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我有多饿》鸦睡

14、与尸成婚

　　鬼新郎背对着楼曳，那块烂肉就悬挂在对方的下巴上。楼曳打量对方的同时，一字一顿道：“张洺轩？”
　　这三个字一出口，红烛上扑闪的火苗倏地一下灭了，整个庙宇彻底陷入黑暗。

　　只听见耳边响起“咔咔咔”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什么东西被拧断了似的。原本还背对着他的张洺轩忽然一百八十度转过头，直愣愣往楼曳的方向看过来，身体却丝毫未动。
　　还不等楼曳多说一句话，下一秒张洺轩便张开鲜血淋漓的大嘴朝楼曳扑了过来！

　　楼曳显然没有料到张洺轩会突然攻击。感受到对方身上铺天盖地的阴气，他不禁皱了皱眉，退身避开，险些中招。
　　他退到庙宇门口，语气明显不满：“亏我还给你烧香。”

　　“我不满意你。”前方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
　　“好巧，我也是这么想的。”楼曳顿了一秒，直言不讳道，“你太丑了。”
　　“……”

　　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气跑的缘故，张洺轩转眼消失在了楼曳眼前。但他没有放下警惕，时刻观察着身边的风吹草动。他知道张洺轩迟早会回来。

　　果不其然，折返回来的张洺轩这一次出现在了楼曳身后。他抬起手，毫不犹豫伸向楼曳的脸——看得出楼曳那番话伤了他的自尊心。
　　虽说楼曳反应很快，可终究还是被这副身子拖累，远不及一个怨气冲天的亡魂厉害。

　　“老大！”

　　话音未落，楼曳猛然被人拦腰摁在地，下一秒就看见张洺轩的鬼影从上方蹿过，扑了个空。随后，楼曳的一缕头发散了下来。

　　晚一步赶来的贾有意看见自家老大和沈遗暄抱在一起，凝滞在了原地。
　　……咦？新郎换人了？

　　楼曳看向沈遗暄：“来得还算及时。”
　　“嗯。”沈遗暄说，“如果不是殷随意带路，恐怕你只能明天见到我了。”
　　两人说话期间，贾有意将屋内的红灯笼以及红烛重新点燃，喜堂再一次恢复了光亮。

　　楼曳起身看向张洺轩，披散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轻盈地摇曳，最终垂落在鬓侧。
　　他这副模样不仅不显狼狈，反倒平添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一旁的沈遗暄面无表情地心想。

　　“看我做什么？”

　　被捉了个正着，沈遗暄脸不红心不跳，说出来的话截然相反：“我在想你这妆是不是太浓了？”
　　“不好看吗？”
　　“倒也没有……”
　　“这可是人家专门化给郎君你看的。”不料楼曳更是语出惊人。
　　沈遗暄：“……”

　　贾有意看了一眼待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张洺轩，忽然感觉感到一丝心酸。

　　张洺轩迟来地反应过来：“你们不是人。”
　　“我不当人已经很多年了。”楼曳鄙夷，“现在才看出来，未免太愚钝了些。”
　　安静片刻，张洺轩问：“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很简单，让活着的人好好活，至于你……”楼曳说，“到下面之后找个合适的凑合凑合得了。”
　　张洺轩却沉默良久，他到底什么也没说，而是道：“你们走吧。”
　　沈遗暄摇头：“还不能走。”

　　“你们确实不能走。”

　　众人循声望去——来者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媪，她长相尖酸刻薄，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物。她的身后还跟了一群殷家人，个个低眉顺眼，一副怕极了对方的样子。
　　相比之下，站在她旁边的殷家村村长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村长一改之前的态度，对着老媪毕恭毕敬道：“灵婆，眼前这位女子就是我跟您说的……她可是谥若大佛亲自挑选的新娘。”说到最后，她不禁压低了音量。

　　灵婆颔首，示意自己已经知道。
　　不出一秒钟的时间，她的眼神陡然狠戾起来：“仪式已经开始，谁也别想走出这扇门。”
　　说罢，她往旁一挥手，庙宇外立马响起了唢呐声，锣鼓喧天。

　　在座的村民们不约而同退至两边，让出中间的一条道。

　　下着滂沱大雨的荒山野岭中，蓦然出现了三个身影，两高一矮。其中一个男子耷拉着脑袋，脚尖点地，他之所以能够“行走”，是因为身旁的两个人在拖着他。

　　两位傧相几乎长得一样，远看就像一个“囧”字。等他们走近，沈遗暄这才发现这两人的五官似乎是用毛笔画出来的，相貌奇怪，十分不自然。
　　中间那位脸色泛着青灰色的男子更不用多说，自然就是身为新郎的张洺轩了。

　　他身着大红色喜服，喜服上是金线绣出的龙凤呈祥。这极为美好的寓意在此刻如同泡影，同时讽刺至极。
　　众目睽睽之下，两位傧相拖着已然断气的新郎来到喜堂。这过程中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张望，唯独灵婆眼底绽放出了精明的光，身后的村长也是饱含期待。

　　此时沈遗暄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角落里的张洺轩身上。
　　他从始至终伫立在那儿，望着自己的尸体，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像自打灵婆她们来了之后，从张洺轩体内传出来的阴气便不断加重。

　　沈遗暄收回眼，这期间不经意扫过供桌。他低下头沉思，接着便听见灵婆近乎迫不及待地喊道：“快，快！摁住她！”
　　原来是有两名妇女试图按住楼曳，不料被对方反扣在墙上。

　　“哎哟！”
　　两个妇女的叫唤声此起彼伏，她们压根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柔弱的女人竟有这么大的力气。见状，灵婆的眼皮抽搐了几下。
　　“没用的东西！”她气急败坏走上前。
　　然而不等灵婆碰到人，她就被突然冒出来的沈遗暄挡住了去路。
　　沈遗暄：“既然这场仪式对你来说这么重要，那就由你来收尾，如何？”

　　见对方的视线最终落在自己头上，灵婆莫名心生惧意。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这里的恐惧出自哪里，忽然一阵悠长空灵的敲钟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灵婆下意识看向门口，见外面的雨势逐渐变小，焦急感油然而生。

　　而这时，沈遗暄三人就快要走出庙宇，灵婆呵斥道：“时间不早了！你们若是不想全部死在这里，就给我把新娘抓回来！”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争先恐后冲上去抓住楼曳。

　　“快把那两个人赶出去！”村长颐指气使道，“尤其是那个胖子！他和新娘是一对，千万不能让他带走新娘！”
　　闻言，贾有意一头雾水。
　　不是，怎么说得像是他要抢婚一样……不是？！他和老大啥时候成情侣了？！

　　眼下没有贾有意反驳的机会。村长一声令下，其余村民一窝蜂将贾有意围了个水泄不通，由此一来便给了沈遗暄机会。
　　趁着场面混乱，沈遗暄叫醒了待在角落发呆的张洺轩，“你若不想留在这儿，我便放你自由。”

　　张洺轩面露茫然，不过沈遗暄不在意，他扬了扬嘴角，看样子势在必得。

　　贾有意最终还是被赶了出来。
　　“这些大妈太厉害了，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他说着，看向一旁的沈遗暄。
　　他诧异道：“你也被赶出来了？”
　　沈遗暄却摇头：“我自己走出来的。”
　　“……”贾有意坐不住了，“你出来了谁救我家老大？！”

　　沈遗暄气定神闲：“张洺轩。”
　　贾有意：“？”
　　你再说一遍，谁？

　　……

　　庙宇终于恢复了清净。
　　灵婆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恢复了以往的镇定：“吉时已到。”

　　“一拜天地——”

　　仪式如期进行，灵婆不禁露出了笑容。

　　“二拜高堂——”

　　看见百依百顺的新娘，灵婆隐约察觉出了不对劲……今年的新娘未免也太冷静听话了一些。
　　她蹙着眉，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夫妻对拜——”

　　终于，灵婆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更为重要的是，到了这一步本该由新娘抱着的神主牌，此刻却不在供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