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挖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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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家人做饭，都会主动避开对方不喜欢的食物，也会加入对方喜欢的食物，调味的咸淡口也会参照着对方的口味。我在过去给帝君做饭，会专门做得清淡爽口，避开滑溜溜的海鲜。
我一边做饭，一边把我所知的常见食材都问了一遍，并且要求迪卢克进行打分，五分是非常喜欢，一分是非常讨厌。
迪卢克有些不情愿讨论自己的饮食喜好，我懂这是二十岁多岁年轻人的矜持，但大概被我可怜兮兮的模样打动到，最终酒庄庄主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是给出自己的偏爱。
葡萄、甜甜花、奶酪都划入了五分的行列，而薄荷、绝云椒椒、酒都划入了一分的行列。
“你的口味好像小孩子。”我忍不住说，“喜欢吃甜的、奶味的，辛辣刺激的都不喜欢。”
“我的兄弟也这么说过。”迪卢克想，“他的口味和我完全相反，喜欢酒和味道浓烈的食物。”
“您还有兄弟？”我立刻住嘴，不敢多问，我可没听说迪卢克有哥哥或是弟弟，所以我开展合理推测。
“节哀。”
“不必，他目前正健康地存活着，只是住在蒙德城里……如果你参加调酒大赛，这次会遇到他。”
“这样吗？他和您长得很像吗？”
“我们并非血缘上的兄弟。”迪卢克脑内出现凯亚的模样，忍不住闭眼，“完全相反，凯亚他……你见到就明白了。”
“像是张扬的花孔雀。”他补充说明了某些骑士团成员对凯亚的评价。
花孔雀？我回忆着这个动物的模样，高昂着脖子，尾巴会开屏吸引异性。看来迪卢克的兄弟和迪卢克的性格也完全相反啊。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又往那个大仓库去。
再次面对如此庞杂的食材库，既然迪卢克还有兄弟，这个家庭的口味要再加入一个变量，面对两个口味相悖的孩子，迪卢克的父亲会怎么在这道菜里展现自己的爱呢？
璃月有种口味叫做“怪味”，将酸、甜、麻、辣、咸五味同时纠缠在一起，五味俱全。我要效仿的便是其中的兼容思想，搭配的好会很吸引人，但搭配的差劲就很难吃了。
我再从食材库里出来的时候，手里的竹筐已经被全新的食材装满。
迪卢克闪过惶惶，他盯着小小的竹筐几秒后，目光在几种食材中流连，都无论是凯亚喜欢的还是他喜欢的，是刚刚他提到的食物。
如果这样都猜不出目的，他的洞察力急需提升。
白琦想要做出那道特别的堆高高吗？
若是以前，他定会说“不必麻烦”，他一向不喜欢别人因为同情而关照自己。
可越到深夜，人的大脑和身体越发疲惫，寂静无声的环境会让感性思维频繁触发，迪卢克最后什么也没说。
刚刚从蒙德城做完暗夜英雄的日常巡护，迪卢克确实又累又饿，他本来想随便做点能吃的应付过去，但不知不觉都发展成这样了。
“我们都聊了些什么啊。”迪卢克想到。
听赛琳讲——西福斯的月光，在唇舌中徜徉着幸福的滋味。
他又想起须弥商人中的流言，白琦有着一种无名的嗜血的疯病，还讲述了健康之家的突发状况，建议保持距离。
他差点杀死了一个人。
少年的背后有着隐秘的故事，而这个故事一定是伤痛的。
红色的双眼中倒映着这个背影，他望向这个毫不了解的少年，而少年的周身自带着一种与经历相悖的无忧无虑的愉快氛围。
再次见面时少年已经把头发剪短很多，在卧室梳理之后齐整不少，那不是像银一样的光泽，而是更白更淡一些，但却不显憔悴。
但迪卢克更喜欢发丝齐肩的白琦，或者再长一些，不要用发圈绑着，而是散落下来，配上璃月人清浅的长相，显得格外干净出尘。
像是龙脊雪山的雪，无论地上是什么样的污浊，雪花落下时又将世界染得纯白。
“唉。”万千思绪化作长长的叹息，最终他选择对须弥商人的诫告一笑而过——无论如何，在迪卢克眼里，白琦是个可以结交的人。
迪卢克半坐在背后的长桌上，竟然在脑里回忆起学习武艺和巨剑的训练——挥剑、劈砍、横挑……他有自信和能力应付所谓的突发状况，所以不必担忧。
我最后淋上酱汁，在最上端放上一朵装饰用的花朵与枝叶，用托盘端着盘子转身。一眼就看见迪卢克抱着胸站在灯光下，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做好啦！”
我腿脚不敢动，因为端着一个瓷盘，只敢小心翼翼地稍稍举高，展示给迪卢克老爷看，轻手轻脚地生怕把我好不容易堆得如此高的推高高晃倒。
迪卢克点点头。
我们干脆没有前往楼上的餐厅，把厨房靠墙的大长桌上收拾出一块空地，把两个盘子稳妥地在置于上方，搬来椅子便准备用餐。
迪卢克很快摆好餐巾、盘子和餐具，甚至还贴心地给璃月人准备了筷子，这架势还挺庄重。
“您快尝尝。”我们并排在一端坐下，
我期待地看向迪卢克，而迪卢克从刚才到现在，目光都若有若无地划过这道菜，现在也拿着刀叉端详几秒，却毫无动作。
真的很高……
迪卢克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如此高挑的推高高，仿佛像摘星崖顶端的瞭望台一样，做得又高又瘦，起码有三十厘米高，但半径却只有几厘米。食材切成小块挤在一起，维持着摇摇欲坠的脆弱平衡。
他默默地忍住内心本地人蠢蠢欲动的常识讲解，推高高不仅要做得高而且要做得壮硕，像胖胖的谷仓，这样才表达丰满富足的来年愿望。
这样也挺可爱的，迪卢克盯着这道过于细长的推高高，说服自己。
他经过认真观察，发现白琦的版本是类似组合的重复堆砌，这样方便分食，便用刀叉小心地切下最上层的完整部分。
肉排与土豆泥的组合散发着油脂的香气，一看便饱腹感十足。
迪卢克用刀切下一小块，放入嘴中。
入口是肉的鲜香，似乎被薄荷叶和洋葱短暂腌制过，带着清爽的草叶味，但是那股刺激的味道却被处理得恰到好处，回口的感觉竟是一股奶香，这才发现白琦把肉片得很薄，两片肉饼夹着芝士烤制。
肉饼下是搭配的土豆泥，可在土豆泥里却意外地干脆的饼干碎，里面里面掺入落落莓微粒，还有一种柔软口感会爆浆的碎粒，多层次的果味就悄悄蔓延上来，立刻缓解前面的油腻。
“这是甜葡萄的酱汁，另一碗是辣番茄的酱汁。”我指了指左边的小碗，再指指右边的小碗，“可以分开放，也可以加在一起。”
这道菜本身早就淋上一层奶黄色的融化黄油与干酪，这是蒙德传统做法，已经足够美味。迪卢克决定听白琦的推荐，把三种搭配都是试一试。
首先是甜葡萄，璃月人的甜度与蒙德人的甜度完全不一样，但迪卢克决定这个程度对他刚刚好，他非常喜欢清淡的口味，而厨师注重的是葡萄的香气，口中长久地记住这个奇妙的口感。
然后是辣番茄，显然这是顺应凯亚的口味的，辣味霸道直接地向口腔袭来，酸味随之返上来平衡过多的辣度，使用的番茄应该被烤制或者烟熏过，可能还加了坚果，酱料中带着一股淡淡的焦香味。
最后是两者的结合，迪卢克吃的第一口就愣住了。
“和你父亲做的像吗？”我心中紧张。
迪卢克慢慢咀嚼，直到三十多秒后咽下，才开口说话：“不像。”
我身体后仰，有些沮丧地靠在椅背上。
“但这个组合真的很……惊艳。”
仿佛这两种酱料天生就该从一个锅里煮出来一样的和谐，甜、辣、酸三种味道恰到好处地结合，配上迪卢克最爱的葡萄果香味，让他忍不住又默默多吃一口。
迪卢克觉得每一种酱料和搭配都让他觉得“顽强地活到现在就为了吃上这口堆高高”和“在死而无憾这件事上击败99%的蒙德人”的复杂心情。
我发现迪卢克一开始陷入自己的思考，就会沉默，并且沉默的时候总是面无表情眉头紧锁。
给人一种不开心的负面反馈。
还好我正好认识几位高冷的朋友，从经验出发，迪卢克比他们表情丰富得多，将评价标准细到每一毫米就可以判断。
迪卢克的眼睛会比正常时明亮一点，张得更大一点，嘴角也不会垮着。看上去他还是很喜欢这道菜，这是唯一宽慰我心情的结果。
但可惜的是，我没有能力复刻那个属于迪卢克的特别味道，说到底我只是个普通厨师罢了。
“轻小说里经常写，男主做出一碗普通但动人的白粥，一下子让女主想起过去的孤单苦楚，被其中的情意感动到，最终泪洒饭桌——可惜我没能做到那种奇迹。”
“你错估了一件事情。”迪卢克客观地说，他不知不觉已吃到了第三层，“我的父亲只是个普通的酒庄庄主。”
我疑惑地歪头看他。
“他的厨艺水平比不过酒庄的任何一个女仆，做不出如此佳肴美味。”迪卢克耸肩，身边人是享誉须弥的名厨，“你不如直接把这堆东西随便放放，说不定才能和他一模一样。”
比父亲做得好太多了，大概是蒲公英酒与蒲公英泡水的区别，来自迪卢克的锐评。
“那我……再试试？”我停筷，不断试错一定能成功，“尽量让你哭出来。”
“……大可不必。”迪卢克摇头，“今天已经足够，下次吧。”
“你这就吃饱了？”我对迪卢克的饭量表示质疑。
因为是夜宵，我有意做得不多，再吃几份也有胃口。没想到迪卢克高高壮壮的一个青壮年，吃得比我还少，盘子里还有一大半的食物。
看来剩下的都归我了——我对此毫无意见，并且很高兴，忙了快一个多小时，本人非常饥饿。我立刻伸爪，给他展示展示成年夜叉的肚量。
“欢乐已然足够丰沛，便不必攫取更多，那么贪欲便永远无底。”迪卢克微笑。
我大口地往嘴里塞一整块小肉排，这是非常爽的一种吃法，口腔里塞得又满又多，粗犷的肉和脂肪的搭配简直一绝。
他是在提醒我节制点？少吃点？别撑死？
“不能浪费。”我解释道，装作听不见地大口吃肉。
迪卢克没想到我的思路歪到天外，见我吃完盘中的食物，主动为我添菜：“多吃点，我并非在说你，只是形容自己的心情。”
“唉，感觉蒙德的诗句我也听不太明白，但总之能让您开心真是太好了。”
和白琦呆在一起很舒服，这个人会漫不经心地做着一些让人触动的事情，但他自己却毫无察觉。
而且他们有着相似的过去，甚至他也有一颗亲人留下的邪眼……这让迪卢克心中泛起倾诉欲。
迪卢克从前不是心思很重的人，甚至比家里的另一位少爷更加洒脱自由和理想主义。他也知道自己变化很多，这让看着他长大的女仆长爱德琳越来越担心，总是念叨着让他好好歇一歇，让他和同龄人多交交朋友。
大概是小时候，有很多话可以和父亲说、和凯亚说，而如今两人都不在自己身边，在诺大的宅子里，他无端地涌起孤独的情绪。
“老爷？”我喊了几遍迪卢克，他都没理我。
“怎么？”
“我在蒙德的期间，天天给你做美味的夜宵。而作为交换，您保送我进比赛的前十，怎么样？”
迪卢克愣了一下，才想起酒业行会定下的规则和奖励，有些无奈，前十名的奖励是晨曦酒庄的衍生纪念品。
“你想要哪个礼品？酒杯还是卡牌。”
他靠在椅背上，并没有立刻反对，也没有指责我违规，这模样看来十分有希望和诱惑力。
“都想要。”
“比赛绝对公正，我不会徇私。但如果你并未达到理想的结果，相应的礼物我以私人名义赠予你一份。”
“真的吗？”
“这是个划算的买卖，对你带来的美味佳肴的答谢。”
我霎时笑眯了眼，突然响起五万摩拉的报名费，嘴角立刻垮下去。
要知道和用吃食就能轻易贿赂迪卢克，就能省下一顿大餐的钱。
“那么第一的奖品也行吗？我还想要畅饮券和摩拉！”我开始得寸进尺，酒杯送给帝君，卡牌送给风纪官，畅饮券给温迪。
而我美美收获二百万摩拉！
“你有点贪心。”公正的酒庄老板露出苦笑，堵死我的妄想，“蒙德有句谚语，不埋下种子就不会收获小麦。”
不劳而获是不存在的。
唉，真不出我所料，迪卢克老爷看上去就不像是那种随便撒钱的人。
迪卢克突然说：“但有更简单的途径，你能收获你想要的一切。”
“两百万摩拉？”
“嗯，可以更多。”
“美酒畅饮？”
“对，终身畅饮。”
“纪念酒杯和七圣召唤限量卡牌？”
“你既然这么想要，我可以请人设计好几版。”
这天底下还有这等掉馅饼的好事，听上去像是诓骗人的鬼话，但我依旧好奇极了，催促着：“快展开说说。”
“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您不要吊人胃口。”
“你可以留在晨曦酒庄。”
他语速很慢，带着淡淡的期盼情绪，装作不经意地缓慢伸出试探的爪牙，但说完又觉得自己过于直白，默默将目光移到别处。
花钱买陪伴这种事，迪卢克也是第一次做，别说白琦的眼中闪过迟疑和震惊，就连他自己说完都觉得荒谬。
但如果晨曦酒庄能多一位常住的客人，他觉得这个空荡的老宅会欢乐很多。
“如果你愿意留下来，这些便都是你的。”
我一愣。
“做厨师？”
“随你心意。”
“你们酒庄听上去待遇真挺好的。”我嘟囔一句，摆摆手，“但还是算啦。”
“能问问理由吗？”
“条件太好了，有点像人口拐\卖。”
那种熟悉的图我身子的别扭感——就像须弥学者多托雷一样。
这只是夸张的说辞，后续证明多托雷先生也是个礼貌的绅士。但开出天价的好条件，而且我和他只见过两面，必有另外的不知所图，只是我想不出迪卢克这样的富商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价值。
难不成真的被我的厨艺感动到了吧……荒谬。
我有些为难，对迪卢克说：“最重要的理由是，我喜欢我所在的餐馆。”
归属感——这是很奇妙的感觉，西福斯的月光是我的第一份工作，也是我复生后独自一人呆得最长最久的地方，我见证着它成长，它也见证着我。
我对挖角这种事屡见不鲜，在须弥餐馆的食客非富即贵，有不少人希望我去兼职他们的私厨，开出的价款是西福斯月光的几倍，但我一直留在那个小餐馆里。
“但您一定要写信给多莉，把蒙德的员工福利政策推广到须弥！”
不愧是风神祝福的土地，太幸福了太自由了太有助于心理健康了，要知道须弥连花神诞日都不放假。
摩拉，随便送！美酒，随便拿！纪念品，随便取！
卷王遍地的须弥需要远方牧歌城市带来的革新。
迪卢克不知该怪自己的表达还是太过含蓄，还是白琦的脑回路清奇，顿时感到无言的郁闷，但下一秒又被那股清澈的愚蠢吹散，收获莫名的情绪价值。
“如你所愿，我会写信给多莉的。”
“您真是个好心的大善人！”
迪卢克嘴角上扬，伸手揉揉旁边的白发。
“可你却不愿意留在蒙德。”他惋惜地说，“我的好心并没有任何实质性成效。”
我抬头瞥了他一眼，一刹那的眼波流转，我惊讶地察觉，他正在为这件事而难过。
啊这。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毕竟我是拒绝的一方，内心有些愧疚。但这种情况可不能冷场，那将陷入更为尴尬的沉默。
“我有个主意，您再努努力发大财，把西福斯的月光收购了。”
“嗯？”
我又从盘子里捞起一块肉，开着玩笑：“然后勒令整个餐馆搬来蒙德，您有了想要的厨师，我还留在自己的餐馆，两个人的愿望都实现了。”
“……”
我的这个玩笑意外地没人接话，我只能扯着嘴角自己乐几秒，转头就发现迪卢克正严肃地沉思，手指轻轻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敲打着，默默计算着数字。
“晨曦酒庄的现金流目前充足，你的提议很有实施性，我会和多莉后续推进下。”他没花多久便得到结论。
唉？
唉！！！！
不准推进！我的技术入股还没推进呢！！！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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