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长明》林动风轻

33、不婚主义

　　“王小姐。”

　　上山的路上，齐涵已经发消息给杨思珈报备过了。

　　这位是想要和他结婚但未果的第二任，王茜。

　　也可以说，是‘导致’他空窗两年多的前任。

　　杨思珈快步迎上前去，向她露出温和一笑：“您有什么事吗？”

　　王茜愣了愣。

　　看样子，已经跟杨思珈通过气了。

　　还是主动报备的。

　　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在她之前有过几任。

　　看着杨思珈毛线帽下披散着的绿色长发，王茜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齐涵的相同发色，以及杨思珈在回击完郭辰舅甥二人后，那个发自内心的得意的笑。

　　摇晃着脑袋，眉毛挑起，轻轻努着嘴，吊儿郎当的。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所有人，用眼睛挨个向他们炫耀说‘我女朋友厉害吧？都不用我出手就能hold住全场的’。

　　包括王茜在内。

　　王茜不得不接受，从分手的那一刻起，她对齐涵来说，就成了彻彻底底的一个普通的，认识的人。

　　分手后再遇到，出于‘认识’，觉得视而不见不太礼貌，才和她打招呼，而不是什么念念不忘。

　　是了，他朋友那么多，消遣那么多，她要是他，不管单身多久都不会寂寞。

　　可每次见到他，王茜总是会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从前的事。

　　再不停地和后面的人对比，便越来越想回到他身边。

　　不同居没关系，不结婚没关系，不爱做没关系，不要小孩也没关系。

　　她交往过那么多人——有的，甚至不能说是交往，对她大方，只有她一个的，只有齐涵。

　　她实在是太怀念想要的东西刷刷卡就能得到，又不用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生活了。

　　当看到他身边有人陪的时候，这种把他抢回来的想法达到了峰值。

　　但王茜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毕竟，他说过他不吃回头草。

　　她知道那种语气，和说不想做的时候一样，厌恶，烦躁。

　　她的所作所为，大抵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茜局促地说：“额，我和齐涵……认识，听说他谈恋爱了，就，来看看你。”

　　“……”姐，从下车开始到下直升机之前，不是一直盯着看吗，还没看够吗？！

　　“哦，这样啊。”杨思珈朝王茜笑笑，引着她往里走，“那你随便坐坐？”

　　“好。”

　　杨思珈坐回沙发上，改打字给宋雅玉发消息：【今天在朋友家遇到了，阴阳怪气完不说，还想让我接着带他。】

　　宋雅玉秒回：【听他吹吧，他一从通安回来，进单位第一件事，就是去砸你的经理卡座，显示屏两脚就被他给踹碎了。还想重新跟你？肯定憋着坏，你可别松口。】

　　杨思珈咯咯直笑，正要接着回消息，余光中一直在观察她的王茜突然说：“你知道齐涵是不婚主义吗？”

　　“啊？”杨思珈没听清，连忙关了手机看向她，专心听她说话。

　　“齐涵是不婚主义。”王茜复述了一遍，谨慎地观察着杨思珈的反应：“我们分手的时候，我曾用怀孕挽留过他，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他让我把孩子打……”

　　“王茜！”况乘与突然冲进来，一面快步走向杨思珈，一面大声道：“你不要乱造谣！”

　　她站在杨思珈身前，满脸怒色地看着王茜：“你根本没有怀过孕，是做假病历讹钱用的，齐涵懒得和你计较才直接给钱了事！他赔你的那些东西，不说大富大贵，也够你吃穿不愁了吧？怎么着，被启发了傍大款的新业务，后续发展也不错，看到人家有女朋友了，又眼红了，想破坏人家感情是不是？谁惯你的毛病！”

　　说完，况乘与拉起杨思珈就往外走，“走，佳佳，别听她胡说八道。”

　　“可他就是不婚主义啊，不结婚不要小孩只谈恋爱。”王茜先两人一步，冲到更衣室门口，把门抵住，眼泪汪汪地看着杨思珈：“一个男人，和你在一起，从没想过以后，不想和你有结果，他就不是真心喜欢你！我这是在帮你！等你真的陷进去了，就来不及了！到时候被伤害的只有你，他不会有任何损失的！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他根本就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好！”

　　“很遗憾，王小姐。”耐心等王茜说完，杨思珈才唏嘘地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

　　“因此，我也没有立场要求对方，去设想和我有结果。”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令齐涵有一瞬的怔松。

　　她也是不婚主义——这是她和商循分手的根本原因。

　　齐涵才算是反应过来那天在医院里商循说的‘不结婚不生小孩都可以’是什么意思。

　　三年，也没能使她有任何动摇。

　　即便商循妥协，也没能让她回心转意。

　　况乘与本来打电话给齐涵，是想让齐涵直接和王茜对线，但有了杨思珈这么两句话，好多话，就没有讲的必要了。她生怕再讲下去得越描越黑，连忙挂了电话。

　　更衣室里又恢复安静，头顶的灯闪得齐涵心烦意乱。

　　＊

　　王茜带来的插曲被杨思珈也是不婚主义的话题迅速终结。

　　三个人走到外面的活动室的时候，教练已经带着其他两个人在热身了，其中一个人有些眼熟，仿佛是在山顶别墅迎接两人时的那堆俊男靓女里的一位。

　　杨思珈和两人打了招呼，站到一边跟着热身。

　　热身了二十来分钟，再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教练让和五个人各自的服务员把导航器和对讲机交到几人手里。

　　“况山的直升机频道是在1号，乘山的是2号，大家如果要用到直升机导航的话，把频道调到1频和2频就可以和直升机通话。突发情况紧急救援是在8频，大家一定要记好。”教练举起对讲机，演示了一遍，“大家和各自的搭档对话可以选择手机通话，或者通过对讲机通话，你们的频道和滑雪服袖口上印着的数字一致。”

　　杨思珈抬手看了一眼，她是3号，频道也已经调到3号，连忙按着PPT键给齐涵发话，“喂喂喂，齐涵齐涵，能听到我的声音吗？”说完还手痒按了几串噪音。

　　“听到了听到了。”对面很快发来回话，“你们开始了吗？”

　　“快了。”刚把话发过去，齐涵就打了电话过来。

　　杨思珈戴好耳机，接通电话。

　　“耳机戴好了吗？”
　　“嗯。”杨思珈顺着服务员的引领，往出发点，也就是别墅客厅外的平台走去。

　　——为了防止发生碰撞，五个组的出发点不同，之后会随着对标的物的选择在途中相遇。

　　“装手机的包拉好拉链了吗？”
　　“嗯。”

　　“对讲机别好。”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再啰嗦了。”

　　话语一落，齐涵那头就传来一声欢呼。

　　“况乘舟摘到第一个标了。”齐涵说：“我去把它抢过来。”

　　“那我试试看能不能摘到女生组的第一个。”杨思珈一说完，房顶传来一声枪响。比赛开始。

　　随着五个人驶出起点，直升机也从她们头顶呼啸而过。

　　出发点是人工堆起来的雪，坡度不算急，杨思珈平稳上路，一面在间或有两颗树的坡上滑着S型，一面鼓捣着导航器——在直升机上况乘舟教大家用过。

　　显示屏上的绿点是标的物的位置，闪烁的绿点是离自己最近的，按旁边的放大按键，就可以切入前往最近位置的单线导航，要是不想去最近的，可以按下键，选择自己想去的点切单线导航。

　　杨思珈看了一眼，最近的就在右前方300米处，可以直直往下滑。

　　她把导航器收回兜里拉好拉链，加速往前冲。

　　标的物是一面带着便携定位器的小红旗，上面印着他们这家会所的名字，在雪地里应该很显眼。

　　“你怎么不讲话。”齐涵的声音突然从耳机里蹦出来，吓了杨思珈一大跳。

　　“忙着呢。”话语一落，杨思珈跟前突然出现一个小断层，突如其来的滞空感吓得她轻轻惊呼了一声。

　　“摔跤了吗？”
　　“没。”杨思珈左手摸着地，往前搓行了好几米，总算直起身，接着向前——那面红旗已经印入眼帘。

　　“那我唱歌给你听。”齐涵润了润嗓子，故意压低嗓音：“One last time,I need to be the one who takes you home……”*

　　杨思珈犀利点评，“齐大白嗓，跑调跑到北冰洋去了。”

　　“那你唱啊。”齐涵贱兮兮的歌喉从耳机里传来，“往事总是千千阙歌~”*

　　“闭嘴吧你。”

　　红旗挂在警戒线外的一棵树上。

　　那旁边特意搭了小小的坡道，如果能上坡道，抬手一抓就能抓到，就不用停下来了。而旗子一被拔，定位器也会紧跟着被关机，导航器上的绿点紧跟着消失，也起到向其他人发出这个标的物已被摘取的信号。

　　杨思珈滑到最右边，沿着警戒线向下，稍稍减速——顺利驶上坡道，在驶离坡道时用力凌空，伸手一抓，顺利拿下小红旗，但与此同时，杨思珈的头皮也猛然传来彻骨的冷——她的帽子被树杈子勾走了。

　　很快，耳机也掉进雪里。

　　传到齐涵那头，就是短暂的欢呼后紧跟着传来一声靠，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杨思珈在驶离标的物快50米的地方才堪堪停下，摘了单板，扛到肩上，才又往回爬。

　　把雪板随手一插，杨思珈站到坡道最高处凌空一跃，一抓——没够到。

　　再来，还是没抓到。

　　杨思珈只能先去捡耳机，重新戴上，气喘吁吁的声音传到齐涵那头。

　　“怎么了？耳机掉了？”

　　“帽子挂树上了，耳机也跟着掉了。”杨思珈钻出警戒线，摘下滑雪镜挂在衣领口，开始爬树。

　　“都跟你说了戴我给你准备的那顶有系带的，你偏不要。”

　　“丑死了，那么大一个logo，十米开外都还能看到上面的碎钻在闪，简直是压我炫酷美丽的头发的风头。”杨思珈抬脚踩到挂着帽子的那根树杈上，狠狠用力一蹬——帽子没掉，倒是抖落下来一堆雪，不少雪渣子透过脖领掉进杨思珈衣服里，冷得她直哆嗦。

　　“别管了，我让直升机给你空投一顶。等结束了收警戒线的时候让人捡回来。”话语一落，就听电话那头传来齐涵的声音，“U3U3，给况6标附近的那颗绿青菜送顶帽子。”

　　几乎是在同时，带着直升机螺旋桨嗡嗡嗡的声音的回话从对讲机里传来，“收到收到，请女3在原地等待，马上过来。”

　　杨思珈闻声，只好往树下撤，等支援。

　　但在跳回地面的瞬间，一抹浅蓝色的残影从杨思珈眼前飞速略过，同时，捡走了杨思珈随意扔在地上的小红旗。

　　那是王茜滑雪服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