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长明》林动风轻

62、替代品

　　直至杨思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齐涵才陡然回过神来。

　　“发什么呆呢？”杨思珈把齐涵从位置上拉起来，把他的椅子抬到角落里，“把你脚边的玻璃瓶放到台上去。”

　　齐涵不明所以，但看周围的人都在把东西挪到墙根那些位置，把院子空出来，想来是进入了新流程，紧跟着照做，再跑回来找杨思珈。

　　“这是要干嘛？”齐涵跟着人群朝着台子汇聚，搂住杨思珈的腰带进怀里，和贺寒擦身而过。

　　“抢捧花。”杨思珈也圈住齐涵的腰，方便凑近他讲话，“蒋楠楠肯定会瞄准我对着我砸，一会儿我拔腿就跑，你可别再搂着我了啊。”

　　说完，杨思珈就松开手，顺带去掰齐涵按在腰上的手，却被他紧紧捏住手腕。

　　“为什么要跑？”齐涵平静地和她对视，“为什么不接？”

　　“为什么不跑，为什么要接？”杨思珈迟疑了一瞬，连忙从齐涵胳膊底下钻出来：“难不成你想被当众起哄？”

　　话语一落，蒋楠楠就跟要远程击杀杨思珈似的，把手头的铃兰猛一下对着杨思珈砸过来，花在空中划出一条急速笔直的线，在一片哗然中，扑向杨思珈面门。

　　杨思珈暗叫了一声不好，竭尽全力大跨步往旁边闪，连带着整张脸都在发力，却见余光中，一动不动立在原处的齐涵突然抬起手，一把抓住了捧花。

　　欢呼声在那瞬间，达到了这场婚礼的第二次顶峰——上次是在新人双方交换完戒指拥吻的时候。

　　很快，蒋楠楠迅速带起第二波高/潮。

　　“求婚！求婚！求婚！求婚！”蒋楠楠一边鼓着掌一边大喊道。

　　众人紧跟着鼓着掌欢呼起来：

　　“求婚!”
　　“求婚!”
　　“求婚!”
　　“求婚!”

　　而齐涵也在众人注视之下，嘴角擎起一抹看不出什么意味的笑，缓缓向杨思珈走来。

　　“……………………”杨思珈和齐涵对视着，慢慢往后退。她很确定，他是在恶作剧。

　　但究竟要到什么程度——是把花塞到她手里才肯停，还是走上这么故弄玄虚的几步，再把花塞给别人就未可知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全程表达出她坚决的不满和惊恐，不能让周围的人误认为她有哪怕是一丝的期待，不然到头来尴尬的就是她。

　　但杨思珈如临大敌过头了，她东张西望着把注意力分散到了很多地方，全然没注意到齐涵渐渐黯淡下去的目光。

　　在杨思珈往后退第三步的时候，齐涵就停了下来。

　　“还是把这份祝福送给更需要的人好了。”齐涵笑着，把手里的花重新高高扬起。

　　院内众人再度朝着捧花飞扑而去，齐涵站在原地，笑盈盈地看着杨思珈。

　　危机解除，杨思珈总算松了一口气，快步朝他走过来。

　　齐涵垂眸看着她，眼里情绪驳杂，看不真切。他轻声说：“如果我刚刚真的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杨思珈的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她的表情随之呆滞下去，但又迅速恢复自如。

　　“不会。”杨思珈沉着地说：“并且我会和你分手。”

　　“历来如此。”

　　说完，杨思珈快步冲进人群里，加入新一轮的求婚起哄，独留齐涵原地错愕。

　　他这是，在干嘛？
　　居然会问出这种话。
　　求婚吗。

　　有朝一日，居然会被三言两语和一点氛围煽动，就突然生出这种念头。

　　见鬼。

　　齐涵懊恼着长舒了一口气，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酒瓶。

　　贺寒朝他扬扬眉，“喝点？”

　　齐涵沉默着接过，仰着头喝了大半，才又看向贺寒，“你酒量怎么样？”

　　“还好。”
　　“稍等。”

　　齐涵在满院跟着《最炫民族风》胡蹦乱跳的人群里锁定杨思珈的身影，拨通穆寒至的电话，“小穆，来签协议。”

　　“好的，马上来。”坐在副驾驶座正顶着电脑追剧的穆寒至合上电脑，从公文包里掏出文件夹下了车，快步朝民宿前院走去。

　　＊

　　“小齐总。”一穿过拱门，穆寒至就看到齐涵和一个西装帅哥——靠居然是她的新晋本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且还是伴郎！难道和杨思珈认识？想起来了，他们好像是校友——她的老板和她的新晋本命坐在拱门旁边的矮石墙上，双双沉默着喝闷酒。

　　齐涵朝穆寒至点了个头，朝着人群大喊了一声，“杨思珈！”

　　杨思珈循声看来，看到齐涵旁边的贺寒，表情不受控制地变得扭曲。

　　这是干嘛？！
　　凑到一起说她坏话吗？！

　　杨思珈急忙跑过来。

　　“干嘛？”杨思珈看看齐涵又看看贺寒。

　　穆寒至连忙打开文件夹，把里面厚厚一份文件翻到签字页，连同着笔一起，递到杨思珈面前，“是小齐总昨晚跟您说的基金。一切准备就绪，只差您签字了。”

　　“赶紧签啊。”齐涵举着酒瓶，漫不经心地催促，“签了穆寒至才能放假，我也能安心喝酒消愁。”

　　“消消消，成天到晚就知道生气。”杨思珈没好气地乜了齐涵一眼，提笔签下名字，把笔往文件夹上一扣，合上抬起来，故作很大力，实则只是很小心地拍了拍齐涵的头，再递回穆寒至手里，得逞地笑着快步离去，“激素紊乱就去看病！”

　　“……”靠，她这是积累了多少哄人的经验，每回都能轻而易举就哄得人消气。

　　再想到身边的人和她曾经的关系，刚消下去的火又嗖一下蹿出来，还翻了好几倍。

　　“……”敏锐的穆寒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感受到齐涵的火气了，立马取消和贺寒求合照的计划，镇定且迅速地说道，“小齐总，那等收假，就让GP着手跟进项目了。”

　　“行。”齐涵冷冷点了个头，“辛苦了。你休息吧。不管是回俞宁还是出去玩，机票都升个舱，收假了回公司报。”

　　“好的，非常感谢。那我就先走了。祝您假期愉快。”穆寒至提步就走，但又停下，犹豫了几秒，还是转回身来，全身冒着粉红泡泡地朝贺寒挥了挥手说，“贺寒，也祝你假期愉快哦，加油加油！演技越来越好啦！拿奖指日可待！你超棒的！！”

　　但话一说完，余光就瞥见齐涵的死亡凝视，穆寒至拔腿就跑。

　　她好像嗅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

　　齐涵把目光从穆寒至落荒而逃的背影里收回来，沉默着把酒瓶里的酒喝完。

　　齐涵大学毕业回经伦的时候，穆寒至已经在经伦实习，他给齐谨律做助理，穆寒至给戴江涛做助理。

　　前年齐涵升任总经理，齐谨律让穆寒至过来给他打下手。

　　齐涵本来还不乐意，觉得是个女生，使唤起来不方便，而且是齐谨律派过来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他安插过来监视他的眼线。

　　但共事了几年，齐涵对她最大的印象就是，情绪稳定。

　　就算是天塌下来了，把她腿给砸断了，也能做到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地听他安排工作，并尽量完成的那种稳定。

　　相当牛逼。

　　再加上办事能力也还可以，挑不出什么错处，齐涵也就把人留下来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和他相处时间最久的下属，居然成了他同款的粉丝？！

　　24小时待命，被他使唤来使唤去还不嫌烦，居然还能做到业余时间对着他的同款犯花痴吗？！

　　为什么啊？！

　　就连他的女朋友，也对他心平气和的，不像对待商循那样冷血无情。

　　贺寒——齐涵。

　　名字的发音都带着第二声的‘han’。

　　刚刚是因为有他在场，杨思珈才和他说那样的话，故意惹人家醋味吗？

　　齐涵把酒瓶子往脚边一扔，猛地转过头去，冷冷看着贺寒，“你和杨思珈是怎么认识的？”

　　“？”贺寒像是听到什么奇葩事似的看了齐涵一眼，皱着眉往旁边挪了挪，和齐涵拉开距离，“你没必要知道吧？”

　　“我和杨思珈是高中同学。”齐涵突然咧嘴一笑，“她喜欢的一直是我——你难道没发觉吗，不管是你还是商循，身上都有我的影子。”

　　“是吗？”贺寒挑了挑眉，笑看着齐涵，“可佳佳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和‘齐涵’这两字有关的任何事。”

　　见齐涵的脸色越来越差，贺寒好心情地说，“而我是她的初恋，是她第一个全心全意喜欢的人，我陪伴她度过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四年，我们对彼此毫无保留，有很多绝无仅有的第一次。你认为她一直喜欢你？可我觉得，你们才是我的替代品。”

　　“你再说一遍。”齐涵咬着牙，压着暴戾的声音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怎么，少爷脾气又发作了？”贺寒温和地笑道，“可别忘了，这是佳佳最好的朋友的婚礼，你是想毁了它吗？”

　　“不过我也不爽你挺久了。又是逼她纹纹身，又是故意在那种位置留吻痕让她难堪。完全不顾她的感受，只把她当成你小齐总的所有物，一点也不尊重她，一点也不懂得该怎么爱她。你应该被我狠狠揍一顿，像只丧家犬一样灰溜溜地离开她。”

　　贺寒把酒瓶随手一扔，起身解下蝴蝶结领带揣进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齐涵，“不如我们去拳馆，就算被狗仔拍到也无伤大雅。不过得提醒你一句，我是国家一级拳击运动员，佳佳的拳击就是我手把手教的。”

　　“敢和我较量较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