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长明》林动风轻

85、27岁

　　杨思珈挂上电话，深吸了一口气。

　　冤有头债有主，是谁搞烂她的情绪就找谁算账，她绝不迁怒。

　　所以，当杨思黎一脸惊恐地拉着杨思珈的衣摆，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摸了摸杨思黎的脑袋。

　　所以，当齐涵快步走上前来，满脸紧张地抱住全身发抖的她，摸着她发青的脸问她怎么了，她也继续笑着摇头，平静地说：“你可不可以别管。”

　　“你先说怎么了好不……”

　　“杨思黎，走。”杨思珈没有多解释，拉着杨思黎就走，却刚一迈腿，整个人就瘫倒在地上。

　　“佳佳？佳佳！”齐涵被吓了一大跳，眼疾手快，一把捞起杨思珈，把她抱进怀里。

　　“到底是谁打来的电话？”齐涵其实已经猜到了大概，见杨思珈不肯说，又把目光移向满脸做错事等着挨训的杨思黎。

　　“是爸爸。”杨思黎小声地说：“他让我9点之前到家。”

　　“9点？”齐涵垂头看了一眼把脸埋进他怀里不肯吱声的杨思珈，目光陡然变冷：“不是说了让你今晚睡你姐姐家，我明早送你去兴趣班吗？”

　　“但爸爸并没有问我今晚睡哪里。他是问我现在在哪。我不撒谎的。”

　　齐涵长舒了一口气，把到嘴的脏话忍回肚子里，抱着杨思珈蹲下，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他是让你送杨思黎回去吗？我陪你去好不好？”

　　“你到门口就好了。”杨思珈攥着齐涵衣服的手越捏越紧，用力到开始发抖：“他在门口。别让你家人知道，求你了。我自己处理。”

　　“佳……”

　　“快点！”杨思珈厉声打断他，声音也抖个不停：“说这些话只是浪费时间。齐涵，我知道你家里大概率已经把我的事查了个底朝天，可是，能不能不要放到台面上来。我知道我一直是一个扫兴的人，但今天能不能别太扫你家里人的兴，我想体面一点走，我不想总是扫别人的兴，我不想总是这么恶心人。可我根本编不出来什么理由，你能说会道的，你帮我说好不好？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杨思珈的眼泪沁在齐涵胸口，一圈一圈地向外蔓延，彻骨的冰冷从胸口开始，飞速凝结满齐涵周身。

　　齐涵只将怀里的人圈紧，起了身，冷冷地说：“你好好待在家里，我去处理。”

　　“都说了你不要管！”

　　可齐涵完全没反应，他屏蔽了所有的声音，脑子里不停重复着‘把杨思珈关回房间’的指令，自顾自地抱起杨思珈，快步朝花园出口走。

　　“哥，哥，别这样，别这样，你吓着人家了。”齐观习见势不妙，连忙跟上前来，去掰齐涵的手。

　　“害怕？你看她像是害怕的样子吗？”齐涵把满眼喜爱地垂头看着那张脸，笑着说：“她明明就喜欢我这个样子，她就是喜欢我为了她变成一条疯狗乱咬人。我这是在迎合她的喜好，她怎么会怕我呢？”

　　“我觉得你病情加重了，你得回医院，快点，快放人和我回医院重新检查。不然，你是又想忘记她吗？万一这次受的刺激比之前的都要大，失忆不可逆，她怎么办？又要让她眼睁睁看着你们错过是吗？就她一个人，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和前十几年一样，知道你在哪，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但就那么远远看着，再也不来找你，放任你们继续没有任何交集地耗干这辈子。你想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是吗？”

　　齐涵的心脏狠狠一抽。
　　脚步也紧跟着僵住。
　　再发生一次？
　　怎么可以。

　　齐观习继续温声说：“嫂子说了，她能处理，你让你去处理不就行了？”

　　“她能处理好个屁！”齐涵厉声打断：“脚都气软了走不动道，怎么处理？又要回去干挨打是吗？”

　　“那可以折中处理啊，和上次一样，你让她去处理，你在后面跟着，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了，你再去帮忙不就行了？”齐观习搂住齐涵肩头，凑到杨思珈耳边低声道：“想尽早脱身就顺着我的话说，不然他又要发神经。”

　　“好，好。”杨思珈急忙说：“你跟着我去，等我处理完了，立马跟你走，好不好？”

　　齐涵这才不情不愿地把人放下来。

　　却一等杨思珈站稳，就蹿出来一堆保镖，把齐涵团团扣住，按着他跪在地上。

　　“跟我来，我送你出去。”齐观习双手插兜，风风火火地朝着右手边走去。

　　“齐涵，齐涵，这事处理起来其实不复杂，等我处理完就来找你，你不要多想，好不好？”迅速说完，杨思珈又立马转身朝着一堆人鞠了一圈躬，急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大家，给大家添麻烦了，我改天再好好请大家吃顿饭赔罪。我真有点急事，我先走了，我先走了。对不起，对不起。”

　　说完，拉着杨思黎小跑着跟上齐观习，期间还不停回头喊了齐涵好几声，让他别瞎想。

　　一行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还真没被齐小涵这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到吗？不是真和他说的那样，就喜欢他这个样子吧？

　　直至杨思珈消失在视线里，齐涵才抬起头，看向齐谨律，语气发狠地冷声道：“你干什么？”

　　意料之中地挨了一巴掌。

　　“齐涵，你是27岁，不是15岁，我平时教你的，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吗？！”齐谨律满脸愤怒地看了红了半边脸的齐涵一眼，又迅速往他另半边脸上补了一巴掌。

　　“教我？你除了坑我、派一堆人监视我，你教过我什么？”齐涵吐了一口从牙龈里溢出来的血，继续抬头冷眼看着齐谨律：“你理智，你持重，你绅士，然后亲手把自己的妻子推给别的男人。”

　　“齐涵！”向来诙谐幽默的齐谨徕也肃穆了起来，拉住要继续动手的齐谨律，厉声道：“不许这么跟你爸说话！”

　　“我就是要这么跟他说话，我就是讨厌他，我讨厌这张和他相似的脸，不管我搞得多么花哨，也还是恶心至极。”

　　齐涵一瞬不瞬地盯着被齐谨徕抱在怀里急促喘息的齐谨律，继续说道：“我才不要和他一样，搞答非所问口是心非，失去了又去挽留那一套。我喜欢的我想要的，我都要得到，我要他们永远留在我身边，我要他们完完全全属于我。”

　　“你这次又要对我采取什么惩治措施，统统使出来，什么族谱除名，基金停运，收回资产收回股权，大可多管齐下。我无所谓。我早就不靠经伦吃饭了。”

　　齐涵一用力，就把按在身上的几只手甩开，他从容地起了身，蹬了蹬跪得发麻的脚，朝齐谨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我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家了，我的妻子杨思珈和我们的孩子，会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珍贵的家人。”

　　“绝无仅有的家人。”

　　“绅士有礼如你，一定要祝福我们。”

　　＊

　　保安亭里的两个保安远远看到齐观习的车灯，快步起身出门，把大门推开。

　　正要关上，齐涵撂在家里好久没动的chiron在几十米外的树林间外飞驰而来，连忙把门开到最大。

　　杨思珈一路无言，只把车窗放下来，一动不动地趴在椅背上，看着齐涵紧随而来的黑压压的车，听着他的车发出的沉闷的轰鸣声，心下出奇地平静。

　　齐家大门外是一个硕大的山水松木景观转盘，这一截路还是个缓坡，杨清逸悄悄把车停在转盘后面，保安亭里的人发现的时候，杨思珈已经接到电话了。

　　一听到跑车声浪，杨清逸随即把车驶出转盘，差点和齐观习来了个激情对对碰。

　　齐观习连忙把刹车踩到底，后排俩人双双撞到前车椅背上。

　　“谢了。”杨思珈也顾不上车停没停稳，迅速说完就打开车门跳下车，一把把杨思黎抱下车，大力关上车门，快步朝杨清逸的车走去。

　　齐涵面色平静地把方向盘往右打死，就要别过齐观习的车往前，却刚把油门踩到一半，齐观习就跳下车，挡到他的车面前。

　　齐涵放下车窗，冷声道：“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