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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嬷嬷 ...


  •   她最想要的……

      明芳倒是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可她最想要的偏偏是难得到的东西。她偏头,目光移向廊外,闻雪楼坐东朝西,从顶阁极目远眺可一览滇江,滇江边上有一条积水巷,那里是奉安城里最热闹的地方,有着弥足珍贵的人家烟火,是明芳从小到大,看到过为数不多的风景。

      “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自己出门一趟,亲眼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她漫不经心说着,眼中逝去的生气,随着不紧不慢的语调渐渐有了新的光彩。

      —

      —

      春寒渐去,二月阳正暖,遍地桃梨满枝,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开满了整个奉安城,十分壮观。世家子弟们忙着踏青春游,赏花觅景,热闹极了,有人在温柔乡里忙着醉生梦死,有人在销金窟里一掷千金,与此同时,今日黄昏时分,明府府门大开,似是在迎接着什么贵客来临。

      闻雪楼里,明芳一袭红衣,平静端庄地走上了那第六层。这第六层,除了明芳一人,谁都不能上去一步,平日里负责洗洒的丫鬟们,也只能在规定的日子里上去打扫。

      不一会,楼里人声鼎沸,禹疆看着一行宫中打扮的嬷嬷们走上了闻雪楼第六层,除了为首的贺嬷嬷,她们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个黑色匣子,神色庄严而冷漠。

      流书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却也只能干站着,眼巴巴的等待。闻雪楼里的丫鬟们倒是习以为常,反正这些嬷嬷每半个月就会来一次,这八年来从未间歇,风雨无阻。

      禹疆懒洋洋地倚在廊边,心里倒是有些好奇,这明芳都在上面学些什么?什么样的规矩礼仪,一教便是八年?还来这么多嬷嬷,这其中怕是有什么端倪。

      就这样等啊等。

      直到第二日天蒙蒙亮时,那几位嬷嬷才从第六层走了下来,流书在廊口傻傻的等了一夜,却不见明芳下来。而禹疆发现,那些嬷嬷来时手里拿着的黑匣,如今已经不见了踪迹。

      薄雾沁凉,晨时阴冷。流书守在梯口,等了好一会都不见明芳下来,急得不行,“小姐她怎么还不下来啊?会不会有什么事?”

      禹疆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心生疑惑,人好端端的在第六层,会出什么事?让流书急成这样。他不禁出声:“再等等,小姐应该快下来了。”

      “你不懂!”流书急得走走停停,满是懊恼:“怎么偏偏今日大公子就不在府上呢!”

      “这可怎么办啊!”

      禹疆忽然开口:“要不……我上去寻寻,将小姐带下来。”

      闻言,流书神色微变,立即反驳:“这……这不行的!你不能上去,府上有规矩,这第六层你我都是不能上去的,若擅自闯入,被老爷和大公子知道了……”

      “可规矩是死的。”禹疆冷冷打断她,将目光投向那长长的台阶,“你也不想让六小姐出事吧。”

      他语气随意,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身法轻快,你守在这不要让任何人来,就我一个人上去瞧瞧,不会让人知道的。”

      “我定然将小姐平安带下来。”

      流书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她知道明芳在上面是不会有事的,那些嬷嬷不会伤害小姐,只是对于小姐而言,伤害堪比折磨。那是无法诉说的痛。她也不知小姐在上面如何了。

      “就这样。”没等流书答应,禹疆一个箭步冲上了第六层,一眨眼便没了踪迹。流书都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早在心里骂禹疆千百回了。

      ——真是个莽撞的。

      第六层是顶阁,上面的布置与设局与闻雪楼其它地方相差无几,长长廊前挂着白帘,檐角的金铃精致古典,空气中隐隐散发着一股檀香的味道。

      只是不见明芳身影。

      禹疆继续往里走,他将脚步放得很轻,目光在屋中四处打量着,这里的布局很奇怪,墙壁上的书架摆满了书卷与卷轴,禹疆随手拿起一本书,刚想翻开,明芳略显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你怎么来了?”

      听这声音,禹疆便觉不对,转身一看便见明芳站在门口,她衣裳单薄,仔细一看眼角微微有些红,瞧这副模样定然是哭过了。见此情景,他也没心思翻看手里的书了,“久不见小姐下楼,流书担心你,怕小姐出什么事,我也不放心……就想着上来看看。”

      顿了顿,禹疆走近几步:“小姐可还好?”

      明芳却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她自顾自的走到廊前,往外看去,外面似是一片安宁繁华之象,热闹欢快,可这些却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她声音很淡:“你知道吗?你是这么多年来,除了我阿兄外,第一个敢登上这第六层的人。”

      第一个……
      难道之前都没人敢来到这里。

      想起他上楼前,流书嘴里唠叨的那些话“要是大公子在府上就好了”,禹疆问道:“小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明芳笑着,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也不顾什么大家闺秀的身份与规矩,直接在廊道席地而坐,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置,示意禹疆坐过来。

      禹疆微微一顿,颔首,坐了过去。

      “很久很久以前,大约是春天的时候,一位商贾之家的小姐坐着马车离开了家,她说她想趁着年轻,去看一看外面的广阔天地,饱览各地风光。那一年,她去了很多地方,极北的万里长城,黄沙烟漠,一片看不见边际的草原,还有这繁华似梦的奉安城,也是在这里,她遇到了可以托付终生的少年郎。”

      “少年郎是家中庶子,无权无势,却有一颗良善之心,奈何两人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别,实在是有缘无分。少年郎为了娶小姐,独自去投了军,发誓等他功成名就必定会风风光光的迎娶小姐,小姐也愿意等他,一个人回了家,坚守初心,就这样等了他五年。”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一个青葱少女最美好的年华。小姐等了少年郎五年,却未曾想,待少年郎归乡时,身旁已有妻室。原来那五年里,少年郎在苦寒之地早就娶了将军的女儿,今时不同往日,少年郎也不再是当初的少年郎,他不再无权无势,反而累计战功,在军中已是人人景仰的大将军,此番回朝定是功名累累,名声大噪。只有小姐,还守在原地,一番痴心错付,白白等了那五年……”明芳说着,忽然就没了声音,禹疆看她一眼,她低着头,纤细的手指来回搅着衣带上的明珠,情绪难辨。

      “那后来呢?”禹疆轻声问。

      “后来啊……小姐是个洒脱之人,她说她不后悔等了少年郎五年,却后悔认识了少年郎,她说一切若都不曾发生,不负相识,是不是就会没有后来的苦难。小姐与少年郎换回了当初的信物,自此诀别,当着少年郎的面坐马车离开了奉安。小姐回了家,也曾伤心难过了一阵,父母恼怒她识人不知,白费光阴。一场伤痛过后,家中人开始为小姐重新选取夫婿了。世人总是说,女子定然是要嫁人的,可是他们说归说,却从未问过女子愿不愿意嫁人。”

      “家中为小姐选了一门亲事,对方姓刘,也是商贾之家,经年行商,两家自是门当户对。小姐拗不过父母,亦心有愧疚,最终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可当这事传到少年郎耳中,少年郎却大怒了一场,直接找到了小姐面前,他说他从未忘记过小姐,当初娶将军的女儿,也是无奈之举,这五年来的每一个日夜,他都在思念着小姐,当初若不是为了娶小姐,他又何必上战场,拼死拼活,挣那一身军功。少年郎希望,小姐能回都他身边。”

      “可有些事,早就不复当初。小姐仍旧喜欢着当初的少年郎,可眼前人已是物是人非,小姐心死了,如何还能回到少年郎身边?小姐劝少年郎放下,好好对待家中妻子,她也会好好嫁人,重新来过,他们都应该向前走。少年郎却执拗了起来,怎么样都不肯放弃,他也曾以为自己能放下小姐,可他做不到,少年郎苦苦哀求小姐留下,留在他的身边。可少年郎已娶,家中妻妾为他生儿育女,小姐一身傲骨,如何还能留啊!一切早就回不去了。最后小姐心狠,说出了一句,令她后悔一生的话:郎君,我可以留在你身边,但我此生绝不为妾。”

      “小姐本意是想让少年郎知难而退,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少年郎回去后,却如同疯癫。他亲手设计害死了他的结发妻子,又运用身份,将小姐家与刘家的婚事搅黄,等丧期一过,就给小姐家送来了聘礼,想要娶小姐为妻。那个时候的少年郎,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了,没有人能拒绝这门顶好的亲事,小姐家自然也是如此。小姐的父母亲朋们个个欢喜不已,为小姐高兴,以为小姐走运奔了个好前程,只有小姐在家中忧思愁苦,不知所措,每日每夜都睡不着。”

      “他们都在问,小姐怎么了……小姐不说,可小姐心里清楚,少年郎已经疯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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