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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将就 ...


  •   “红膏炝蟹?”
      齐涵点头。
      杨思珈往菜单上打钩。
      “荷叶粉蒸肉?”
      齐涵摇头。
      杨思珈往后翻。

      坐在对面将两人小动作尽收眼底的祝龄唇角深深勾起,静静地喝着茶旁听,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我听齐涵说,你口味偏辣。”很快,齐谨律的声音在包房内响起,三人闻声,连忙起身。

      “又不是谈生意,都这么紧张做什么。”齐谨律纳罕地瞅了齐涵一眼,又把目光挪到祝龄身上,淡淡地和她点了个头,和她隔位落座。

      也几乎是在落座的瞬间,祝龄也给齐谨律倒了茶。

      齐谨律把茶杯稍稍挪了挪位置,颔首轻声道:“谢谢。”

      “不客气。”

      杨思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二人中间的那个空位,笑着接上话题:“菜好吃,口味什么的就不重要了。”

      齐涵对这话很受用,连忙抱住杨思珈,把脸埋在她肩上蹭个不停。

      齐谨律咳了一声。
      齐涵连忙直起腰。

      杨思珈瞥了齐涵一眼,起身把菜单交付对面:“我们点好了,叔叔阿姨看看要吃什么。”

      齐谨律把菜单推到祝龄面前,示意她先点。

      祝龄也没客气,打开菜单,一面翻阅着一面抬头看了杨思珈一眼,续上刚刚的话题:“思珈口味偏辣?可我记得你是俞宁人呀。”

      “是俞宁人。”杨思珈连忙解释:“工作之后到处出差,口味就养成重口了。”

      “哦——这样。”祝龄笑笑:“齐涵的父亲家是俞宁宁海县的,我是俞宁通祥县的,和齐涵的助理小穆家离得还挺近。”

      齐涵低声在杨思珈耳边补充:“宁海的一个小渔村,庆某村。”

      庆某。
      杨思珈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对,我的基金,庆某六号就是用老家的村名命名的,用来装经伦和家族公司的分红。是爷爷奶奶创办,他们是一号和二号,每出生一个后代就往后排一位,我爸是三号,我是六号,如果我姐不生二胎,或者其他三个人那儿不突然蹦个小孩出来,我们的孩子就是庆某十一号。”

      “啧。”听到最后一句话,杨思珈没好气地扭过头去瞋他。

      “说说都不可以啊!”齐涵皱起眉,努起嘴,委屈巴巴的。

      杨思珈抬手挡住脸,朝他翻白眼。

      齐涵小声骂她:“小气。”
      杨思珈继续翻白眼:“有病。”

      状似在翻菜单的祝龄扑哧一笑,把菜单推给齐谨律,回过头时,对上杨思珈害羞又窘迫的目光,以及流转在她眼底,几乎要被隐藏起来的幸福。

      祝龄笑着长舒了一口气。

      从接到齐涵电话,说想请她和齐谨律吃个饭,和他女朋友见见面的时候起,就紧张不停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些。

      谁能想到,还会有和身边这个人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的时候。

      在商场突然蹿出来,三两句就面试完她,她就从一个产品推销员摇身一变,成了俞宁龙头企业总经理的助理。

      从会议记录的格式,到什么场合配什么款式的领带、胸针,全是他手把手教。

      什么乐器都会,精通一切运动,法语阿拉伯语张口就来,仿佛无所不能。

      在斯坦福一路从本科读到博士毕业,从本科的社会学,跨专业读了一年法硕又转专业到生物医学工程,研究了6年DNA,到头来研究成果被剽窃,立马回国借着扩张产业上下游的名义,把那家研究所搞垮,把涉事人员全搞破产。

      狠辣果断,所向披靡。

      在应酬完回家的路上,警告祝龄不要扶他,也不要挨着他坐去坐副驾驶座,免得他借着酒劲冒犯她,酒醒后不见得会认,那她岂不是诉状无门。然后缩在位置上,放下车窗,闭着眼,任由寒风风将他的脸吹得通红,小声地碎碎念说,还是在趁着工会游行,开粪车去浇州政府的路上弃车逃逸,被警车撵着跑的时候最开心。

      一个普通家庭出身,在成为他助理之前,还没离开过俞宁的女生,初入社会,对一切事物都还是懵懂、一知半解的时候,很难不会被一个从天而降,为人大方,身量模样一流,举手投足都透着优雅矜贵,拥有充足知识储备的男人吸引,更很难不会对一个虽然性格冷淡话很少,但从没表露过任何负面情绪,极有耐心的男人动情。

      祝龄轻而易举——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喜欢上了她的上司。

      但她岂敢声张,也不敢有任何幻想,只继续勤勤恳恳做他助理。

      好在他虽然一把年纪了,也没有丝毫恋爱的迹象,私下里一成不变地独来独往,喜静。

      找不到人的时候,去他家后院,准能看到他又把桨板划到湖心,躺在上面晒太阳。

      有时出差回俞宁天色晚了,还会带她回家吃个宵夜,再让司机送她回家。

      祝龄已然心满意足。

      一直到做他助理的第五个年头,某天下班前,他突然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祝龄急忙摇头说没有。

      他错开她的目光,又和她对视:“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祝龄错愕,根本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是说,你或许,会不会愿意和我结婚?”

      祝龄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如此多年,也仍旧想不起来她当时说了什么。
      只记得他唇角深深勾起,很难得地笑出了声。

      他们第二天就去领了结婚证,在两个月后办了酒席,她很快怀孕。

      可,祝龄很快发现,他对她,和婚前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
      一丝一毫都没有。
      即便在孕期会帮她系鞋带洗头吹头翻身,在孩子出生后,也会在下班回家后抱抱他,问月嫂和保姆母子二人的基本情况。
      可都像是在他体内设定好了开关似的,只在特定时段例行公事,很形式化。
      祝龄能感觉到,这些关怀和问询并不是发自内心的,而是出于丈夫和父亲的身份,知道执行这些流程是正确的。
      仅此而已。
      如果他们没有结婚,他这样做无可厚非,但对自己的老婆孩子还是这样平淡的态度,和冷暴力又有什么区别。

      起初的时候,祝龄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孩子刚满八个月就断了母乳,要重返职场,陪在他身边。

      祝龄想,要是能回到之前的状态,她如影随形地在他身边,他一定会多爱她一点,一定会多在意她一点。

      “你确定?”他只是迟疑着问:“可孩子最近不是不太舒服吗?”

      “我确定。”祝龄坚定地说:“有月嫂和保姆阿姨在,还有我爸妈,五六个人守着他,足够了。”

      “好吧。”他淡淡地说:“但我招了新的助理,你如果回公司,要换岗。你看看你想去……”

      “我不要!”祝龄急忙打断他:“我要继续做你助理,和从前一样。”

      “阿龄,我们结婚了,你其实并不适合再做我助理,你可以……”

      祝龄只冷声打断:“我不要。”

      他谨慎地观察了她好一会儿,移步去阳台给医生打电话,让他来家里给祝龄会诊,看她是不是得了产后抑郁。

      结果是,没有。
      她的情绪基本正常,各项身体指标也恢复得很好。
      但有些焦虑,如果条件允许,可以先试试让她做她想做的事,看看能不能有所缓解。

      医嘱如此,他自然遵守,如她所愿,让她继续做他助理。
      和他新招的助理戴江涛一起。

      不到一个月,祝龄转岗了——

      戴江涛,实在是比她优秀太多。

      除了端茶倒水,她其实已经没什么作用。

      她去了项目部,从业务员做起,跟着项目经理跑业务,还就近去读俞大的MBI,考证,想把能补的全部补起来。

      而经伦也决定上市,他应酬越来越多,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家已是家常便饭。

      他们各忙各的。

      孩子会走路的时候,祝龄在俞大上课,他在新加坡出差。
      孩子长出的第一颗牙,是阿姨发现的。
      孩子会说的第一个词,不是爸爸妈妈,是外婆的‘婆婆’。
      孩子去上早教班,也是两个阿姨陪同。

      一直到孩子在幼儿园被其他小朋友欺负,被一把从滑滑梯上拽下来,磕到楼梯角,流了一头的血,不哭不闹地自己爬起来去找老师说要去医院处理伤口,在祝龄赶到医院的时候,也只是笑着朝她摇头说:“不疼。医生阿姨已经帮我包扎好了。”

      祝龄像是突然被驱魔了一般猛然清醒过来,抱着孩子哭了许久,不停说着对不起。而后和hr提交辞呈,把孩子从那所国际幼儿园转到通祥县的公立幼儿园,开始每天接送他上下学。

      他非常非常开心。
      每天放学,都要飞快冲向她,扑进她怀里,抱着她的脸不停蹭着说:“妈妈,我好想你呀!”
      祝龄揉着他的头发,笑着说:“妈妈也很想涵涵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

      两个月后,从欧洲出差回来的齐谨律找上门来,问祝龄要干嘛。

      祝龄让孩子回房间,关门上锁,除了她,任何人叫他都不要开门。

      等孩子照做,客厅只剩下他们二人,祝龄才平静地看向齐谨律:“我要和你离婚。”

      齐谨律愣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问为什么。

      祝龄继续平静地说:“因为我不想将就。”

      “将就?和我?”齐谨律笑了一声:“老婆,你和孩子的衣食住行,哪样不是最好的?就算出差在外,我有哪天没和你报备吗?我有犯什么原则性错误吗?你想做的事情,我有说过一个不字吗?你凭什么说和我是将就!”

      “从你的角度来看,当然不是将就。”祝龄从未如此镇定过:“忙完工作,把自己的事情做个遍,剩下的那一点时间,才轮得到我才轮得到这个家。既能随心所欲做自己,又有老婆孩子热炕头,不费吹灰之力就拥有了一切,你惬意得很,哪来的将就。”

      “这两个月,就连你的父亲,堂堂上市公司总裁,每个星期都有空来看他的孙子,接送他上下学。你呢?早就收到我已经辞职搬家的消息,却装作不知道,定时定点发个垃圾短信过来,闭着眼睛走你好丈夫好父亲的流程,直到把自己的事情处置妥了,才来处理我。”

      “欧洲的项目,我抽不开……”

      “抽不开身?”祝龄笑着打断他:“你是出了车祸半身不遂了,还是得了重病意识不清醒,才回不了国?”

      “别狡辩了齐谨律。”
      “不过是我的这点小打小闹没你赚钱重要——赚钱当然重要了,毕竟进的是自己的腰包。反正老婆还能再娶,孩子还能再生,可替代性太高,没什么稀奇的。”

      “祝龄!我从没想过……”

      “哦。我的荣幸?”
      “谁稀罕。”

      祝龄拉开茶几抽屉,从里面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这是你母亲和我逐字逐句核对过的。孩子抚养权归我,你每个月让人给我打钱就好,要是觉得按月太麻烦,按年也可以。”

      “我不可能签。”

      “哦,那我只能请你的父母帮我。”祝龄笑着替他拔开笔盖:“他们说了,尊重我的一切选择。”

      齐谨律平静的目光陡然从祝龄身上转到孩子藏身的房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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