。
　　她看到周逸皱着眉头把粥端起来，无端笑了下。
　　周逸本想喂她，没想到都这个时候周珥居然还笑话他。
　　“你笑什么？”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能让你伺候我一回。”
　　周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都要病死的人了还有力气笑话别人，真宇宙第一人。”
　　周珥哼笑一声：“我百年之后，闭眼前一秒都要嘲笑你。”
　　周逸：“得了你快闭嘴吧，胡言乱语的，生音又难听的跟老巫婆一样。”
　　周珥接过粥示意自己吃，周逸就在旁边看着。她没吃两口就吃不下了，周逸也没强求，他把药倒出一粒和水一起递给周珥，看着周珥喝下去后才离开。
　　周珥拿出手机，只有温鑫和蒋羽发的几条消息。
　　温鑫：周珥，我放学看你脸色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温鑫：周珥？看到消息回我一下啊。
　　蒋羽：周珥，你跟傅时吵架了？我打他电话他都不接。
　　蒋羽：怎么你也不理我？你们怎么了？
　　没有傅时的消息，短信，企鹅都没有。
　　周珥回了温鑫一句“没事，太累了睡着了。”，她没回蒋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第二天周珥还是有点低烧，浑身无力，她让周锦帮忙给叶萍请了个假，周锦唠叨了两句没多说什么。
　　早上周逸出门后奶奶煮了碗小米粥让周珥起来喝掉，周珥简单洗漱了下坐在桌前。
　　“没味道，喝不下。”
　　奶奶：“咬牙喝，喝了肚子就舒服了。”
　　周珥去厨房找了包榨菜伴着喝，勺子在碗里搅啊搅的，小米粥都搅成小米汤了她还没喝掉，奶奶终于看不下去了。
　　“让你吃个饭跟让你吃毒药一样，吃不下放着，再去睡一会。”
　　周珥如释重负，她丢下勺子就往沙发上躺。
　　奶奶：“怎么不去房间睡，等会又着凉了。”
　　周珥：“不睡了，就躺一会等下还要写作业。”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外面阴沉沉的，估计一会要下雨。
　　周珥拿出手机翻了翻空间，突然一条企鹅消息进来，温鑫问她怎么没来学校。
　　周珥：昨晚洗澡突然没热水，受凉了有点发烧。
　　温鑫：现在好了吗？
　　周珥：好多了，这个点还没下课吧？温鑫同学我要告老师！
　　温鑫：......幼稚。
　　周珥看着手机笑了下，沉闷的心顺畅了许多。
　　温鑫：那个，你昨天跟傅时闹矛盾了吗？他今天一天都板着脸，蒋羽问他他也不说。
　　一晚上过去周珥已经没昨天那么难受了，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昨天确实很不理智，原本可以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但她总是把事情弄得很糟。
　　周珥叹了声气然后把身子蜷缩起来侧躺着。
　　她本意不是想插手傅时的人生，她是太害怕了，她知道前世的发展，知道傅时有好的未来
　　重生以来她最初想法是单纯的想让自己变得优秀，不重蹈覆辙，见到傅时以后也是单纯的想弥补他，弥补曾经的遗憾。
　　是的，她确实还喜欢傅时，但她是想朝着傅时的方向走，而不是让傅时被她影响。
　　她知道傅时的意思，知道他的感情，但她不敢赌，不敢冒险走未知的路，尤其是在傅时这方面。
　　她想让傅时按照前世的人生道路一步步走，自己在后面支持他就好。但可能真的是她有点自私了。
　　现在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
　　周珥躺了一会后觉得身体舒服很多，于是起来写作业，放学还是得去学校一趟，不然周末的作业没法写。
　　一个下午周珥都在练琴，今天莫名的很顺，周珥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半了，最迟五点钟会下课。
　　周珥回房间换上校服，然后在客厅坐着，等到五点的时候才跟奶奶打了声招呼出门去学校。
　　路过初中，周珥看到周逸正在操场训练，她走近铁栅栏往里看，周逸也看到她，他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
　　“来拿作业。”
　　“你早点跟我说我去拿好了。”
　　“你早点没问我。”
　　“......你手机是摆设？不会让你同学过来说一下？”
　　周珥笑了笑把手伸进去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离开，周逸“啧”了声眼里充满嫌弃。
　　周五老师一般不拖堂，校门口挤满了来接的家长，学生鱼贯而出。
　　周珥从旁边挤进去，一路上遇到好多自己班的往外走，周珥一一回应着招呼小跑进自己班。
　　她进教室的时候只有温鑫正在帮她收拾作业，其他人都走完了。
　　周珥掩下失落开口：“鑫鑫，怎么就你一个人了？”
　　温鑫：“他们都回去了。”
　　周珥：“蒋羽怎么没等你？”
　　温鑫表情有些无奈，“他等我干什么？他跟傅时一下课就离开了。”
　　周珥：“哦，有问我什么吗？”
　　温鑫：“蒋羽问我知不知道你怎么了，我说你发烧了。”
　　周珥：“嗯，还有吗？”
　　温鑫看了她一会开口：“你想问傅时？周珥，你跟他吵架了是吗？”
　　周珥不说话。
　　温鑫：“他没说什么，只是今天找叶萍修改了分科申请，他选了理科。”
　　周珥还是没说话，温鑫把作业收拾好递给她。
　　她看周珥一直沉默不语也就没再多问，只说了句“走吧，晚点估计要下雨了”。
　　周珥把作业放进书包，关好教室门，然后和温鑫一起往外走。
　　校门口已经没那么拥挤了，只有零星的几个学生在旁边买炸串串。
　　温鑫：“周珥，你要不想说的话没关系，就是别把自己绷太紧，我有时候感觉你心里有很多事憋着。我先回去了，你也快回去吧。”
　　周珥点点头。
　　她也很想找个人说说，参考一下想法，但这种事怎么开口呢？直接跟人说我是重生的，知道你们的未来，所以要听我的？
　　她觉得有些可笑。
　　周末两天傅时一次也没找过周珥，周珥更不知道该怎么先开口。他问蒋羽傅时这两天还好吗，蒋羽说他不知道。
　　周珥：“你不是他兄弟吗，还住一个小区，怎么没上他家问问呀？”
　　蒋羽：“都多大人了又不是我女朋友，再说他也没跟我说发生什么事了，我上赶着去问什么？”
　　周珥：“塑料兄弟情。”
　　蒋羽：“......那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不能先跟我说说？你说了我也许有什么办法。”
　　周珥叹了口气思考怎么说。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周珥还没想出个什么，只听见手机“嗡嗡嗡”地振动个不停。
　　蒋羽问话问到一半发现周珥又失踪了，他无语片刻然后连着信息轰炸周珥。
　　“到底什么事啊你不说他也不说，神神秘秘的？”
　　“人呢？你怎么每次说到关键时刻就消失了？”
　　“周珥？”
　　“周小二？”
　　“【愤怒】+10086”
　　周珥打开手机，入眼就是满屏的红色愤怒小人头。
　　周珥：......
　　“没什么事，我是觉得傅时理科好，他不应该选文科，但是他太固执了所以就闹了点矛盾。”
　　蒋羽：“我就知道是这事，他之前跟我说过，因为分科的事还跟他爸妈吵架了。”
　　周珥：“他太草率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随便就决定呢？他又不擅长文科。”
　　蒋羽：“那不一定，周珥，你不了解他，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了他不是听不进去别人说的话，只是他很少会喜欢一件事，但遇到了他就会很执着。再说，你怎么知道他文科不好呢？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他更多时候都是在做别人希望他做的事。”
　　“周珥，他自己的路他有自己的想法，为他好并不是左右他，是相信和支持。”
　　周珥：“那明知道是错的也眼睁睁看着他犯错吗？”
　　蒋羽：“明知道的依据是什么？”
　　周珥顿住了。
　　蒋羽：“没答案的问题不存在明知道，错了又怎么样，也只是他成长要踢到的一块石头而已，难道还没路走了？”
　　周一早上，外面在下小雨。
　　周珥撑着伞走到校门口，傅时就在她前面，他今天没骑车。
　　进校的同学着急忙慌得往里走，一个个从他们之间穿插过去，周珥始终看着傅时的背影。
　　傅时好似感受到什么突然回头张望了下，周珥赶紧往右边挪了一步，又把伞打低遮住自己的脸。过了几秒钟她才抬起伞，傅时已经走到教室门口在收伞。
　　周珥进教室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傅时，结果傅时只是眼光扫了一下就收回了，和曾经同学会的眼神如出一辙，周珥心里顿时生了点闷气。
　　小气鬼傅时，真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