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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你做我的孩子,我很开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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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冥一路将舒永背回人界的小巷子,白涵听到门口的动静出来惊呼一声。
舒永已经奄奄一息,身上经脉全部断裂,只剩一口气吊着。
“舒永!”白涵捂住嘴,眼泪瞬间砸下来:“他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样?受伤没有。”
“我没事,舒永有事。”
岑冥在进来这个小木屋后再也撑不住,带着舒永双双倒在地上,他爬起来抹掉脸上的血:“义父,义父!我去找泰和长老,我一定救你。”
舒永被这么一摔,摔醒了。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底充血,眼前看到的所有画面都是血雾的颜色。
大概,大限将至了。
“好孩子。”舒永握住岑冥的手:“你不知道,带你回来时我就知道你身上有魔气。但你的眼睛太亮,太纯真了。你什么都不记得,我想把你带回来养着。”
岑冥摇头:“你早就知道……是我害了你。”
他不该来清桉山,也不该在找回记忆后贪图一时的温暖。
如果他不是魔,是不是舒永也不会被赶出清桉山。他不敢往深了想,越想越是知道,他亏欠舒永。即便他没什么同理心,连齐行死在他面前他也无动于衷,但舒永对他太好了,他不是没有心的魔鬼。
舒永笑着给岑冥擦脸上的血水,可能是岑冥的,也可能是他自己的。说不定,也是某个清桉山弟子的。
“没有的事,你做我的孩子,我很开心。”
舒永的目光落在白涵身上:“对不起,答应你的怕是要食言了。”
他说过,总有一天大陆会太平盛世,三界会三足鼎立,妖也不再低人一等,魔也不一定只是恶。
他没等到那天,还把白涵一个人留下。
世道这么乱,他的孩子,他的爱人,又怎么生存下来。
有再多的不甘,也没办法了。
“别说了。”白涵抱住舒永,她笑着擦掉泪水:“别说这些,你会没事的。大陆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你。”
人无情,妖有情。
白涵放下舒永泪眼婆娑地看着舒永,她取出体内妖丹。金黄色的一颗内胆,打进舒永的体内。
舒永连连摇头,但他被定住动不了。
岑冥没有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知道他注定要对不起白涵。但他不能没有舒永,他会让整个大陆陪葬的。
他带舒永来,他知道白涵的千年妖丹可以起死回生。只要舒永有一口气在,没低估白涵的爱,那舒永就有救。
他对不起齐行,也再一次对不起白涵。
舒永摇头,枯槁的手攥着白涵的手腕泣不成声。
白涵笑着,轻轻一个吻,吻在舒永的额心,做最后的吻别。她不想灵魂消散前,舒永只看到她难过的样子。
她那么好看,她的爱人也应该看到她最美的样子。
“你为我做了太多,为我违背你的信仰,为我打算放弃清桉山掌门之位。这一次,就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
她捧着舒永的脸,一颗泪落下,砸在地面。
白涵的妖魂在空中散开,舒永什么都没抓到。
“不要……”
“白涵!”
舒永抱着那片衣角,人已经散了。
此后再也没有一只叫白涵的妖,她善良,也被人爱过。她也爱过人,彼此都没有辜负。
此地不宜久留,岑冥打晕舒永,将他带回魔界。
幽冥殿。
舒永开始变得浑浑噩噩,他经常盯某一处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岑冥无论跟他说什么也不做回应,他又气又急但无法理解舒永的心情。
“尊上。”时双走过来,看了眼舒永,小声说:“季生已经被属下擒拿,关在地牢里等候发落。”
岑冥淡淡道:“杀。”
“是。”
“等一下。”岑冥摸着下巴,眼底泛着寒光:“杀了太便宜他了,本座虽和齐掌门交情不深,但也算有恩于我。”
他想了想,嘴角勾起一抹笑:“你的狼是不是好久没吃人肉了?”
“这样吧,五马分尸挺好的,尸体给狼妖塞个牙缝吧。”
时双点头:“是。”
背叛他的人,都该死。
*
莫隋六年,岑冥重振魔界,魔族响彻三界。
短短几个月,岑冥就在魔界立稳,几乎无人敢明面质疑他的决策。
辛辰:“尊上,清桉山有人前来。”
岑冥前两日太忙没休息好正闭目养神,他眼睛都没睁开,懒懒道:“本座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不见。”
“他说……他是温子韫。”
岑冥手指一顿,缓缓睁开双眼:“带他进来。”
他好久没见温子韫,这个名字既陌生又遥远。上次见温子韫,他还趴在人家的床上,吵着要喝排骨汤。
明明没多久,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
岑冥高高的坐在紫檀木椅上,他居高临下看走来的人。
温子韫一袭白袍,还是那么高高在上,光风霁月的像神仙下凡。
但岑冥一眼就看出温子韫最近没休息好,他太了解温子韫,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是知道。
“煊泽上仙,稀客啊。”岑冥托着下巴,他笑着掩饰心里的恐慌感:“清桉山损失惨重,你不在清桉山重振旗鼓,来我的幽冥殿做什么?”
温子韫皱眉:“十一……”
“别叫本座十一。”岑冥恼怒,自从他记起来,最讨厌别人这么叫他:“你知道十一是什么意思吗?”
他指着左边一排棺椁,那一排一共十个:“我杀了十个孩子,留下我第十一个,这就是我名字的由来。你们每叫我一声十一,都让我记得那年。”
岑冥闭上眼睛,有点后悔让温子韫进来:“如果是劝降本座,那就滚吧。”
温子韫想往前走,时双和辛辰挡在他面前。
“煊泽上仙,请。”
“十……岑冥……”温子韫微微皱眉,他不习惯叫岑冥的名字。
“温慕禹,等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不是魔族亡,就是清桉山亡。不是我死,就是他邵永寿死。”
谁要杀舒永,谁就是他的敌人。
哪怕全大陆都是他的敌人,他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没有归途,他就自己打出归途。
“你回来,到我身边来,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温子韫伸出手:“十一,你信我,好不好?”
“你是信我没杀齐行,还是信我没入魔?”岑冥笑了,温子韫说的那些话听着就很讽刺:“我没杀齐行是真,坎坷我本来就是魔。机缘巧合入清桉山,现在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还是信舒永没杀齐行,舒永没喜欢狐妖?他喜欢了,但他有什么错?”
“你们清桉山到处说人人平等,妖就可以乱杀,还是我们魔就不配活在大陆?”
岑冥站起来,胸膛因生气剧烈起伏:“温子韫,你们可以觉得我可恨,我杀过百姓我认。但舒永何其无辜?我义父深明大义,斩妖除魔,从未伤及无辜。他唯一做错的就是心软把我带到清桉山。可他罪不至死,你们偏要对他赶尽杀绝。”
岑冥攥着拳头,肩膀在抖。
他努力克制,还是觉得清桉山的每一个人都可恨。
那日温子韫不在,清桉山所有人的刀尖都指向他,没有人站在他这里。温子韫不在,那往后也不必在了。
岑冥转身,从口中冰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劝说无果,岑冥的态度很坚决,温子韫不得不离开。第一次才真正看到曾经在他身后,需要被他牵着手才愿意往前走的少年,终于有不再需要他的一日。
那少年一身盔甲,手中握着沉重的龙吟剑,蔑视台下每一个人。
临走前,温子韫轻声说:“十一,雨落樱霜的枣子树结果了,等着你摘呢。”
岑冥闭上眼睛无动于衷。
他再也不会去了。
短短几日舒永开始自残,清醒的时候很少,清醒时大多都是伤害自己。
辛辰千辛万苦找来药,但副作用很大。舒永整夜失眠,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只剩下一把骨头。
难得舒永今日清醒,岑冥放下公务过去。
“十一。”舒永伸手:“过来。”
“义父。”
岑冥跪在舒永的腿旁,脑袋搭在舒永的膝盖上。他像个没有安全感呢的孩子依偎在父亲身边,委屈极了。
魔界危机四伏,岑冥刚重振旗鼓,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做。那些暗中不听他的,他杀了一群,还有一群。
舒永摸着岑冥的脸:“十一,你不该来魔界。”
“他们欺负你,也欺负我。魔界我说的算,没有人再欺负我们了。义父,以后你想要什么我这里都有,没有的我就给你抢来。”
“我什么都不要,别伤害清桉山的弟子,也别伤害百姓。”
岑冥皱眉,不懂为什么到如今舒永还在意那些可有可无的人。舒永那么在意清桉山弟子,最后背刺他的,也是清桉山弟子。
仅是想想,岑冥就想拎着龙吟剑杀回清桉山。
“十一,义父教过你什么,你还听不听义父的了?”舒永一巴掌扇到岑冥的后背:“如今翅膀音了,我说什么都不听了是吧。”
时双抽出剑,岑冥抬起手制止。
他揉了揉肩膀,依旧乖乖趴在舒永腿上。
他小声嘟囔:“你说我听着就是,只要他们不惹事生非,我就不开战。魔界内忧外患,哪里是我想开战。”
明明是宗门容不得他!
岑冥没说,如今是邵永寿做掌门,以他的肚量,这一仗迟早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