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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1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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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景生带着源江婉一起查看仓库的存粮,剩下的二十余袋粮食确实掺杂了稻壳和麦麸,卢景生掂量了一下,重量不足粮食的六分之一。
而且粮食袋很松垮,提起来荡一荡,压一压,粮食就下去了一大截。
这样的粮食一袋也不够一户三口之家食用。
卢景生抓了一把粮食出来,还捡了一粒放入口中,入口一股霉味。
他吐了出来,拍拍手上的灰,道:“沉粮,至少有五年了。”
蒋县令跟在他旁边,立马道:“公子好眼力,下官打开粮仓后发现粮食有异样,也叫了人来看,确实是五年的陈粮了。”
蒋县令拿袖子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解释道:“县里的粮库三年一换,今年是第三年,按理粮食应该是两年多的陈粮,还不会发霉,可现在变成了五年的陈粮,定是下官来本县上任之前,收上来的粮食就是陈粮了。”
卢景生不置可否,看了一圈仓库的痕迹,然后走到门外,拿起锁查看。
锁孔有两个,需要两把钥匙才能打开。
卢景生并不意外,官府的粮仓都是有规制的,锁自然也有。
粮仓的锁通常是两孔或三孔,需要两把钥匙或三把钥匙才能打开,一把放在县令那儿,一把放在仓曹,要二人一同用钥匙才能打开。
“你接任本县县令后,有打开过粮仓吗?”
蒋县令摇头:“不曾,下官开过粮仓,也就知道粮仓的情况了。”
卢景生视线扫过蒋县令身后,县丞留在了会徽处,跟在杨县令身后的是身材高大的县尉。
卢景生放下锁,一边拿手帕擦干手上的灰,一边慢条斯理问:“怎不见仓曹?”
蒋县令忙弯身回话:“正要禀明公子,开粮仓前,王仓曹失踪了,至今没找到人。”
卢景生定定盯着蒋县令,只把蒋县令盯得浑身紧绷后才移开视线,“王仓曹不见了,你别告诉我主簿也不见了?”
从进了衙门后就不见主簿,主簿负责文书户籍,蒋县令又言称发放粮食是时主簿带着人发放,现在发放中出了问题,主簿难辞其咎,可到现在也没看到人,蒋县令也不主动带他们去审问主簿,卢景生很难不多想。
果然,他问完,蒋县令头低的更低了,惭愧道:“是,公子猜测的不错,下官发现粮食发放有误后,就让人逮捕主簿,可没想到到他家时,他已经人去楼空了。”
“呵,蒋县令啊,死无对证的事有点多啊。”卢景生走近一步,居高临下的望着不敢抬头的蒋县令头顶,“一个两个都这么巧的人间蒸发了,平春县还有王法吗?”
“是下官失职,是下官失职。”感受到迫人的气势,蒋县令擦着额上的冷汗回道。
卢景生移开视线,环顾了一圈粮仓,而后再一次看向蒋县令,忽然转了话题问:“你可知朝廷费心给你们筹钱筹粮,而不是直接让你们直接开粮仓,是为何?”
蒋县令迟疑道:“下官猜测是陛下体恤百姓,不欲动用地方粮仓。”
“知道就好,如今刚进春,便灾难不停,接下来的日子还知会如何。
春耕不能耽误,朝廷从其他地方凑集了钱粮赈济你们州,便是希望能保证你们正常春耕,之后遇到灾情还有余力自救。
你私开粮仓是为了百姓,朝廷可以网开一面,但粮仓粮食出了问题,赈灾钱粮也出了问题,你却没抓到罪魁祸首,让与之有关的两个重要嫌疑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蒋县令,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卢景生问得轻松,好似闲聊一般,蒋县令却腿脚一软,直接跪下了,他身后的县尉等人也连忙跟着跪下。
蒋县令脑袋磕在地上,“请大人们明鉴,下官有失职之责,但下官确实有苦衷。”
“你有苦衷?”卢景生表情不以为意,来回地缓缓走动,视线却始终如影随形地笼罩在蒋县令身上,“你是一县之主,上不能报答朝廷对你的厚望,下不能赈济安抚百姓,鄂州七县,只有你们县出现如此大疏漏,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死伤无数,你担待的起吗?”
鄂州水灾最严重,所以朝廷派下了钱粮,但附近几个州也有不同程度的灾情,朝廷都只是让他们自救。
现在平春县出了这么大的事,卢景生都可以想象消息传回京城,朝中大臣们该如何震怒,尤其是户部,为了此次赈灾,他们多方筹备才筹到足够的钱粮,可没发到老百姓手里,就不翼而飞了。
平春县是富庶望县,人口众多,粮仓出事,百姓们吃不饱饭,被迫搬离,接下来的春耕怎么办?田地怎么办?
如不解决,朝廷的心血付之东流,好好的望县一夕之间就会成为爱下县。
作伪平春县的县令,犯了这么大的错,砍头都是轻的。
蒋县令连忙道:“您听下官解释,下官来平春县两年,一直兢兢业业治理本县,不敢有丝毫懈怠,此次赈济钱粮丢失一事,下官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钱粮丢失确有蹊跷,还请大人们查清原委后再定下官的罪。”
“那就带路,看看到底有何蹊跷。”
蒋县令忙起身带路,一行人转道去存放朝廷粮食的仓库查验。
钱粮存放在后衙的一个库房,此刻大门是关闭状态,锁就挂在门上。
卢景生走上前,取下锁检查,锁上有两孔,没有被破坏。
蒋县令站在他身侧介绍:“库房有两把钥匙,在下官和县丞手里,赈灾钱粮运送进来以后,下官二人看着上了锁才离开的,钱粮丢失以后,下官和县丞确认过,钥匙都不曾离身。”
听完蒋县令的话,卢景生推开门,粗粗扫过屋内。
仓库不小,没有窗户,只有大门这一个出入口。
屋内空无一物,本该存放在这里的钱粮都不翼而飞了。
卢景生吩咐道:“把当日的情形叙述一遍。”
蒋县令忙应是,当日押送钱粮的队伍是傍晚到的,他和县丞还有县尉带着人迎接,拆了侧门的门槛恭迎队伍进入。
侧门直通后院,从后院穿过角门就到了这座存放钱粮的院子。
这个院子独门独户,平日里用来存放给百姓的粮种,农具等,只要把住门口,外人难以闯入。而且距离侧门进,方便运输。
钱粮抬进来后,他亲自关上门,上了锁,安排了六名衙役把手,然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因为灾情严重,晚一日发粮就可能饿死许多人,再加上这么多粮食,放在衙门也可能出现变故。故而蒋县令安排衙役通知各村各户,拿着户籍来领粮食。
早上天没亮他就起床了,带着县丞和县尉以及主簿安排人搬粮发粮。
可到了院子,就看到六名衙役全都倒在地上,他心知不好,忙打开了仓库,果然不见了钱粮的踪影。
叫醒晕倒的六名衙役后,才知道当晚二更天以后,他们就头晕目眩,昏昏沉沉,紧接着就晕过去了。
卢景生很快抓住了重点,“所以你们到时,锁好好好的挂在门上?不曾损坏?”
蒋县令连忙点头道:“是,锁是完好的。”
卢景生让蒋县令传来六名守卫仓库的衙差们问话。
“说说你们知道的。”
几名衙差相视一眼,其中一个年长的开口,“朝廷押送钱粮的官差和县令大人交接后,就一同出去了,县令大人当着我等的面锁上了大门,然后就走了。”
另一个接着拱手禀道:“没多久到了晚饭时分,厨房六子送了吃食过来,我们用了晚饭,二更天以后,我们突然觉得头晕,就昏过去了,第二日一早,县令大人把我等叫醒,我们才知道赈灾的钱粮丢失了。”
蒋县令立马接过话:“大夫说他们可能中了迷药,但怎么中的,还没找出来。”
“他们六人所用的饭食检查过了吗?”
“查过了,可是,”蒋县令面色为难,解释道:“因为遭灾,衙门的伙食也减半了,他们都用完了,之后碗筷拿到厨房清洗,洗碗的油水都倒进了泔桶里,大夫检查过,没有迷药。”
“下官也问过厨房的厨子,做完饭后,他只是依照份例从做好的饭菜里分了一部分装进篮子里给六人,分的时候有其他人帮忙,他没机会下药,那些饭菜下官等人和厨房的人也用过了,并无不妥。”
“水呢?”
“水?”蒋县令一愣,然后看向站在下面的六名衙役。
其中一人忙道:“水倒了,当时送来的有半桶水,那时候天气开始热了,我们又站了许久,一人打了一两碗水喝了,最后还剩下一点,就倒在外面的草地上了。”
卢景生揉揉眉心,这群人不讲究,倒是方便了他调查,吩咐蒋县令找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检查被水浇过的泥土,然后问:“送饭的六子呢?不会也不见了吧?”
“没有没有,”蒋县令冷汗都吓出来了,连忙道:“案发后,下官就把六子控制起来了,他言说不知情,此刻被关在牢里。”
“将人带过来。”
蒋县令不敢怠慢,怕六子出事了又怪在他头上,亲自带着人去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