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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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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田县县衙后院,年轻的杨县令刚陪妻子用完早食,正散步呢,就听到前衙鸣冤鼓敲响,杨县令顾不得与妻子多交代,戴上乌纱帽往前面赶。
才到了前院院子里,就见一个老者和一个穿官差服的高大青年着急走进来。
“师爷,张县尉,你们来得正好,前面发生何事了?究竟是何人击鼓鸣冤?是不是又发生命案了?”
一连串的发问,让进来的两人神色更加严肃,从衙门前过来的高大青年先行礼回话:“大人,不是命案,是一个叫小珞的姑娘状告一家人偷钱。”
杨县令小眼睛瞪圆,“小小的偷盗案,直接帮她讨回银钱便可,怎么把动静闹这么大?”
又怒斥道:“不是交代过你们,新京兆尹快上任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们蓝田县就在京城外,芝麻大点事都可能传到京城去,别触霉头,老百姓有冤来报,你们就多费费心,帮忙解决,鸣冤鼓能不敲就不敲,怎么还敲了?还敲这么大声。”
张县尉无奈,“大人,非卑职们不尽心,是那姑娘非要敲响鸣冤鼓,而且她自己把人抓住了,就是想让您给做主。”
杨县令:“…”
人都抓住了,被偷了多少钱自己拿回来不就了结了,怎么还非得闹到衙门来?
杨县令气得白白胖胖的脸都黑成了猪肝色。
待他匆匆忙忙赶到公堂,就见公堂下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娇小姑娘,而她身侧,则跪着一群鼻青脸肿的人。
又看到公堂外站了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百姓,杨县令大吸一口凉气,这架势不用等明日,今日就会传到京城去!
呜呼哀哉,今年果然时运不济,是个灾年!
杨县令坐上公堂,一拍惊堂木准备让小姑娘跪下,就听对方连珠炮似的说明案情,他也就忘了让小姑娘跪下行礼了。
傅宁珞说完原委,还不等杨县令问话,梅婆子张口就喊道:
“大人——冤枉啊!这个小珞说的根本不是真的!”
梅婆子拿衣袖拭泪,委屈又可怜道:“老婆子一家原本在家好好的,这凶神恶煞的女人不由分说找到我家,进门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大人,您看看——”
她微微抬头,露出额头上已经结巴但看着就很狰狞的伤口,她额头上的伤其实只是皮外伤,看着严重,真正严重的伤其实在内里,但无法展示给人看。
梅婆子指着自己受伤的地方,“您看看,她把老婆子和老婆子家人都打成什么样了,现在还颠倒黑白污蔑我们,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杨县令一双小眼立即看向傅宁珞,堂外不知情的百姓也义愤填膺地斥责傅宁珞。
傅宁珞气了一瞬,但也知道百姓们只是被煽动了,与他们生气也是白气。
指着地上的物证朝杨县令道:“大人,人可以说谎,东西不会,这些大刀,财物,总不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吧?一个普通百姓哪里来的这么多贵重精细财物?难道是他们家祖宗在下面专门送给他们的?”
傅宁珞对上梅婆子愤怒的视线,意味深长地说:“那你们老祖宗可真有钱,收集了这么多天南地不同样式的荷包,看来确实“神通广大”, ‘家学渊源’。”
什么“神通广大”, ‘家学渊源’,不就是说她家祖上三代都是小偷么,共堂外一些百姓反应快的哄堂大笑,而梅婆子则气得老脸通红,“你们家才祖上三代都是贼!”
她朝着杨县令哐哐磕头“大人,您别听这死丫头的话!那些东西分明是她拿来栽赃老婆子们的,我们根本就没见过这些东西,她却说是我们偷的。”
平白损失这么多钱财,梅婆子心疼地抹眼泪:“大人明鉴,老婆子一家素来本分做人,我们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怎会干那偷鸡摸狗之事?”
杨县令看看傅宁珞,又看看梅婆子,招手张县尉,“张县尉,你带人去查证一番,看看小珞是不是如她所说,今日才到的本县,再查一查她有没有携带这些刀、包袱去梅家。”
梅婆子心中一紧,看了张县尉一眼,但张县尉没看她,抱拳而去,他点了五六个衙役,很快就大步流星走了。
傅宁珞下意识多注意了两分张县尉,但对方走得迅速,只来得及看清是一张五官端正、皮肤呈小麦色的威武脸。
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张县尉带着人回来。
“大人,卑职们已经查清,小珞姑娘确实与其父是今早下的船,小梅偷了其父的钱袋,小珞姑娘才找上梅家,期间并未携带包袱和刀。”
杨县令闻言,气得脸上的肉抖了三抖,他一拍惊堂木,“好你个梅婆子,公堂之上,竟然敢颠倒黑白,欺骗本官!来人,拉下去,老弱妇孺各打十大板,持刀的男子各打三十大板!打完再压下去,徒刑两年,令其交代都偷盗了那些人,若敢再欺瞒,定责不饶!”
“大人,大人!老婆子真的不知道家人在外行窃啊!老婆子以为是这姑娘胡言乱语,欺负我们,才乱说的,求大人看在老婆子年迈的份上,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梅婆子磕头不起,老泪纵横,杨县令冷哼道:“若不是看在你们有老弱妇孺的份上,你们持刀行凶,本该判流行,若再敢叫冤,连你们一起重打三十大板!”
他判完,左右上来几个衙差,拖人下去打板子,外面响起惨叫声,除了一些心软的百姓面露不忍,其他人都充耳不闻,傅宁珞没时间听梅婆子他们一一交代偷了那些人,提出告辞。
杨县令对她表情温和,知道她还未讨要回被小梅骗走的十两银子,做主先将银子返还,又让人拿着小梅买的镯子去换回银子。
“小珞姑娘,你看若是无异议,就在结案文书上签个字吧。”
杨县令面带微笑,傅宁珞狐疑愁了他一眼,总觉得杨县令态度过于友好了,但案子判的公正,她也挑不出毛病。
提笔签下小珞二字,杨县令又笑眯眯道:“姑娘再写两句美言吧,就写县衙公正严明,关爱百姓,办案神速,小女拜谢。”
傅宁珞:“…”
她总算明白杨县令打什么鬼主意了,应付上面检查啊。
不过又非命案,无论是大理寺还是御史台,都不会有人过问吧。
所以她还是问了一句:“大人难道要把小女的案子呈报给大官?”
杨县令讶异,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还懂官场之事,不过思及方才她条理清晰地反驳梅大娘,也是个聪慧姑娘。
既然被猜出来了,杨县令为了能让她写下美言,含蓄道:“这…近期可能会有大官,比如京兆尹这样的朝廷大员来本县,姑娘的案子可能也会被翻阅也说不准。”
傅宁珞:“…大人公正严明,小女这就写。”
杨县令美滋滋看她按照他的要求写下美言,就放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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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宁珞出了公堂,抬眼就看到了父亲与李松泉站在人群中。
“爹!”
傅宁珞娇嫩的脸上喜笑颜开,提着裙角就小跑了出去,“我就知道您会来!”
傅文清还不到不惑之年,气质温和儒雅,透着一股人到中年经历过许多的阅历感,他与傅宁珞长相有三分相似,但不及傅宁珞容色照人。
等她走近,傅文清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走吧,赶路要紧。”
李松泉将两人马儿的缰绳递给他们,三人牵着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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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口,一个鬼鬼祟祟穿衙差服的人看见三人出城走远,再也看不见人影后,才转身回城。
傅宁珞勒马往后看了一眼,叫停父亲。
“爹,还有些事情没了结,县内还发生了一起命案…”
案发现场就在城外三里地的上河村,三人便往前行,边走,何家外有两名衙役看守,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
傅文清虽然被擢升为京兆尹,但毕竟还未上任,不便表明身份插手案子,三人悄悄从后门进入,将马儿绑在了小路旁边的林子里。
何家墙垣高大,足有一丈多高,傅宁珞先跃上墙头,再跳下去开门。
开门前,她先检查了一边门闩,才取下门闩让二人进来。
她动作放得十分轻盈,就连只在门外的傅文清二人都只听见轻微响动,看守前门的两个衙差自然什么也听不见。
进院子后,李松泉查探四周,傅宁珞同父亲进屋查看。
何家院子是常见的农家小院,泥土地,但建的是青砖瓦房,共六间屋子,发生命案的就是从右至左第二间屋子。
推开门进去时,里面一股浓郁的、带有腥臭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父女俩面不改色地进屋。
屋内陈设十分简洁,一套座椅,一张床,桌椅摆在正中间,上面放了一根门闩,傅宁珞拿起来看了看。
“上面有刻痕,凶手是用刀别开门闩进来的。”
两人又朝床走去,床幔是放下来的状态,傅文清将床幔分开,床上的混乱暴露在二人眼前。
被褥胡乱堆在床里面,素色的床单上是暗色的血迹,靠近枕头的位置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床单眼色,全是血液凝结以后的黑红斑块。
床上虽无尸体,但父女两人破案无数,见过凶案现场无数,脑海几乎须臾就还原了凶案现场。
两个中年夫妻横尸于床上,身上遍体鳞伤,血液从他们身体里流出,无声蔓延,将床单被褥浸染,直到身体冰冷,血液凝固,彻底没了生息,无人得知,他们死在了此处。
父女俩齐齐叹了口气,见过生死,但不代表见惯生死,每每出现人命案,都让人心情不可避免的沉重。
傅文清首先收起沉重的心情,指了指枕头,又指了指床幔上的血迹。
“凶手先砍杀死者的脖子,血液喷射,喷溅到了枕头和床幔上,所以枕头上的血斑最厚,床幔上与枕头齐平的位置才会溅上血。”
傅宁珞也看向床幔,“床幔上血迹的高度距离床大约一两尺高,脖颈和头颅肉少骨头硬,鲜血溅这么高,凶手的力气应该很大。”
傅文清又低声道:“凶手这样杀人,肯定无法用东西遮挡身体,身上会溅到血迹。”
傅宁珞则看回床头的位置,“死者是夫妻,两人躺在一起,先砍杀一人,应该会惊动另一人,凶手要么动手极为迅猛,迅速灭了第二人的口,要么二人被迷晕,何悦琳没听到动静,如果两者都不是,那就表明何悦琳隐瞒了事实。”
“去何悦琳房内看看吧。”傅文清言简意赅,率先往外走。
傅宁珞也觉得总是压低声音累得慌,没再多说,安静地跟上。
何悦琳屋子与案发的这间屋子中间隔了一个堂屋,她的闺房布置的十分雅致,飘逸的白色帷幔,雕花的红木架子床,还有精美的梳妆台和铜镜。
傅宁珞环顾一圈,视线定在了靠窗位置的那张不大不小书桌上,书桌上整齐摆放了一套笔墨纸砚和一摞书。
女子的闺房,傅文清不好多翻,就去翻找书桌,傅宁珞没顾虑,在屋内翻找的仔细。
“爹,你看这个。”
傅宁珞坐在何悦琳的床上,扬了扬手里从枕头棉絮里翻出来的信,笑容得意,可惜碍于外面有衙差,不能放肆地笑,所以她只是无声地笑。
傅文清好笑,“哪儿找到的?”
“在枕头里,藏得可严实了,要不是女儿发现枕头不太对,拆开了看,还真找不着。”
“写了什么?”
傅宁珞拆开信看了一遍,看完她捂着嘴偷笑,“是男子写给她的情信哦,文采比我还差,字也写的普通,内容酸腐又露骨,还敢作诗,什么肤白纤细颈,撩吾心惜怜……”
傅宁珞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念不下去了。
她将信折起来收好,抬眼时又见父亲手里拿着一张纸,忙窜过去看,“爹,你找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