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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帝心难测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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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梵奔向泉时归,轻柔地避开破口的肉。
泉时归没忍住,“哇”地一声,在祭台上作呕。
云山天女的轿辇在人群里隐藏,朝梵下令王庭的人全体回宫。
所有守卫被调离。
王要保长嫂。
长老会让他给出缘由,泉时归三五天见不到朝梵身影,倒也乐得自在。
“这是南疆特产碧落果,请贵客品尝。”
跟在朝梵身边的侍人捧着金盘,摆了几颗翠绿果实。
果子小巧玲珑,碧色中透着些红。
泉时归把它捏在手里,“多谢好意。”
他留了心眼,还是在回殿的途中着了道。
有人窃窃私语,谈论买卖好价,斟酌夜半三更来洞里拿人。
泉时归半闭眼睛,待人走远起身。
郑夫人在他身后,用尖锐的利器卡住腰,“别动。”
郑夫人把来龙去脉跟他说了说,有人在南疆行诱骗事,连世子都没被放过。
黄儿龆龀不通人事,郑夫人忧心备至。
这还是她知道的,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左右不过舞勺之年,想来也是他们要的。”
郑夫人探出王庭有人与外勾结,盘算以男装混入他们中间,没成想碰到对方送来新货,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子。
郑夫人不信泉时归,却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下意识说出自己计划,没等对方出声,她又把刀子抵了抵,“你若不愿,我一人去,在这等着他来救你。”
郑夫人手指冰凉,刀尖也冷,泉时归衣物在拖行路上被刮破,露出细致的肌肤。
他阖眼探查周围环境,听见窸窣的风声。泉时归反手翻了个印,在山石上成结,“跟你一起。”
郑夫人笑了,“你不是南疆人,你很眼熟,你是朝梵那小子带回来的。”
泉时归盯着她看,如果郑夫人先前没认出自己,那她说的他是谁。她面色真诚,不像在说假话。
还没来得及反应,泉时归耳朵动了动,有人折反回来,山洞空旷,郑夫人散了头发,难以掩藏。
两人背靠着背,警惕前方来人。
红色长袍露出一角,流通的风送来熟悉的香气。郑夫人一怔,松开桎梏泉时归的手指,对着黑影拜了拜,退到后面。
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泉时归脖后被重击,又晕过去。
青柳扶疏,鸟语花香。
庭院。
郑夫人坐在熏炉前翻着红通的炭火,“醒了,他说等你过去。”
泉时归狐疑,抬手揉了揉后脖颈。
郑夫人心虚低头,指着门外方向,“随他们去吧,这里我待着。”
她小声,凑近泉时归,“打探清楚,有没有隐藏路线。”
郑夫人神色淡然,眼神空洞恍惚。
门外来了三个青年,包着红色头巾,朝他们拱手。泉时归见郑夫人坐回炉前,迈开步子跟着出去。
他找话,没人搭理。
三人带他到门前,躬了躬身子就退出去。
雕着大鸟的木门,腾云驾雾,下驮一条粗壮长虫。
门“吱呀”开,室内无灯,泉时归小心进入,又听得“嘭”一声。
烛火“歘”被点燃,泉时归上前,盯住主桌茶盏,还有纹丝未动的供果。
“申仐,是你,你出来。我知道你在。为什么又丢下我。”
泉时归脑袋一热,话赶话的,蹦出来这些,他自己也呆了一下,怎么好好的,说“又”这个字。
已经说出口,他总不好收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喊,“当初说的你来处理些事,丢下我和孩子在宫里,受尽白眼,不闻不问。”
反正周遭无人,这里大抵还是南疆地界,旁人多听不懂大夏官话。
泉时归前些时日看的话本台词都快用完了才听见墙边书架细微动了动。
“你!”
他扑过去,空无一人。
“没意思,你慢慢躲,我不找了。我现在就回去找朝梵,实在不行还能做南疆王夫人,反正没人在乎大夏,没人在乎我。”
“我数到三啊,你还不出来,我真走,我说话也算话。”
泉时归话音刚落,一身白衣的长发男人蒙着面从门后阴影里站出来。
“你。”泉时归指着墙,眼睛在门和男人之间打了个转,“好啊。申仐,你出息了,还得三请五请。怎么,总算愿意见我了。跟我回去?”
白衣男子低眉顺眼,“您认错人了。”
“我不是你说的申仐,还请您放开。”
泉时归扒着他的衣袖不松手,“怎么可能。”
他绕着男人看了一圈,又拍肩膀两下,“你就是,我不可能认错。”
“不可能,不会的。他,我,他。”
申仐不为所动,泉时归原地打转,想找些什么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门外侍从急报,见了申仐称天女,他也不恼,抬手示意自己即刻处理,谢绝了对方找人摆平的提议。
申仐做出“送客”姿态,“您若是没想明白,便在云山住下,什么时候想清楚,离开。”
“你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你。”
申仐留给泉时归一个背影,他还没来得及回味,又看见一个熟人。
“其华,你也在,你、你们。”
其华坐在主座上,毫不避讳,“我们。”
申仐自小在云山长大,垂髫时期被申将军送回夏都。夏王美其名曰嘉奖功臣,实则控制,为试探忠心,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大人心知肚明,文臣武将稍微有些权势的都不会让自家子女接近将军府。
其华所住和申家只隔一墙,经常看见幼小的申仐手持长剑胡乱刺探。
“你是谁呀。”
“他真好笑。明明害怕,强装镇定,手连剑柄都握不稳,却能把我面前的桃子砍下来。他是无所谓,弄伤的是我的脸。”
“我们不打不相识哦。”
其华三两下啃完桃子,净手后把核放在掌心把玩。
“你有什么能耐,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他错身,桃核掉在地上,“呀。”
“申仐,我在这里。”
外面脚步停下,侍从喊着其华公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申仐眼含怒意,“你怎么还在这里。”
“你不是说不是……”
“你不是认为我是。”
泉时归张了张嘴。
申仐把其华打横抱起,又只留了半个背影给他。
他让侍从把泉时归送回小屋,郑夫人噙笑,“来了?看来还是得靠我自己。”
“云山到底是什么地方。”
“做什么呢。有人说他们济世,也有人认为他们无道;有人觉得他们慈悲,就有人指责他们害人……云山,原是南疆人心中的圣地,自从,之后,罪恶漫天。它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说不好,也不能说。”
郑夫人的话含糊两面,泉时归总觉得她隐瞒关键,他听不清,再问对方缄口不言。
“我要给阿昶报仇,你要能帮上忙,就跟过来。”
郑夫人在屋内寻到一条密道。
密道黑且长,不知通向何处。里面许久未有人走过,布满蛛网灰尘。
泉时归摊手,点亮心火。
郑夫人看了他一眼,径直朝前走。
“云山天女护不住我。”
云山从前归属南疆,算是部落的一支。他们离政权中心偏远,南疆王除了征收赋税,平素几乎想不到还有这个自由的一脉。
云山部逐渐神隐,将居民百姓收心,多年不问政局。南疆王从往来使者口中听了手下安居,派人打探,猜疑他们另有企图,便把首领“请”进王庭。
首领知自己不会被轻易放回,密语亲人,封锁边界,若约定时间未归去,由天女指引,带云山部离开。
……
“你怎么知道这个?”
郑夫人说了很多,跟朝梵讲述的不一样。泉时归一下子没办法分辨谁真谁假,只能将信将疑。
“被‘请’来的云山首领,后来被南疆王……她是我娘。”
泉时归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他以为南疆男子为尊,自古如此,没曾想,早些时候,并不是这样。
听完郑夫人不带感情讲述那个畜生做的,他拳头硬了。
郑夫人出生后,南疆王不管不问,持续做那些出格且令人不齿的事。他的儿子,更是强占了郑夫人,生出小世子。
“朝梵眼里的大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
“毕竟他们不会在他面前露出难堪的一幕。”
泉时归沉默,幸好前方隐约一点光亮,红色,温暖。
“出口?”
他急忙转移话题,再聊下去,他快窒息了。黄泉都不曾发生过的事,真真切切出现在人间。
郑夫人闭眼估算距离,“我不知道这是哪,地图上没有这地。”
“地图?你的地图从哪来的?”
泉时归发现盲点,他对郑夫人的亲近感多了一分。在这联系不上小本的时候,只有他们俩相依为命。
郑夫人持续缄默,泉时归猜了几个,“总不会是上古秘闻,南疆王?朝梵?”
“前王已死,你的朝梵,就是现任南疆王。”
泉时归没纠正郑夫人的话,抻着手背蹭脸上汗水,“你说云山天女,她不是守护南疆的神么,怎么护不住你。”
“神既是神,又是人。自身难保,谈何护我。人生降世,只能靠自己。不、不要出来,有埋伏,是陷阱。”
郑夫人仓惶惊愕,还是迟了半步。
隧道冗长,难以掩蔽。
泉时归眼看着她滑下去,一只熟悉的手伸进来,拖住自己脚踝。