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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不是亲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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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霁只是飞快地试戴了一下陆思弦送她这顶皇冠,就又换回了明观楼的那顶。
一来她并没有原谅陆思弦,二来照照镜子就知道了,明显戴后者的自己更加漂亮。
即便如此,她还是趁其他人不注意,悄悄上楼用心收好了那顶月桂冠冕。
重新出门时楼梯间自远而近传来脚步声,明霁逆着光望去,最初刺眼得什么都看不清。
眼睛逐渐适应了些,隐约看到来者身型高而瘦,穿的是一丝不苟的正装。
她以为是明观楼瞒着自己悄悄回来了,很惊喜地加快步伐,走近后终于彻底能分辨长相,对方也正望向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明霁脚步凝滞,她顿了顿,叫了一声堂哥。
来者是明霁大伯的独子明贺,明霁的嫡亲堂哥。
她是父母的晚来女,明贺和她早逝的亲哥明霆年龄相仿,今年已经三十八岁,目前在威业担任副总裁,主要负责人事管理。
他的长相硬朗成熟,气度森然,不像同辈人,更像长辈。
明霁平日里很少与他来往。
明贺递给她一个礼盒,说自己来找她:
“堂哥迟到了,单独过来跟你道歉。祝你生日快乐,也恭喜你考上理想大学。”
明霁双手接过,规规矩矩道谢,说哥哥见外了。
两人并肩一道往楼梯口走,明贺闲聊般问起:
“怎么不见观楼?创思的工作比本部还忙么?”
“他和妈妈一起去德国参加Essen安防展,一时赶不回来。”
明贺说是么:
“看来观楼很得婶婶器重,我还以为今年你结束高考进入公司,她会选择带你过去学习。”
明霁感觉到异样,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表情,对方坦然自若,像只是随口一提。
她于是说:
“我还什么都不会呢,每天上班都在插科打诨,去德国肯定也光顾着玩,反而拖累妈妈处理正事。”
明贺说不可以这么想,他语重心长道:
“该长大了阿霁,倘若叔叔婶婶把公司留给你,倒也还好,假如留给观楼…”
“以我对他的认识,他未必有你这样宽广的胸襟。”
话里有话,意味深长。
明霁一怔,随即笑眯眯道:
“那我说服爸爸妈妈把股份全都留给我就好啦。”
明贺似乎是因她的天真而失笑,言语间有着目的不明的诱导:
“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婶婶要高龄冒着性命危险生下你,同时又把观楼接回来吗。”
是明霁天赋异禀天生会揣度人心呢,还是城府极深的堂哥不过是徒有虚名。她几乎立刻体悟到了明贺试图向她传递的意思。
要是数学最后一道函数题也这么简单就好了。
她继续故作懵懂,回答:
“因为无论是我,还是明观楼,其实都只是我爸妈用来复刻明霆的plan b,如果明霆没死,我就不会出生,明观楼也会继续跟着祁小惠流浪——但是替代品需要一个就够了,最后我父母只会留下我和明观楼中的一个人,堂哥,你是这个意思吗?”
并不理会对方一时未能隐藏的惊愕,她接着往下说:
“不过,同样姓明,甚至年龄相仿、对威业足够熟悉,堂哥,我发现你比我们两个都适合做这个替代品诶。”
明贺脸上笑容减退,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二十岁的堂妹,半晌之后开口勉强:
“胡说什么呢,你误会堂哥的意思了。”
明霁亲热地拉起他的手,说对不起啊我瞎说的,我们家关系这么好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我应该是看小说把脑子看坏啦。
“赶紧下去吧吧哥哥,爸爸和大伯大伯母都在楼下庭院里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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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场生日宴会用的酒水是唐培里侬p3,同时还为未成年人提供外观与之极其相似的苹果气泡水。
明霁重新回到朋友中心,没有选择苹果汁而是拿起香槟,察觉到明贺依然盯着自己,便扬起笑容,遥遥朝他举杯。
对方停顿许久,才伸手回敬。
周围的高中朋友在撺掇陆思弦喝酒,说他既然不请自来,就要拿出留在这里的诚意。
被簇拥的少年一瞬不瞬地望向这场宴会的主角,双手不敢动,在认真请求她的建议。
明霁说喝香槟吧:
“喝醉了有人送你回去,正好给伤口消消毒。”
一个月的时间,当初林缜赤手空拳打出来的皮外伤早就愈合了,明霁这么说纯属为了刺他。
除了任舒扬,场上其余人均不知道她的意有所指,七嘴八舌地问陆思弦哪里伤到了。
口腔溃疡还是扁桃体炎,需不需要上点高纯度白酒杀菌啊。
陆思弦不做回答,心甘情愿将一杯香槟一饮而尽。
明霁却没有继续看他,转了个身朝正向她示意过来的明正铎的方向走去了。
明正铎身边站了一个年龄大约在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西装革履,面容和善。
再边上,是与她年龄相仿的年轻女孩儿,虽然只穿了一条极为低调的黑色礼服裙,却依然难以掩去出众的五官与气质。
明正铎为她介绍:
“这是爸爸的老朋友,唐高山唐叔叔,这是唐叔叔的女儿唐玮一,你叫她一一姐姐。”
明霁依次叫了人,透过聊天得知对方原先从事化工行业,这几年转型生物能源,企业发展如日中天。
唐玮一目前在弗洛伦萨美术学院念艺术设计,性格有些内向,但会在长辈们热聊时悄悄用眼神向明霁传达善意。
话题逐渐从公事转移到两个女孩子。明正铎夸赞唐玮一漂亮又优秀,又问起她有没有男朋友。
唐高山说没有呢,我和她妈妈倒是建议她可以试着接触一些男生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开窍。
唐玮一有些脸红,说只是没遇到喜欢的而已。
明正铎在这时侧过身对明霁耳语:
“去帮爸爸把观楼叫过来。”
“啊?现在吗?”明霁茫然道:“我打电话还是坐飞机过去?”
明正铎忍不住笑,说观楼今天回来了呀,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你吗:
“现在应该在二楼休息,把他叫下来,爸爸准备把他介绍给你一一姐姐认识。”
此刻正值黄昏,天色暝然,只有天际最西端一片赤色的云霭尚未消散。
气温不似白日里那样高了。山林景区最深处,七月的晚风也带着凉。
再过一个小时,晚宴将正式开始。
明霁微怔,应声说好。
这间庄园因得天独厚的自然景观,算是盛海迎和明正铎的心头之好,每年总会留出时间在这里休养五到十天。
如果恰逢寒暑假,明霁和明观楼会随之一道过来。因此他们的卧室平日里有专人打理,保持可以随时入住的整洁与舒适,更不用说这次举办生日宴会,连同其余几间客房也一并打扫开放,供饮醉的客人短暂休憩。
明霁记得充分吸取上次的教训,立于卧室门前老老实实地敲了三声,未得到任何回应,才试探着推开了一丝门缝。
里面空无一人。
她在手机上问过明观楼怎么突然回来了,现在在哪里,均未得到回应。询问在二楼的侍应生也表示毫不知晓,好在目前并未有其他宾客休息,她可以直接一间间推开房门去找。
明霁最后是在专门留给自己的那间卧室找到了明观楼。
大约是奔波回国太过劳累,他此刻微微仰身靠在床边的沙发椅上,双目紧闭,似乎已经熟睡。
他换上了那套正装,设计师团队上门为明霁改礼服尺寸确定妆造那天,顺手为他量体裁衣,新定的那套。
墨绿色领带被微微扯下,外套的纽扣尽数松开,里面的马甲却依然一丝不苟。因仰身的细微角度,喉结毫无保留地彻底展露,犹如一座平地而起的雪山山丘。
眼下青黑一片,疲态尽显,从法兰克福回到这里的航程最快也将近三十个小时,算起来他是当地凌晨就出发了。
他的睡相极佳,除了缓慢平稳的呼吸节律,其余都往常无异。
因为回来没有第一时间来见自己的细微不满被轻易地抚散了,明霁悄声去取了一条薄毯,为他盖上。
薄毯碰到他手腕的瞬间,她看到他的眉峰微微蹙起,眼睑微动,随即缓慢地睁开了双眼。
最初的几秒钟,他的眼神并无焦点,望向明霁时目光依然迷离,唯有他的胸膛在平稳起伏。
复又过了片刻,仿佛视线终于变得清明,他抬起手,为她整理耳边的碎发,指尖又一点点移向那顶冠冕。
他轻声笑了,嗓音带着些沙哑:
“生日快乐,小寿星。”
明霁闻到了酒味,很淡,并不刺鼻。
她在床边坐下,因沙发椅与床的高度并不平齐,她比明观楼高出半个头。
“你喝酒了?”
明观楼说是:
“一回来就被叫去喝了几杯。”
他有些无奈道:
“那个侍应生应该和我有仇,我提醒他多次悄悄帮我换成气泡水,他端来的却始终都是香槟。”
明霁说香槟我也喝了,感觉度数很低呀,是不是因为你酒量不够。
“得尽快醒酒,爸爸让我叫你下去,要继续给你介绍人。”
明观楼看上去有些兴致缺缺,随口问了句是谁。
明霁从头到尾详细说了:
“爸爸特意先问了那个女生有没有男朋友,应该不只是为了让你们认识这么简单。”
还有将他们撮合成男女朋友的意思。
明观楼的神色变淡,像是酒后的头痛发作,他重新闭上双眼,却又拉起明霁的一只手,将她的掌心枕于自己的脸旁,轻轻蹭了蹭。
睫毛在她的手心掀起一阵难以察觉的痒。
声音愈发轻了,像是梦呓一般,他说:
“我不想去,替我告诉他们,我醉得厉害。”
明霁下意识地说不行呀,你得过去:
“你都二十岁了,爸爸有这个打算很正常。”
他依然闭着眼,几乎将她的半截手臂都枕在了脸侧。明霁受此影响,不得不身体前倾,头发尽数垂下,落在了他的颈间。
偏偏明观楼仿佛不觉得痒,用指尖捻起若有似无地绕圈儿。
他说,明霁,可是我不想谈恋爱,更对认识糖小姐盐小姐没有任何兴趣:
“你也不找男朋友,我们就应该各自永远不结婚,一直像现在这样生活。”
“我是你的哥哥,你是我的姑姑,我们永远是对方最重要的依靠,谁也无法取代。”
这绝不会是一个清醒的人所能说出的话,他真的彻底醉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偏离了正轨,偏偏明霁无从分别这些话存在什么样的谬误,她将手抽回,猛得站起身向外走:
“知道了,那就先不见,我下楼转告给爸爸。”
下楼时她正好与迎面走来的林缜相遇,他今日也穿了正装,见到明霁有些意外,问她知不知道明观楼在哪。
她指了指房门,不多语,迅速下楼。
将明观楼的说辞转达给明正铎,后者有些遗憾地说那好吧,只能等之后再找到机会。
显然并没有就放弃这个想法。
明霁想重新去找朋友们,却又收到明观楼发来的微信,委托她让人送一份餐点过来。
他说飞机餐不合他的胃口,三十多个小时没有进食,刚刚又空腹喝了几杯酒,现在胃里难受得厉害。
她终究还是心软,亲自拿了一份三明治,重新转身上楼。
将要推门的瞬间,她听到林缜和明观楼的交谈声隐隐传来。
明霁没有立刻推门。
后者的音色清朗干净,听不出半分醉态。
林缜说,观楼哥,虽然我们的身份和初衷都不一样,但你应该也不希望明霁和陆思弦在一起吧。
“过完暑假我就要去新加坡,能不能麻烦你多看着点他们,不要让陆思弦找机会靠近明霁。”
屋内,明观楼缓慢地问起:
“什么身份和初衷?明霁的私事,我不会干涉。”
林缜嗤笑一声:
“行了别试探了,上次在书房门口的动静是我发出来的,我确实知道和明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最初我想让明霁对你保持警惕,不过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观察你,能看出你真心把她当亲妹妹。”
“放心,我不会因为身世的问题就对你产生什么偏见。”
“咱们开诚布公地聊清楚,然后站在一条战线上不好么?”
手中柔软的吐司层被明霁在不知不觉中捏到变形。
除了如惊涛骇浪般袭来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她清楚地意识到,明观楼料到了她会亲自送来餐点。
他有意让她听到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