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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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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屋主王启安和孙氏带到。”
“草…草民王启安,拜见大人。”
王启安战战兢兢跪下,其妻也连忙在旁边跪下,结结巴巴道:“民…民妇孙…孙氏,拜…拜见大人。”
“不必多礼,两位请起,本官问什么你们答什么便是,不必紧张。”
傅文清从一介县令做到堂堂三品大员,亲和待民这一点一直没变,大概源于他早年的一些经历,所以为官后,从不苛责普通百姓。
王启安夫妇惶恐之色稍减,起身回话。
“赵有司说,昨晚酉时之后送吕玄直回来,你们二人可有见到?”
王启安:“有…有,当时草民夫妇刚用完晚食,草民到院子里打水,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去瞧了一眼,正好看见赵公子和韩公子扶着吕公子下来,吕公子还推辞说自己没醉,能自个走。”
“那之后呢?”
“之后草民夫妻洗漱,关了院门,听到赵公子和车夫说送韩公子回去,再后来,大约快二更天的时候,吕公子房间忽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吵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两个人都很激动,草民夫妻都被吵醒了,后来,就听见摔门声,还有吕公子的大骂声。”
傅文清精明的眼睛微微一亮, “骂了什么?”
“骂…骂王公子剽窃小人,看见他都以为耻之类的。”
“你确定?”
“确定确定,吕公子在我们这儿住了一年多了,他很热心,平常我们有书信想找人代写,都是他帮忙,从不收钱,他还教草民儿子读书,人特别好,他遇害了,我们都替很他不平,不会听错的。”
傅文清:“这个王公子是王诘?”
“是…是,他去年也来找过吕公子,也争执过,我们记得他声音。”
“王诘走后,你们还有听到其他动静吗?”
“没,没有了,”王启安摇头解释:“草民夫妻住的屋子离这儿挺远,当时又已经歇下,若不是二位公子争吵声太大,草民夫妻也不会被惊醒。”
又询问了一些细节,傅文清让两人下去了,
王启安夫妻下去后,然后看向已经验尸结束,站在一旁等着回话的小池子,“情况如何?”
小池子垂着头看着地上的尸体,“以死僵的程度来看,死者是死于昨晚二更天,他鞋后跟的泥土磨损程度很浅很平坦,应该是在屋内被杀死,然后拖到椅子上的。不过有个奇怪的地方…”
此刻凶器已经取下来,死者的衣裤也已经穿戴,但没系衣带,所以胸口是敞开的。
他蹲下来指着尸体胸前的伤口。
“这个伤口太奇怪了,它是斜向下的,既不像他杀,也不像自杀,像女子单手拿着发钗举高后朝胸口斜刺下。我刚刚试了一下,自己拿刀这样自杀很奇怪,根本不好使力,我又试着装凶手,举高刀刺板子,角度不会倾斜这么多。”
傅宁珞在进屋看见死者身上的刀把朝天而不是垂直朝腹部时就知道伤口有异了,此时说:“寻常人不会用这样的举动杀人,一来,如果对方是清醒状态,你贸然举起凶器,对方肯定叫喊反抗,接着会发生缠斗,会举高凶器杀人通常采取出其不意,比如拥抱时,忽然一把推开对方,一刀插过去。”
“二来,如果对方不是清醒的状态,要么对方还站着,意识不清,这样杀没问题,要么对方倒下了,凶手应该跪在地上拿刀插下去,或者割脖子。”
“报案人和王启安都证明死者在王诘摔门而去时意识很清醒,所以凶手可能采用了某种我们还没想明白的方式行凶。对了,”
傅宁珞上手检查了死者的鼻腔与口腔,“好像无中毒迷晕的迹象。”
“没有,”小池子肯定道,“死者死时还有肢体紧缩反应,不像是被迷晕后被杀的。”
“对了,师父,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小池子连忙走到尸体脚边,拉开尸体的裤腿指着一处,“这里有一道圆点状紫红色淤痕,是生前所致。”
傅宁珞和傅文清连忙走过去看,伤口大约拇指大小,淤青十分严重,傅宁珞仔细检查伤口,皱眉道:
“这伤不轻,肯定很疼,但王启安说,报案人送死者回来时,死者还说自己能走。”
傅文清招来两个衙差,让他们去问报案人和韩无畏,死者回来之前走路有无异常,同时让他们把从死者身上取下来的比手掌略长一些的刀拿给王启安夫妻和报案人辨认。
不多时,两名衙差进来回话,表示死者昨日行走如常,报案人送吕死者回来时,还是他自己行走的。
另一个衙差道:“王启安夫妇和赵公子两人都辨认过凶器,说是吕公子自己屋内的,据说是吕公子买来防身的,但平日只是用来削水果。”
这二人说完,又进来两名衙差,“大人,王诘不在家中,他家的仆人说他一早去了公主府。”
屋内霎时一静,气氛肉眼可见的诡异起来。
四名衙差不自在地互相看了看,怕被点名去公主府要人,但见傅文清没让他们下去,也不敢主动离开。
过了一会儿,傅文清挥手让他们下去,四人松了口气,忙不迭退了出去。
“爹,你现在可是有一群好手下,任重而道远啊。”傅宁珞啧啧取笑。
“你还笑,看为父的笑话你很开心?” 傅文清瞪眼不高兴。
“那可不,谁叫您是我爹呢,女儿天天吃馒头,正好缺了下馒头的佐料,您的笑话,足够女儿多吃两日馒头了。”
傅文清:“…给爹想个办法,看怎么把人弄出来。”
傅宁珞笑得更开心了,“女儿可以帮您去要人,但您的给酬劳。”
傅文清头疼,“你要多少?多了爹可没有。”
“十两。”
“十两?!”傅文清都惊呆了,“为父一个月俸禄也才二十几两,你开口就把为父半月的俸禄要走了,没有!”
“五两,不能再低了。”
“二两。”
“五两!”
“二两,”眼看还要再无休止争论下去,傅文清连忙叫停,“为父养你这么大,现在就让你帮个忙,你还和为父讨价还价,你当为父是捡来的吗?”
傅宁珞:“…我看您就是捡来的,还是乞丐堆里捡来的,二两就二两吧,给钱。”
“先欠着,下月发俸禄了给。”
傅宁珞服了她老爹了,二两银子还要欠着,她吹了一下额上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带上李松泉走了,小池子见没什么事,也抱上工具箱跑了。
傅宁珞走后,傅文清让人带着尸体回衙门,然后一个人进了书房,来回走动,他女儿虽然能干,但是个火爆性子,万一带不回人在公主府大闹,这可如何是好。
结果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他闺女就一蹦三跳笑容灿烂的回来了。
傅宁珞蹦跳着进屋,跟在她身后的李松泉面色忧愁,傅文清看得好笑,女儿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下属却愁得像苦瓜。
他装作刚刚担心的不是他,顺势在旁边的桌前坐下,脸上一片风轻云淡。
“爹,我把王诘带回来了,就在院子里,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傅文清视线落在她带回来的放在桌上,有意轻轻拍打着的大瓮和油纸包身上,“这些是什么?”
“乌鸡汤和芙蓉饼,公主给我的,嘿嘿…”傅宁珞仰头而笑,表情满是得意。
“公主为什么会给你这些?为父可是当着陛下的面许诺罚你一月吃馒头的。”
“哼!要您管,女儿都是被您连累的,您这般硬心肠,肯定是捡来的。”
因为罚吃馒头这件事,父女俩这两日已经争论过多次,傅文清不想再继续斗嘴,反正也斗不出个输赢。
他问李松泉:“你又是为什么发愁?”
李松泉看了傅宁珞一眼,才小声说了:“姑娘和公主说还王诘青白,才把人带出来的,公主还应承,只要姑娘把诗的事查清楚,就答应她一件事。”
傅文清:“…还青白,案子都没查清,哪里来的青白?万一王诘不是青白的,你怎么和公主交代?”
“说的好像我不这么说您就能和公主好交代似的。”傅宁珞俏眼往上一转,翻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白眼。
傅文清噎住,确实如此,只要办王诘,早晚都会得罪公主,也没什么区别。
他朝李松泉吩咐:“先办案,把王诘叫进来。”
李松泉习惯了父女俩斗嘴,看得乐乐呵呵,很快,他领着一个俊雅的书生进来,傅文清心中感慨了一句“好个俊俏的书生”,眼睛微亮。
“爹,他长得很好看对不对?”傅宁珞悄声说。
傅文清正要点头,就听到她不无遗憾道:“可惜是公主的人。”
傅文清瞪眼,这要不是公主的人,难不成你还想肖想人家?
傅文清心下气了一瞬,将视线落在王诘身上,仔细端详。
王洁着实生的俊俏,五官端正,眉目俊秀,脸庞白皙如玉,看人的目光谦逊柔和。
可惜了,是公主的人,否则,给他家女儿招为夫婿也不是不可能。
意识到思绪被带歪了,傅文清连忙收起发散的思维,正色问道:“昨晚二更天的时候,你在哪儿?”
王洁神色尚算镇定,作揖道:“回大人,二更天时,学生刚从吕立端那儿出来,走到保亭附近。”
“所住何处?途中可有人看见?”
“为何这么晚找他?”
一连几个问题砸了王诘一脸,他懵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学生家住在通善坊,自己租了一间小院子,距离他家需走大约两刻钟。”
“昨晚一更天以后,学生听仆人阿福提起,吕立端又再诗会中辱骂学生,”王诘脸上浮现出难以启齿的表情,许久,才再次缓缓惭愧开口。
“学生一时气不过,就去找他理论…”
“你们发生了争吵?”
“是,他那人…”王诘双手握紧折扇,颓然地放在身前,他长长无奈的叹了口气,
“学生知道自己在外的名声不太好,学生…学生家里还有老母亲在等着学生回去,她,她身体不太好,学生…学生已经离家三年了。”
王诘脸上有些难堪,眼眶浮上了一丝水润,怕被人看见,忙低下了头。
傅文清被勾起感伤,十年寒窗苦读,高中能有几人,当年他也是考了六年才考中的。
见一大一少两人被科举弄得心酸,傅宁珞十分破坏气氛的轻咳一声,提醒老爹该继续问案了。
她没这样的伤感,要伤感也是伤感女子没办法科考,她连离家三年的借口都没有。
而且她运气不错,她出生那年,她爹已经考中进士了,所以没见过她爹考了六年才考中的艰难。
傅文清回过神,问王诘:“你们当时吵了多久?怎么吵的?”
王诘歪着脑袋作回忆状,“当时…当时学生进去,吕立端态度不太好,问学生来做什么…学生和他解释那诗真的是学生所作,他不相信…还嘲笑学生,话说得很难听。”
“他说他是亲耳听到韩公子吟诗的,问学生有什么证据,我们俩就争吵了起来,他喝了酒,声音很大,还推搡学生,赶学生出去,学生…”
王诘汗颜,那袖子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大概是因为他所说加重了他自己的嫌疑。
“学生当时也被激起了火气,一把推倒了他,然后就摔门而去,吕立端很生气的在背后骂学生,之后,之后学生就回家了。大人,吕立端之死,真的和学生没关系。”
“有人看见你离开吗?”
“没,应该没有…当时已经宵禁…”
犯宵禁者,受仗刑,所以在宵禁以后出行的,要么官府办差,要么身份尊贵,其余的都是偷偷摸摸躲着巡夜队伍的。
王诘一个准备考取功名的读书人,自然不敢犯宵禁,只能躲着人偷偷摸摸来回。
傅文清又仔细询问了他作诗的事,之后就让他暂时留在衙门的厢房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